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温够了，油也差不多了。
莫离把肥肉夹起丢回陶罐里，把刚备好的饼坯放下锅里，一个一个的贴在锅上。没一会儿，厨房里飘出了浓郁的葱花香味。
莫离专心的煎饼，一个一个的翻动，直到饼的两面都煎得焦黄，她才让林雪停下来。
林雪起身，惊喜的看着盘子里的葱花饼。
“阿离，想不到你的厨艺这么好。”
“晚上，我想请大家吃饭，昨天买回来的猪下水和肉都放着呢。今天就让大家尝尝我的手艺。”莫离指了指灶台上的两盘饼，“雪姐，你帮我把饼端到堂屋去，我来端这锅汤。”
“好！”林雪点头，“不过，阿离，我们家已经吃过早饭了，你不用管我们。”
“这么早就吃过了？”
林雪看了外头的天一眼，“现在还早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农村人，每天都是早起早睡的。闻鸡声而起，见日落而归。”
莫离干笑了几声，点头。
好像是她睡晚了。
两人端着东西进了堂屋，林剑几人已经回去了。林雪放下东西，又折回厨房取了碗筷，盛了碗汤，夹了两个饼，“你们吃，我端进去给叔婆。”
莫离点头，也不跟她客气。
秦琛端坐着，拿过筷子就夹了一块饼，细细品尝。起先，他是怀着试试的心情，可一口下去，饼的焦香立刻就俘虏了他的味蕾。
一连吃了三个。
口有些干了，他抬眼看向对面正悠哉悠哉喝汤的莫离，再低头一看自己面前空空的碗，蹙眉，“怎么我没有汤？”
“要喝汤，那就自己盛。我可不是你的丫环下人，没有伺候人的习惯。”
莫离放下碗，起筷夹了一块饼，一脸享受的块了一口。
“渍渍渍……想不到我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秦琛怪异的看着她。
莫离却沉醉在自我陶醉中，“嗯，这饼真是好吃。”
轻轻摇头，秦琛起身自己动手盛汤，静静的喝汤吃饼。
他一向话不多，进食时，并是不说话。
算起来，他自打遇见莫离后，还真是第一回和一个陌生人说那么多的话，尤其对方还是个姑娘。
他院子里可是连个丫环都没有的，他却能容下莫离，早上还能那般一直搂着她，也是一件他自己都不曾想到的事情。可是……搂着她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抗拒。
尤其是她咬唇偷笑时，那肩膀一耸一耸的，那一刻，似乎跟他的心跳在一个节奏上。
两人安静的吃完早饭。
林雪在屋里一直没出来，估计也是故意给他们留空间。
莫离起身进屋，果然林雪坐在床上百般无聊，莫老太靠坐着，面前还放着针线篮。
“祖母，我再给你盛一碗汤吧？”
“不用！我吃饱了。”莫老太摇头，看着床上的两匹布，问：“阿离，你是想用这布做新衣裳吗？”
“我喜欢水蓝色的，那个姜红的，我瞧着应该适合祖母。祖母先休养，不要急着做衣裳，房间里光线不好，你缝缝补补的伤眼睛。”
莫离上前，把她面前的针线篮端到了桌上。
“阿离，你拿过来，我这么一直坐着，也是难受。”莫老太招招手，想了想，又道：“要不这样，你和雪儿扶我到院子里坐，外面光线好。”
林雪点头，“可以的。”
莫离思量一番，干坐着，这一天天的，的确是难受，便点头，“好！我先去把碗筷收一下，等一下再过来扶祖母出去。”
“去吧。”
莫离点头，拿着碗筷出去了。
等她洗了碗从厨房出来时，秦琛正背着莫老太出来，林雪已搬了桌凳放在枣树下。
“祖母，你坐好。”秦琛细心的扶好莫老太，转身又进去提了水壶和杯子出来。
莫离站在原地，静静的瞧着。
有些意外。
换下那身黑长袍后，这人怎么连性子都像是变了一样，这般的和气，倒真的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了。
“阿离，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莫老太问道。
秦琛扭头望去，眸光闪了闪。
林雪见他们遥遥相望，捂着嘴偷笑。
莫离眼风中虚虚一瞄，瞧着林雪的样子，竟是脸蛋腾的一下红了。她低头轻咳了一声，“祖母，我去山上采药回来。”说着，她到墙角取了竹篓和锄头。
突然又想起刘英的事，便走到林雪面前，问：“雪儿姐，大嫂的药你按我说的换了吗？还有小侄的药汁，你可有喂他喝？”
“换了，也喂了。”林雪笑了笑，“阿离，我都按着你说的弄了。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回来后，你再过去看看。只是，你一个人上山去采药，若是林阿财不死心又跟上去，那怎么办？要不这样，我回去跟我娘说一声，我陪你上山。”
“不用！”莫离和秦琛异口同声。
两人相视一声，又异口同声。
“我自己去。”
“我陪她去。”
林雪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打转，不由的笑了。
莫老太也是满脸笑意。
这一对人儿瞧着挺有默契的。
莫离囧了囧，转身，“祖母，我采了药就回来。”
“好！小心一点。”
秦琛朝她点点头，转身。
“欸，等一下。”林雪喊住了他，秦琛扭头看着她，“姑娘有事？”
林雪见他突然的疏远了，语气也带着冷清，不禁怔了怔，指了指墙上挂着斗笠，“秋老虎挺毒的，你还是给阿离带上斗笠吧。”
秦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没说话，走过去取了斗笠就离开了。
林雪拍拍胸口，有些发虚，“叔婆，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刚刚我怎么觉得他有些冷清？”
难道是讨厌她？
不能啊！她还算是第一回跟他说话，虽是草草见过几面。
“看人也不能只看表面，这小伙子我瞧着不错。”莫老太是看着这个孙女婿，越看越中意，“性子冷清一些，也没什么，人心是好的，比什么都强。”
林雪似懂非懂，愣愣的看向空无一人的院门。
秦琛拿着斗笠追了出去，走了很远也没有看到莫离的身影，正想喊上几句，耳边就传来莫离的声音。声音是从旁边的草丛后传来的，他皱着眉头，神使鬼差的走了过去。
不觉就蹲了‘墙角’。
林巡紧紧的拽着莫离的手，满脸通红的道：“阿离，你现在和林阿财的婚事已经罢了，你以后再也不用怕他了。”
“嗯。”莫离抽了抽手，无果。
林巡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不安的看着她，鼓足了勇气，问：“阿离，那个外来人跟你没什么关系，只是元杰哥从山上救回来的，对不对？”
昨晚，今晨，他一直远远的看着。
看着林阿财没戏了，他高兴，看见出色的秦琛，他又不安极了。
莫离又抽了抽手，见林巡还不松开，脸色有些难看起来，“林巡，你先松开手！”
“阿离，我……我喜欢你！你放心！我会劝动我娘上你们家提亲的。”林巡一口气说完，脸更红了。他双眼明亮，满是希翼的看着她，屏息等待她的答复。
“先松手！”莫离重复。
林巡见她似乎生气了，便悻悻的松了手。
“阿离，你……”
“林巡，我前早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一直以来，我们就是朋友，也仅仅只是朋友，你能明白吗？”莫离有些头疼。
这家伙怎么就听不懂呢？
林巡着急了，“可是我对你……”
“你对我，这跟我对你，这是两码事。我坦诚的告诉你，我当你是朋友，那便是朋友。如果我这么说了，你就不想跟我做朋友了，那也随你。”
莫离说完，转身往草丛外走。
林巡满目伤痛，颤抖着道：“阿离，你就怪我娘一直不同意是不是？”
“不是！原因是什么，我刚刚说得很清楚了。林巡，别把感情投到我身上，我回应不了你。”莫离头也不回的走了，手还抬起摆了摆。
林巡受不了，蹲在草丛里，捂脸。
“为什么，为什么啊？”
秦琛故意待莫离走远一些，这才跟了上去。
“阿离。”
莫离闻声，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他，“你有伤在身，在家休养着便是，跟着出来做什么？”
秦琛将斗笠罩在她头上，“你祖母让我跟着来的，说是怕有人找你麻烦。刚刚可是遇到什么人了？我远远的看到你从草丛里走出来。”
闻言，莫离抬头奇怪的打量着他。
秦琛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摸摸鼻子，问：“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莫离就是看着他，并不应他。
“你到底在看什么？”秦琛的表情有些古怪起来。
莫离摇摇头，抬步向前走，“你要跟就跟着吧。”
秦琛步步紧跟，与她肩并肩，“你到底在看什么啊？”总觉得她的眼神怪怪的，他往日的冷静也消失不见了。此刻，一定要打破沙煲问到底。
“真要知道？”
“嗯。”
“行！不过，这是你让我说的，我说出来，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
“我什么时候翻脸不认人了？”
莫离停下来，看着他，很肯定的道：“你什么时候都能翻脸不认人，这是你的强项，你又不是没做过。”
“莫离。”秦琛满脑黑线，有些后悔追问了。
“今天看你与往日不同。”莫离顿了顿。
秦琛立刻知道接下来没好话了。
果然，莫离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今天的你特别的话多，嗯，对的，就是话有点多。”
她这语气？
明明白白告诉他，你今天很啰嗦。
秦琛不说话了，这个节点上，他无言以对。
眼角余光瞄了一下他黑脸的样子，莫离感慨，“现在这样子倒挺真实的，你啊，板着脸的时候，我不慌，突然变了态度，我倒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秦琛不理她，心里也恼自己。
自己的确反常了一些。
她说得对，这样高冷的，沉默寡言的才是真正的自己。
两人经过茅草屋，莫离突然停了下来，拐了进去，从里面挑了两个新木柜出来。秦琛也想起了这东西，本来想问的，但一想到她刚说他话多，便不问了。
“王罙，你帮我把锄头带上。”
秦琛不动。
莫离又道：“王罙，刚才我是说你话比往常多了一些，可也是事实啊，你一个大男人还因为这事跟我生气不成？我叫你，你怎么理都不理？”
“啊？”秦琛一头雾水。
“啊什么啊？帮我带上锄头，我要把这蜂橱挑到山上去。”莫离越过他，挑着东西往前走。
秦琛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喊王罙是叫自己。
这个假名字他是拆了自己的名字组成了，自己都生疏，她这么一叫，他的确是没反应过来。弯腰拾起锄头，他三步并两步走到她身旁，伸手轻轻一提扁担，东西就到了他的肩膀上。
“欸，你身上还带着伤呢。”
“带伤也比你这个又瘦又矮的黄毛丫头强吧？”秦琛避开她的手，大步往前走，“你走前面带路吧，或是，你先采药？”
“不！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带我去？”
“你现在不是挑着我的东西吗？等一下我要用，不带着你去，那我怎么办？”莫离随手揪了一根草，叼在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路向前。
走了半晌，莫离才停下来，放下竹篓。
“就在下面的山沟里，走吧。”说完，她人已率先往下走。
秦琛跟着一起下去，刚站定就注意到了进进出出的蜜蜂，上次在拐枣树那里已吃过一次亏，他对这玩意有点心理阴影。
放下蜂橱，他就准备上去。
“慢着！你上哪啊？我还需要你帮忙呢。”
秦琛捂着胸口，“我的伤口突然有点疼，怕是刚刚不小心扯裂了，我到上面去等你。”
莫离看着他，见他目光闪躲，笑了笑，道：“你不会是上次被马蜂蜇怕了吧？这不是马蜂，这是野蜜蜂。我可以向你保证，它一定不会把人给蜇死了。而且，你不是有武功吗？你怕什么？”
秦琛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一往的冷清。
“你要去招惹它们做什么？”
招惹两字足于道出他对蜜蜂的害怕，莫离忍住笑，指了指里面的山洞，道：“我要进去端了它们的窝，取了它们的蜂蜜，占了它们的蜂后。”
端，取，占。
这三个太霸气了。
秦琛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着她，“我也没瞧出你有当土匪的资质啊？”
“资质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本姑娘过人的天资，又岂是你能看出来的。别纠结了，一句话，你帮不帮忙？”莫离看着他，凉凉的笑了下，“如果是男人的话，便不该怕这些小虫儿，如不是，那你就上去等我。不过，我得跟你说清楚，呆会我端了它们的窝，它们四下乱飞，飞上去找你麻烦，也是不一定的。”
秦琛听着都觉得头皮发麻，想到上次那些马蜂并不蜇她，便问：“为什么上次那些马蜂不蜇你？是不是你身上戴了什么香囊之类的？”
“带香囊，那不是让它们蜇自己吗？我又没傻。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们不蜇我，估计是因为我这人心地太善良，这些小动物都不忍心伤害我吧。”
莫离笑眯眯的道，看着长势不错的生地黄，脸上的笑容就灿烂了。
这牛吹到没边了。
秦琛无奈摇头，真想提醒她，刚刚是谁如土匪般霸气的说要端了人家的窝？
“你另踩到这个东西。”
她指了指脚旁的生地黄。
秦琛看了一眼，没吭声，不过也挪开了一些，站在生地黄之间的缝里。
莫离把斗笠摘下来递给他，“这个你戴着，如果真有蜜蜂攻击你，你就蹲着别动，它绕着你飞一圈，你不动，它们便会飞走。”
“那你呢？”
“你不说它们不蜇我吗？那我就不用戴了。”莫离扎了个火把，从蜂橱里取出打火石，点了火把。“里面太黑了，看不见它们的窝在哪个地方。你打着火把给我照明吧，我来找蜂后。”
“为什么要找蜂后？”
“蜂后让我放在蜂橱里带走，其他蜜蜂也就会跟着来。这关键就在于蜂后，就跟咱们平时说什么擒贼先擒王一样的意思。”
莫离通俗的解释了一下。
“走吧！我走在前头，你跟在后面。”
秦琛点头，打着火把跟在她后头。
“阿离，这山洞你进去过吗？”
“没啊，第一次呢。如果不是发现在蜜蜂，我可不想进去。光是站在外面，我都觉得里面阴森森的。”莫离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