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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新王上位

妖界。

空中乌云如墨,若千钧重力悬于穹顶。

大地凝滞。一派寂静。

压抑。积蓄。隐忍。

仿佛一个人被压迫而蜷缩在阴暗的角落。

仿佛一个被灌满的气囊。

仿佛火山口即将爆发的前一瞬间。

仿佛一点火星,就能让天地彻底沸腾。

突然,一道电闪雷鸣,划破万重黑幕。

群壑呜咽,万山震颤。

鬼魅出现,妖兽扰乱秩序,血腥如浪潮般滚过。

狂风怒号。

暴雨如注。

不安的魂灵,隐没在暴风雨后。

妖王府内,威严赫赫的宝座上,端坐着新晋妖王苍摩耶。

宝座镶金嵌玉,背后是雕兽围屏,雕着若干妖兽。宝座两旁有六根高大的蟠龙金柱,每根大柱上盘绕着一条矫健的金龙。仰望殿顶,中央藻井上有一条巨大的雕龙蟠龙,从龙口里垂下一颗银白色的大圆珠,周围环绕着六颗小珠,龙头、宝珠正对着下面的金銮宝座,梁材间彩画绚丽,鲜艳悦目,红黄两色金龙纹图案,有双龙戏珠,单龙飞舞;有行龙、坐龙、飞龙、降龙,多姿多彩,龙的周围还衬着流云火焰。

苍摩耶坐在宝座上,双肘支着扶手,身子微微前倾。手指在扶手上缓缓地敲动,他的眉毛微微皱着,眼神深沉,似是幽潭一般。

这就是妖王府,这就是妖王宝座。曾经遥不可及的存在,如今都入吾彀中,幸福来得太匆忙,他对着金碧辉煌的王宫,俯首臣服的妖兵妖将,想到乱成一锅粥的妖界,虽然他很激动,但他依然有被置于火上烤的感觉。

辞旧迎新,新旧交替。

妖界满目疮痍,妖心不齐。忧患大于安乐,一切才刚开始。

苍摩耶陷入沉思当中。黧黑的面容在宝座发出的闪闪金光中显得更加冷峻。

妖界战乱连年,争斗旷日持久。老妖王的地位岌岌可危源于他的贪婪,为了挥霍享受,他不顾天规妖律,竟然下令部属利用妖术去人间掠夺财富。每次都从人间满载而归,把人间搅得鸡犬不宁。

老妖王贪得不厌,永不知足,每次满载而归都引起了妖界的骚动。对着金光闪闪的金银珠宝,没有妖不为之动心的,无数只妖蠢蠢欲动。人间新大陆难以抵挡的财富诱惑,最终引发了各大妖主争相效仿,为夺财富,妖们无所不用其极,不仅争相奔赴人间掠夺财富,更引发妖界争夺财富的斗争。人间妖界顿时哀鸿遍野。灾难上达天庭,上天以苍生为重,严惩作恶者,并命令界帝封印妖界通往人间的界道,堵住灾难源头。

但妖界并未就此平息兵戈。犹如多米诺骨牌引发了连锁反应,由掠夺财富开始,进而争权夺利,妖界的战火越烧越旺,绵延不绝,一发而不可收拾。

作为黑蝙蝠一族,苍摩耶深谙谋略之道。本性如此,何况他觊觎王位也非一朝一夕了。他长期蛰伏,引而不发,一面大肆鼓动各大妖主争斗不休。私下里,自己却整肃兵马,储备物资,以图渔翁之利。他的如意算盘打得相当不错,趁各大妖主的势力大大削弱之时,他火中取栗,挥戈进军,清除异己。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所向披靡,很快就荡平了妖界,连老妖王也在战乱中被属下杀死了。

黑蝙蝠一族性喜阴暗潮湿,这为其他妖族所不屑,他们的这个特点使得他们一直沦落在妖界底层。苍摩耶当上大妖主之后,急切想要提升地位,他打算通过与前妖王联烟来改变低下的身份。前妖王为了保住岌岌可危的王位,迫不得已答应与苍摩耶合作,把唯一的孙女赤火嫁给他。正当苍摩耶准备迎娶赤火时,意外发生了:前妖王被部下杀死,赤火下落不明。

妖界不可一日无主,放眼望去,整个妖界已经没有谁能与他比肩而立了。

苍摩耶经过一番思虑之后,怀着百感交集的心情做出决定:他要称王。

当他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地登上王位,当他抚摸着妖界至高无上的宝座,当他亲眼看到曾经遥不可及的权势如今就踩在自己的脚下,他内心的喜悦简直无法言表。他恨不得仰天呼啸,恨不得所有生灵都听到他的激动,为他欢呼,为他鼓掌,为他庆贺。他迫不及待想把自己的兴奋布告天下,让所有妖都知道自己才是当之无愧的王,他要让所有妖都臣服在脚下,山呼万岁。

他要征服妖界,所有妖。

无奈的是,总有那么一小撮妖不识好歹,不自量力,妄图以卵击石,至今都没有放弃抵抗。一想到这里,他火热的心就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滋啦滋啦地冒着白汽。

他重重地坐下来,靠在宝座上,孤独地喘着气。

还没到庆功领赏的时候。

揉揉太阳穴,打起精神,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他不得不腾出更多精力来做收服工作。杀,他从不手软,但要赶尽杀绝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赤火,作为老妖王的嫡系血脉,她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他要通过联姻来达到巩固王位的目的。对于赤火,他势在必得,他要找到赤火并抓住她让她嫁给自己,对于她身边的妖尽可格杀勿论。坐在妖王宝座上,他发布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赤火。

也有一些妖主,与其斩草除根,他倒是更希望通过安抚使其心悦诚服地归顺,比如面前的北冥妖主弓霹雳。

苍摩耶朗声说道:“妖界至尊,强者居之。弓霹雳,你的北冥无论多牢固,只要我一声令下,须臾便会被我的大军踏为灰烬。我之所以不那么做,只是要得到你的一句首肯,只要你归顺于我,听从我的号令,我即刻放你回去,仍做你的妖主,统领北冥。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难道你就不想为你的北冥谋一个更好的前程吗?”

弓霹雳披头散发地瘫坐在地上,满身伤痕,脸上还有血滴滑落。他双手举起铁链,仰天大笑,“前程?你把我抓来,挑断我的筋脉,给我带上手链、脚镣,这就是你给我的前程?嗜杀成性的贱妖,给我前程?哈哈……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黑蝙蝠一族,性孤僻,喜阴暗潮湿的环境,吸食妖血,历来被妖界视作卑贱之妖。妖界的顽固派守旧派,总盯着血统和出身不放,在他们看来,妖王不但要血统纯正,出身高贵,还要法力无边,才堪当大位。苍摩耶忍辱负重,染指妖王之位,少不了被自视甚高的妖主们所排挤和反抗。就算武力卓绝,对于反抗者,苍摩耶从不心慈手软,从来都是挥舞屠刀,血肉飞溅。事与愿违的是,这一批妖赶也赶不尽,杀也杀不绝,时不时在他眼前蹦跶。越是反对和反抗,苍摩耶越发豪气冲天,逆水行舟,他就是要打破这个惯例,他要诉诸武力维护他不易得到的权势,哪怕杀光所有妖。但若有更好的办法稳定妖界局势,安抚妖心,他也愿意一试。

弓霹雳是个例外。至少在苍摩耶看来,弓霹雳可以进行安抚,也安抚得了。一来北冥位于妖界边缘,北冥一族甚少卷入妖界内乱,甚至与老妖王一派存在不少分歧。苍摩耶据此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会向自己靠拢,至少能够保持中立。因此,苍摩耶几次三番邀请他来共商大事,借机拉拢。谁知道弓霹雳抗命不遵,丝毫不给他脸面。苍摩耶一怒之下,下令强行将弓霹雳抓捕回来。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放弃弓霹雳。

苍摩耶一再劝服,弓霹雳却冥顽不灵。苍摩耶失去了耐心,对弓霹雳施以重刑。饶是如此,弓霹雳仍然没有臣服之意。对于软硬不吃的弓霹雳,苍摩耶甚是无奈,他实在想不明白,一向性情温和北冥一族此时为何如此强硬?他决定再给弓霹雳机会,跟他好好“谈谈”。

弓霹雳骂他“贱妖”,触及到了他的逆鳞,他大手一挥,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弓霹雳的脸上。“住嘴!我好心好意邀请你来共商大事,本欲与你划地而治。你不同意也罢了,还打伤我的使者。你知不知道,你罪该万死,杀你,挫骨扬灰都不为过。囚你,锁你,不过是你对你略施小惩,你放心,只要你答应与我合作,我保证把你的一切都还给你。若你再不弃暗投明,我定让你和你的北冥化为灰烬。我奉劝你一句,聪明的,别再惹我发怒!”

苍摩耶残忍嗜杀,无德无品,他说的话当然不能当真。弓霹雳看透了苍摩耶,苍摩耶的承诺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苍摩耶不得妖心,除了诉诸暴力,他基本没有其他有效手段收拾妖界残局。他之所以和自己说这么多,不过是以为自己曾和老妖王存在罅隙,希望收服北冥,为他所用。弓霹雳不愿和他合作,和这样的魔头合作,将置自己于何地呢?做他的屠刀?替他承受罪孽?不,弓霹雳绝不同他合作。作为北冥一族的大妖主,他决不会将她的族民带入黑暗的无劫不复之地。

弓霹雳冷笑一声,“收起你那一套!贱妖就是贱妖,除了恐吓威胁,滥杀无辜,你还会做什么?啊?还会什么?尽管放马过来,我弓霹雳烂命一条,想让我拜倒在你的脚下喝你的洗脚水,我实话告诉你,办不到!”弓霹雳举着手链,颤颤巍巍,又无比坚毅地说道。

苍摩耶气得瑟瑟发抖,怒火中烧,凸起的眼珠更是鼓胀得像要喷出火来。弓霹雳一副大义凛然赴死的神态没有丝毫畏惧,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处置起来的确大伤脑筋。苍摩耶长长吐出一口气,“先王王惨遭意外,妖不可一日无主,妖界至尊历来择强为王,难道我的赫赫战功还当不了你的王?”苍摩耶实在想不明白弓霹雳为何弃妖界规则于不顾,不奉最强的自己为王,他降低姿态,不解地问道。

“哈哈……强者理当为王,但老王胜过于你千百倍,若不是你使诈,老王怎会惨遭横死!你作为始作俑者,如何服众,你何德何能称王称霸?”每动一下,手链脚镣就刺进肌肤一寸,弓霹雳忍着挖心刺骨的疼痛,不卑不亢地说道,“你听好咯,若要我和北冥臣服,我办不到,我宁可死!来啊,有种杀了我!”

弓霹雳无所顾忌,一心求死,让苍摩耶无从下手。苍摩耶激动地在王座前走来走去,思考着如何收拾现在的尴尬局面。他慢慢停下来,转身细细打量着伤痕累累的弓霹雳,“你故意激我,是要一死了之,让我不拿你的北冥开刀吗?你想错了,我会让你活着,让你生不如死,让你看着你的北冥灰飞烟灭,让你看到你的族群支离破碎……哈哈……我更会让你看到,赤火如何拥我为王,心甘情愿嫁给我……我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终有一日,我会让你拜倒在我的脚下,亲吻着我的脚趾,求我饶了你!哈哈……”

弓霹雳一愣,他的心思全被苍摩耶猜中了,他显得有些慌乱。但随即他就反应过来,他不能自乱阵脚。他哈哈大笑,“妖界出太阳了吗?你见过妖界的太阳吗?你的白日梦做得太离谱了吧?哈哈……对不起,我忘了你是个见不得光明的家伙,暴徒。哈哈……”

弓霹雳早就想到会有今天,暗中转移了一部分北冥妖族,并进行了妥善安置。作为北冥妖主,头领,他不会那么短视,任人宰割。做了该做的,剩下的就交给命运来安排吧。弓霹雳暗中说道。

苍摩耶冷笑一声,“来啊,把他锁紧,打入死牢,我倒要看看,谁在做梦!给我看我好了,没能我的同意,他绝对不能死。”

“是!”几只重装妖兵拎起弓霹雳,退出宫殿。

“苍摩耶,有种你杀了我,你不得好死……”弓霹雳的咒骂不绝于耳。

苍摩耶冷笑。

“骁羽卫听令,即刻攻杀北冥,鸡犬不留!”弓霹雳惹怒了苍摩耶,为了发泄心中怒火,北冥必须从妖界抹去。苍摩耶要弓霹雳为自己的执迷不悟付出惨痛代价。

“是!”骁羽卫统领如鬼魅一般飘过来,匍匐在苍摩耶脚下,“攻杀北冥,鸡犬不留!”说完,鬼魅般飘了出去。

“赤火找到了吗?”苍摩耶杀机陡起,他要让挑战他底限的妖死无葬身之地。末了,他又想到了赤火——老妖王的孙女,她才是最大的麻烦。只要赤火答应与他结婚,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也是赤火最后的希望和归宿。

大护法躬身回道:“骁羽卫正全力追查,已经发现她的踪迹了,大王放心,要不了多久,自会将她的首级奉上!”

“混蛋!”苍摩耶破口大骂,说道,“他是我的王后,谁敢杀她,我必将他碎尸万段,赤火必须生擒!”

“是,生擒赤火!”大护法磕着头,战战兢兢地说道,“敢问大王,飞鱼口口声声追求赤火,对于他,我等该如何处置?”

苍摩耶沉吟了好一会儿,开口道:“杀!必要时,留他一命,引赤火上钩!”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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