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的许愿池边,光秃的树杈森然耸立,傍晚的余晖没精打采,暗沉的天空俯视大地。刚下班的居民行色匆匆,埋头往家里赶;吃完晚饭的居民或坐着或沿着街道徐徐而行,悠闲自在。
瑾儿面对早已枯竭颓败的许愿池,回忆起来,面带惆怅的笑容。
雷霆珺寸步不离的陪她身后,但又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抬头看急行的云彩。
瑾儿回头问他:“你不太喜欢琪儿吧?”
雷霆珺直率的回答:“嗯。”
瑾儿迟疑了一会儿,小声说:“其实,琪儿是另一个我。”
雷霆珺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瑾儿紧闭着眼睛,换一种方式表达:“我和琪儿是同一个人。”
雷霆珺这才听清楚瑾儿话中的意思。
他没有说话,沉吟着。
但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瑾儿,好像在窥视她的内心。
他看到那是两片结界分明的世界,一明一暗,明如日光无暇,暗如夜般迷彩。
一时间,由他和瑾儿相识、相恋的每片记忆堆砌的、一座即将成型的堡垒,瞬间崩塌。
原来,他离完成使命的距离还很远。
他深吸一口气,抱着瑾儿肩膀,痛惜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瑾儿留下了眼泪,但面无表情:“我不知道该选择做怎样的人,有怎样的性格。于是就尝试做两种不同的人。一开始,我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那是我自己的事啊。可是,意外发生了。我遇到了你,琪儿遇到了启穆。我后来发现,继续下去,会伤害你们。所以,我们都选择过逃离。但是~没有成功。”
她颓丧地低下头。
雷霆珺眉头紧锁:“你原本是谁?”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远在天外的人发出来的。
“安心儿。我的真名。”
瑾儿抿了抿嘴唇,吐出这几个字。
“不对,很多事都说不通。但,很多事又说的通了。”
回忆一幕幕重演,雷霆珺的内心几近也分成两瓣。
“瑾儿,不,安心儿,你等会儿。我需要冷静一下。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好。”
瑾儿不知道雷霆珺要怎么冷静,只见他走到公园深处的树丛里去了。
说出真相后,她整个人空如躯壳,坐在许愿池边,等。
五分钟后,也许不到五分钟。雷霆珺揣着两个烧饼走了过来。
他迎面走来的笑容如灯火,明亮了整片灰色的天空。
“饿了吧!把这个吃了。”
瑾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傻看着干嘛?”
“好,我回去吃。”
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牵着瑾儿的手,带她回家。
他的手很暖,蒸发了瑾儿的眼泪。
回到瑾儿家中,雷霆珺把烧饼塞给瑾儿,走进厨房准备晚饭。
瑾儿跟着他,想自己来,但雷霆珺不让。
瑾儿啃着烧饼,目光追寻着雷霆珺。
雷霆珺语气轻松地问:“那个就是你要说的秘密吧。”
瑾儿点点头,但意识到雷霆珺是背对着自己,看不到。于是说:“对。”
雷霆珺接着问:“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瑾儿小声说:“我想跟启穆说清楚。然后离开这里。”
雷霆珺回过头问:“你走了,我哥怎么办?”
瑾儿顿了顿,沉郁地说:“我不知道。”
雷霆珺摸了摸瑾儿脑袋问:“你选择我哥,还是我?”
瑾儿失神地把手拿着的饼掉落在地上。
雷霆珺赶忙拿来扫把清理。
瑾儿木然地站着,机械地回答:“瑾儿会选择雷霆珺,琪儿会选择启穆。”
雷霆珺见瑾儿的神色有些不对,把她安置到饭桌的椅子坐下,盛了两碗面出来。
他执着地问:“安心儿呢?她会怎么选?”
瑾儿低垂着眼眸:“自从出现了瑾儿和琪儿。世上已经没有安心儿了。”
雷霆珺看出瑾儿面对选择时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指着面条,温柔地说:“吃面。”
瑾儿搅着面碗,没有食欲。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瑾儿和雷霆珺都不由地望向手机屏幕,屏幕上显示“白公子”。
瑾儿望着雷霆珺,似乎不想接电话。
雷霆珺惊奇发现,原来瑾儿和琪儿的手机号是同一个。
他帮瑾儿挂了电话接着问:“你说世上已经没有安心儿是什么意思?”
瑾儿坦露:“自从决定过两种不同的生活,我已经不知道我和琪儿,哪个是真正的安心儿。”
雷霆珺沉着地说:“安心儿不用选择做瑾儿还是琪儿。”
瑾儿疑惑的看着他。
雷霆珺继续说:“瑾儿和琪儿完全是两个极端的人。我常常想,如果你们的个性能够平衡一下就好了。”
他提议:“你不如尝试成为这样的安心儿?”
瑾儿不解:“平衡?”
雷霆珺真挚地望着瑾儿说:“嗯,就是不用选择自己该是哪种性格,做你自己就好了。”
瑾儿问:“那是怎样的?”
雷霆珺说:“每个人都有很多面,在不同人面前、不同时机、不同场合展露不同的样子。你和琪儿都是安心儿,没有特定的样子,想静就静,想闹就闹。没有规定,你该是什么样子。其实,你已经变得不再是你当初设定的安瑾儿了,自信了,也开朗了,你自己没有发现吗?”
瑾儿思忖着:是啊,霆珺不就让我见识到他的很多面嘛。他的高冷,他的孩子气,他现在的善解人意,头头是道的样子。我为什么要把自己框在一个模样里?
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正在一点一点地改变。
她擦干眼泪,笑了笑,好奇地问:“你不讨厌我吗?不仅没有生我气,还帮我?”
雷霆珺想了想说:“因为我是你的守护天使,不管你是怎样的人,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帮助你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说着,他露出神秘而诚挚的笑容。
瑾儿自然没有对雷霆珺说他是守护天使的事情当真。
她获得雷霆珺的原谅,紧绷的心暂时放松下来。
她对雷霆珺也不再有所隐瞒。
现在的她既不是瑾儿也不是琪儿,而是作为安心儿在跟雷霆珺说:“我想找启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