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她抬头看着他阴沉沉的样子,却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惹他不爽了,退了几步,“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了。”
她迅速转身走人,心里惴惴然。
这是怎么惹到他了?
秦琛到底还是压住了怒气。
两人一路沉默,回到村里时,他的怒火也渐渐消了。
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秦琛或许失忆了,他可是一直不待见女人的,眼下这操守,反常出了天际。
……
回到家里,莫离把山萸肉倒进簸箕里,把里面的杂物挑了出来,然后晾在院子里。又去隔壁找了林元杰,找他借了几斤酒。
林雪见她回到家就忙个不停,早就过来帮她一起挑山萸肉里的杂物。
“阿离,这竹篓里的是什么啊?”
“生地黄。”莫离进厨房去拿了菜刀,背上竹篓,“雪儿姐,我去河里洗东西,你能不能帮我把水桶挑上,等一下我顺便挑一担水回来。”
“行!”林雪立刻就去水缸旁挑了水桶。
两人有说有笑的往河边走去。
“大姐。”莫琴从那边小路追上来,急急的拦在她们面前,“大姐,你能不能?”
莫离被迫停下,皱眉,“别挡道!”
现在叫大姐了,以前,她和屠丽一起欺负她的事,全都忘记了吗?
当然这些是林雪知道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后,三三两两告诉她的,就怕她轻信了那边的人,吃了亏。
莫琴被她身上的气息给吓了一跳,眼前的莫离不再是她熟悉的,更不是她可以随意欺负的。她嘴唇翕翕,退了一步随即又站回原地,咬咬牙,道:“大姐,你能不能让大姐夫救救爹娘?”
她没有办法,只能来求莫离。
屠丽和莫有为躲在山上不敢回村里,就是怕林阿财找他们麻烦。放眼林家村,林阿财只怕一个人,那人就是莫离的未婚夫婿。
莫琴见莫离一脸困惑的样子,又道:“就是那个被大姐救了,如今在大姐家里休养的男子。那林阿财就只怕他了,听说大姐和他有婚约,大姐的话,他应该是听的。”
“等一下。”莫离打断了她的话,“你是不是求错人了?”
莫琴一脸愕然,“大姐,难道他不是你的?”
“我是我,他是他,不管是什么关系,我都没有权力代替他答应别人什么事。现在,你让开吧。”莫离绕过她,继续往河边走。
莫琴还想要追上去,可想了想觉得莫离说的对,便转身往回走。
林雪扭头看了一眼莫琴离开的背影,“阿离,她真的往你家走去了,你怎么能让她去找王罙呢?”
“只要不会烦到我就行。”莫离不以为然。
她很讨厌莫琴。
不是因为以前的事,而是感觉就不对。
林雪无奈的笑了笑,“阿离,你可真是心大,你就不怕王罙被她缠上了?”
“缠上了最好,两个都不用烦我。”莫离吹了声口哨,一身轻快的来到河边。她放下竹篓,把生地黄的茎叶去除,而林雪则蹲在一旁洗生地黄。
“阿离,这东西有什么用啊?”
“能入药。”
莫离把生地黄的茎叶全部丢进河里,让它们随着河里漂走。她有些小心机,不想让人知道这东西能入药,能换钱,就要迟早别人都会知道,那也一定不能是现在。
“入药?”林雪看着她,突然压低了声音,“阿离,以后你再挖了这东西,一定要把茎叶去掉再背过来,省得便宜了别人。”
这一点上,林雪与莫离是一样的想法。
莫离点点头,“所以,我才把茎叶丢进河里。”说着,她调皮的朝林雪眨眨眼。
林雪欣慰的点点头,“就是这样。”
“雪儿姐可真是疼我。”莫离感慨。
“你是我的三妹,我不疼你,我疼谁?”林雪笑了笑。
若眼前的人是以前的莫离,若不是莫离救了刘英母子,林剑一家对莫离也只会是暗地里的同情,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爱护。
世事往往只要一个转折点,人与人之间,只要一个交叉点,便能有了截然不同的交情。
莫离与林剑一家就是这样,若没有了那个交叉点,也只是普通的乡亲关系。有了交往,便能认识一个人,欣赏一个人,然后才有了交情。
莫离明白这一点,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人也不会平白对谁掏心掏肺,总是要有一个经过的。
两人洗完生地黄,莫离把竹篓交给林雪,自己挑水,两人踏着西下的斜阳回家。
路上,莫琴又拦下她们。
“你又要做什么?”莫离不悦。
莫琴红着眼眶,突然扑嗵一声跪在地上,“大姐,你就跟那人说一声好不好?他根本就不见我,隔着窗户说,爹娘的死活与他无关。我我我……”
“的确与他无关。”莫离打断了她的话,看着错愕的莫琴,又道:“也与我无关。你不要忘记了,我与你们早已分了家。况且,大家都清楚,他们并不是我爹娘。”
“大姐,你怎么能如此无情?怎么也是我娘一手把你拉扯大。”莫琴一脸控诉。
莫离勾唇,淡淡的笑了,“我无情?”
“你见死不救,难道不是无情吗?”
“谁想要把我推进火坑的?是你的爹娘,现在你让我救他们,我不同意,你就说我无情?”莫离忍不住的笑了,一脸鄙夷,“你这么伟大,这么孝顺爹娘,你怎么不去求林阿财?要不,你嫁过去,这不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吗?反正,你爹娘也是的确收了人家的聘金。”
说完,莫离绕过她往回走。
莫琴伸手拉住木桶,哗啦一声,木桶掉了下来,水流了一地。
莫琴惊了一下,随即又重重磕了个头,“大姐,求你救救爹娘吧。”她正好磕在水上,再抬头时,一头一脸都是泥水,狼狈不堪,配上她脸颊上的泪水显得楚楚可怜。
莫离当下就笑了。
这般装可怜是想做什么?
她弯腰拾起空桶,挑着返回河边,重新挑了水回来。此时,莫琴身旁已围满了村民,全都在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
莫离挑着水站在人群前,淡淡的道:“麻烦大家让一下。”
“大姐。”莫琴可怜兮兮的唤了一声,“大姐,求求你了。你就看在家里三个弟妹的情分上,帮上这一个忙吧?我保证以后一定劝爹娘孝顺祖母,爱护大姐。”
莫离只当没听见,又对着众人道了一声,“麻烦大家让让。”
林雪见大家傻着不动,跺跺脚,“你们都堵着路做什么啊?莫家的事,何时与莫离有关了?他们分家了,大家散了吧。”
村民让开一条道。
莫离挑着水走了。
“大姐。”莫琴在身后大喊一声。
莫离不理会,头也不回。
“呜呜呜……大姐,你怎么能这般狠心呢?”莫琴跌坐在地上,凄凄历历的哭着。
村民摇摇头,有人心疼,有人可怜。
人都这样,总是容易站到了弱势的那一边,可他们却暂时忘记了莫离曾被屠丽和莫有为害成什么样子?
“唉,这个莫离也是个硬心肠。”
“对啊,说上几句好话,她那个未婚夫婿就愿意了。”
“可不是嘛,我瞧着那人对她百依百顺的。”
莫琴听着村民的声音,频频拭泪,心里又恨又喜。总算大伙都同情了她,都愿意站在她这边,不然她的这一出就什么效果都没有了。
“阿离,那一家子的人,你不管是对的。”
林雪不时的打量着莫离的脸色,怕她心里难受,便坚定的站在她这边。
“嗯,谢谢雪儿姐的理解。”
“傻话!我是你的二姐。”
“对!这样的才是姐妹,那种算什么?有事找我,无事踩我,她真当我脑子不好使吗?如果不是她爹娘,我当初会被逼成那样吗?我祖母会伤成这样吗?”
面对莫琴的眼泪,莫离并没有半分动容,反感极了。
太虚假!
两人回来家里,枣树下的莫老太,忙问:“阿离,那莫琴可是为难你了?”
刚听着外面的声响,她一直悬着一颗心。
“没有的事。”莫离去倒了水,取了簸箕出来,把竹篓里的生地黄倒出来晾干生水。她晚上就把这些蒸了制成熟地,以后用来做六味地黄丸。
莫老太怕她没说实话,便看向林雪。
林雪会意,立刻应道:“叔婆,那莫琴是找了阿离,不过,阿离没理会她,所以,也不算有为难。”
莫老太听后,这才安心下来。
“阿离,以后不用理会她们,不用顾着祖母的面子。”
“哦,好。”莫离应了下来。
……
晚上,秦琛出来吃了晚饭,又回屋去了。打从山上回来后,他就没再跟莫离说过一句话,见她就沉着脸,好像欠他钱似的。
莫离也不在乎,反正只是一个过客。
她不用在意,也不用讨好。
莫老太瞧着有些不对劲,便在莫离打水给她梳洗时,问:“阿离,你和王罙是怎么回事?我瞧着你们从山上回来就怪怪的,话都不说一句。”
“没事!可能他的伤口有些疼,不太舒服吧。”
“伤口又裂开了?”莫老太一脸着急。
莫离轻轻点头,“有一点,不过,他房里有药,他自己会上药,不会有事的。”
莫老太不赞同,“阿离,你们二人怎么说也是有婚约的,你还是要多关心一下人家。”
“祖母。”莫离把帕子放进盆里,握紧了莫老太的手,“祖母也该知道,当时只权宜之计,我和他可没有婚约,只是为了摆平林阿财那事儿。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祖母也别当真。等过几天他身上的伤好了,他就会离开。”
“可我瞧着你们?”
“那只是为了让人家相信,不得已演了一出戏。”
“真的只是这样?”莫老太不太相信,心里有些失落。
她倒是挺喜欢秦琛的,虽然话不多,但他知道维护莫离。
“真的只是这样,祖母难道还不相信我?”莫离笑了笑,松开她的手,端起一旁的木盆,“祖母,你先睡吧。我去厨房把东西蒸出来,明天可以晾晒。”
“别太辛苦,别忙太晚。”莫老太叮嘱。
“好!我知道了。”
莫离端着木盆出去,在院子里收拾一番,便将簸箕端进了厨房。
她先蒸了生地黄,蒸熟后,又摆放在簸箕里,端到院子里让风吹吹。今天刚摘回来的山萸肉,她要先用酒拌匀,再装进罐子里,封严,放入锅中蒸至酒被吸尽,然后取出晾晒。
这工艺与制熟地的前奏挺相似。
她家里没酒,林家的酒也借给她了,看来明天她要么自己去城里一趟,要么就得麻烦林元杰帮忙跑一趟。山上还有不少的山萸肉,如今正是成熟季节,她没有不要的道理。
封了罐子,放入锅中。
莫离又坐回灶膛前烧火,啪的一声响,柴禾在灶里脆响一声,火苗跳跃了几下。
而她托腮坐着,看着火苗发呆。
秦琛站在窗前,耳听着厨房里的动静,几次想推门出去,都在触在门时又抽回手。他不能这般失了心智,这样的他不像以前的他了。
一个只觉得特别的丫头而已,何必在意太多?
他一遍一遍的劝自己,一遍一遍给自己的那些不正常找到了正当的理由。
耳边传来口哨声。
秦琛悄悄出了门。
莫离也听到了口哨声,目送秦琛出了院门。
他的同伴又来找他了吧?
在厨房门边站了好一会儿,莫离才返回灶膛前,往里面添了柴禾。
……
茅草屋前。
秦五已站在那里等秦琛,听到脚步声,他立刻转身行礼,“爷,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秦琛问。
“我们收到南晋的消息,半个月后,南晋太子司韵光要迎娶太子妃,听说这个太子妃是南晋振国公的嫡孙女。而皇帝赐婚时,也一同赐了她天山雪莲。”
说到后面,秦五的声音都沉了下来。
周围列国中,多少双眼睛盯着那南晋皇宫里的天山雪莲?如今竟有消息传出来要当太子妃的聘礼,这消息有些古怪。
“这个振国公的长孙女叫宁菁雅,听说是南晋的第一美人,这南晋皇帝倒是真疼爱司韵光。”秦琛慵懒的望着夜空。
秦五看了他一眼,沉默的站在他身后。
他知道,这个时候,爷是在考虑事情。
良久,秦琛才收回目光,“不是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吗?咱们不着急。你先让那边的人继续打探,有什么消息便到这里来找我。”
秦五挑了挑眉,问:“爷,明日属下给爷带换洗衣服过来?”
秦琛一记冷光扫过去。
秦五立刻噤口,摸摸鼻子,作揖行礼,“属下告退。”
秦琛抬手,面前的人咻的一下就不见了。
抬头望天,月色映在他眼中,却不见光辉,仿佛他在看的不是月亮,而是透过月亮在看别的东西。
风吹来,额间散发拂脸,微痒,却是不知为何痒在心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运着轻功回到莫家。
远远的就闻到酒气,他进了院门,将门栓上,转身走向厨房。
“怎么还不睡?”
莫离回头看了他一眼,耸肩,“快了,把这两坛山萸肉蒸完就去睡了。你有伤在身,去睡吧。”听着是关心的话,可语气太冷淡。
秦琛蹙眉,沉默了一会,终是转身回屋去了。
莫离也不意外,他若是一直赖在厨房里,那她才会意外。
山萸肉蒸好了,她开罐,倒在簸箕上,端到院子里晾着,夜里有风,能吹干一些水分。
秦琛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直到听见她回屋了,这才晕晕沉沉的睡着。翌日一早,莫离起来做了早饭,久久不见秦琛出房门,便去敲门。
“王罙,你醒了吗?”
房间里,无人回应。
她又敲了几下,“你在不在里面啊?再不应我,我就推门进去了。”
还是没人应她。
难道是离开了?
莫离推门进去,房间里空空的,他果然不在。四下看了下,发现他的黑色衣袍还挂着,她就打消了他已离开的想法。
人不在,又没离开,这是上哪去了?
难道又去执行什么任务去了?
莫离揉揉额角,嘀咕,“别人的事,你瞎操心什么?”她转身出了房间,端了一碗面条进去给莫老太,伺候她吃完才出来。
“咦,你怎么又在了?”
出来一看,他人已坐在堂屋里,面前的一大碗面也已经吃了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