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屋里窟哃窟哃哩,老是这么大动静,要不要进去看看?”
“你吃饱了撑的?
什长不是说过了吗?
里面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进去。
你想挨鞭子不成?”
门前侍卫甲,想起什长的鞭子,再也不吭声了。
“挨,三更,不见不散!”
管吃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拍了拍侍卫甲的肩膀。
“嗯嗯嗯,三更,不见不散!”
管吃突然出现,侍卫甲差点没反应过来,连忙鸡啄米般地点头。
“王什长吩咐了,他在里面有些小事,任何人不能进去。”
管住的眼神,大有深意。
榨油水这事,谁敢去搀和。
“此门有我把着,保证任何人都进不去。”
侍卫甲和侍卫乙,连连拍胸脯保证。
是夜,三更。
月亮钻进了乌云里,整座营地,一片静悄悄。
突然,一声夜猫子凄厉的叫声,响彻夜空。
整座营地,似乎哆嗦了一下。
“他娘的,吓死我了。”
“这一什长的叫声,从来没这么吓人过。”
“别扯淡了,赶快行动。”
于是一团团黑影,悄悄从各个营房里,钻了出来。
顿时,管二郎房子外围,影影绰绰,犹如蚂蚁搬家一般,来来往往不绝。
很快,柴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房子围得严严实实。
又一声夜猫子叫。
嚓!
一点火苗,突然出现。
夜。
黑。
但无风。
可这点火苗,似乎被黑暗蹂躏的厉害,摇晃的惨不忍睹。
终于,哆哆嗦嗦,这点火苗在最后一口气中,咬住了一团干草。
顿时,窸窸窣窣。
很快,噼里啪啦,整座房子,就像被判了火刑的异教徒。
屋内,发出了洪亮的嚎叫,穿透力极强。
四处震荡的声波,似乎带着极度的不甘心,要唤醒愚昧的麻木。
震得暗中围观的所有人,心跳都乱了。
“这叫声,真带劲!”
“要是烧不死,怎么办?”
“对啊,万一只是烧残,不但要赔偿,还得给他抓药,得像爷一样伺候着,吃喝拉撒端尿盆,你们到底谁干?”
暗中围观的所有人,终于不再麻木了。
影影绰绰,再次摇晃了起来。
于是,风起。
雨也起。
干柴雨。
从天而降,将整个屋顶遮的严严实实。
整座房屋,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很快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映红了半边天。
滚滚如潮的热浪,穿过山谷,甚至冲进了蔡国的营地。
很快,尖叫声,起床声,穿衣服声,此起彼伏。
望着冲天的火光,提着裤子的蔡国将士,有胆战心惊,有同情怜悯,当然还有幸灾乐祸,表情相当的丰富。
火光中,不甘心的嚎叫,很快消停了。
可营地里的声音,却起来了。
“呀,着火了,快救火!”
“快啊,快啊,快拿盆抄水。”
……
一阵乱嚷,拿盆的拿盆,提桶的提桶,端碗的端碗,即便是杯水车薪,被唤醒了的弟兄们,也是奋不顾身。
残破的屋子内,扒出了一具尸体。
几乎烧成了焦炭。
“好惨啊!”
“这是造了什么孽,竟然引来了这么大的天火!”
“没有死在敌人手里,却死在了上天手里,挨,可怜的娃啊!”
唏嘘之声,接连不断。
有眼尖的弟兄,发现这焦炭后脑勺,有一个碗大的凹陷。
也有心细的弟兄,觉得这焦炭,体型不大对。
还有更精明的弟兄,很快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当然,这是后话了。
此时营地最偏僻的角落里,管二郎望着冲天大火,一阵心颤。
哎,请个假,拿命在赌,我特么容易吗?
这样也好,弟兄们这么膈应我,二大爷这假条,不批也得批。
请假的事了了,接下来要挣钱了。
管二郎嘴角泛出一丝笑意,转头望向蛇妖的洞府,脸上立即挂上了一丝凝重。
“二郎,等会你瞧好了,他们还会给你披麻戴……”
嬉皮笑脸的管住,刚一转头,迎来了管二郎当胸一拳。
“别打渣子了。
二郎,你真要对付那蛇妖?”
管吃推开二人,正式了起来。
挣钱,难。
难也得挣。
山洞里,那可是蛇妖。
借助冲天的火光,管二郎望着那片竹林,深吸一口气,眼里闪出一丝坚定的光芒。
管住大为担心。
“二郎,你可别上头啊!
那蛇妖都要入流了,你才行气三层啊,千万……”
“这次回家,不仅仅是收麦。
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不光是种子。
要给买些布匹吧,总不能女人和孩子光着吧?
要添置些农具吧,总不能用手去脱粒吧?
要买些材料吧,加固寨墙,万一咱们在外打仗,却被贼人抄了家,如何是好?”
全家人穷的只剩一条裤子,并不鲜见。
很多奴隶,连一条裤子都没有。
为了支援战争,谁的家里,都早已精疲力竭。
谋取甚大,付出的自然少不了。
按部就班,没见谁身价暴涨。
好不容易回去一趟,总不能空着手吧?
况且不是一家,而是整个大家族。
管吃管住知道,管二郎犯险,那都是计划好的。
自从他第一次碰上这蛇妖,就已经开始图谋了,于是二人再也不劝了。
“你们放心,朕这一次的李代桃僵,依旧周全,如果真打不过,朕立即转移。”
“你要是转移,朕还是有信心的。
凭你的脚力和斥候的激灵,真要是钻进哪个犄角旮旯,蛇妖不一定能找得到。
这枚钻地符你拿着,万一跑不掉,就往地里一钻。”
管吃从怀里掏出了钻地符。
这枚钻地铜符,半尺余长,就像一枚青铜小剑,上面阴刻一个弯弯曲曲的“地”字。
这个年代,篆体字都还没出现。
所有的文字,在管二郎看来,都是古朴和沧桑。
蔡公讳伦,还没出世。
材质珍惜而昂贵,符箓远比法器贵重多了。
尤其是特殊功效的辅助符箓,可遇不可求。
这枚钻地符,几乎是管吃身家的一半,战斗之中,救过他三次性命。
“如果实在跑不掉,拿这枚龟甲符抵挡一下。”
管住也没有任何犹豫,掏出了那枚,从蔡虎那里缴获的龟甲符。
这龟甲符的防护力,管二郎可是亲自领教过。
三人从小一起玩到大,无言胜有言。
望着二人担忧而又欲言又止的眼神,管二郎也没说话,伸手接了钻地符和龟甲符,一转身,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二天,蔡国阵营,千夫长大帐。
“好,好,简直是太好了!”
千夫长两手扯着一张布条,两眼端详着上面的情报,拍案叫绝。
“真没想到,这座马甲山,竟然藏有个山洞。”
“如果在其中藏了一支兵马,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不错,昨晚的大火,半座营房都烧了,对面一定是人心惶惶。
我们主力从正面进攻,再埋伏一支人马在山洞,又有蔡虎百长从对方营内策应,三面夹击,不信就破不了对方。”
五个百夫长,个个喜形于色。
对面只有百来人,却卡住谷口要地。
蔡国在此五百多人,旷日持久,千夫长早就气得七窍生烟。
“真是天助我也,此战大胜之后,一定给蔡虎记一大功。”
千夫长又兴奋滴拍案,眼光迫不及待地向下一扫,“谁来带队,去山洞埋伏?”
“朕。”
“朕。”
“朕。”
……
五声坚决的朕字,带上五双坚定的眼神,此起彼伏。
“千长,我哥哥在敌营,每日提心吊胆,小心翼翼,作为弟弟的,理应前去分忧。”
百夫长蔡豹,连跨三大步,远远越过众人,趋向案前,掷地有声。
“好!”
千夫长不等其他人反对,拍案而起,伸手抽出一枚令箭,“令你全营任选三十人,明日五更,按照约定,放烟为号,三面同时出击。”
“诺。”
蔡豹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接了令箭。
千夫长亲自倒了一杯酒,眼神里满是殷切。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兄长做出了榜样,你这弟弟,可不能令人失望啊!”
“多谢千长厚爱,定不负众望!”
蔡豹激动不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昨夜大火,对方已经军心不稳,再来个三面突击,这几乎是唾手可得的功劳。
望着蔡豹远去的背影,剩余的四个百夫长,心里酸溜溜的。
“奇了怪了,这蔡豹平日里蔫鸡,今个怎么这么积极?”
“说不定山洞里别有洞天,能不积极嘛!”
“哎,你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万一他陷进去出不来了……”
“挨挨挨,慎言慎言……”
蔡豹虽然不在现场,但凭寻常的关系,他也能猜得出来,另外四个人是什么心思。
“哼,等我立了这次大功,晋升男爵,抽死你们的嘴脸!”
公侯伯子男,前三个乃重中之重。
至于后面两个,对周王朝来说,就像扔餐巾纸那么简单。
尤其是蔡国,乃周王朝直系诸侯国,周王对蔡国子孙的爵位,向来不会吝啬。
只要稍微有点功劳,混个子爵男爵的,相当容易。
蔡豹拿着令箭,全营抽调精锐,立即赶往山洞。
这支队伍,蔡豹行气六层,一什长行气七层,二、三什长行气六层,六个伍长行气四层,十六持戟卫士行气三层,最差的底层士卒,也是行气一层。
这几乎是自己营地里,所有的精锐。
躲在树上的管二郎,看的咂舌不已。
很快,蔡豹的队伍,扒开竹林,发现了山洞。
洞内,乌起码黑。
有风吹出,吹得脖子凉飕飕的。
“这洞怪深哩!”
“我怎么老觉得,这洞里有邪门!”
“我也有这种感觉,要不,进去探探?”
三个什长,六个伍长,全望着蔡豹。
“这是大哥传过来的消息,大哥应该事先进去过,应该没什么危险。”
蔡豹心里琢磨,一脚迈了进去。
后面的什长,伍长,依次跟上。
里面小风不大。
可是越往里面,越是止不住地往骨缝里钻,相当的邪门。
探头探脑的蔡豹,心里越来越哆嗦。
反正就是一夜。
先把明日的功劳拿到再说,事后问问大哥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
“咳咳,咱们守在洞口,不让东夷人发现就是了。
莫好奇,好奇曾经害死多少人,你们知道吗?”
蔡豹稳了稳神色,回头一本正经。
“对,百头说的对。咱们把明日的功劳拿到手,管他里面是什么东西。”
二什长立即附和。
一什长和三什长,暗自向二什长扫了不屑的眼光。
很快,各找各妈,这帮人分成三波,守住洞口,有人甚至打起了呼噜。
竟然没有进去!
躲在暗处的管二郎,心里一阵粗话。
这可不行,耗到明日五更,就完犊子了!
你们不进去,我就不能进去撩撩?
可这帮王八蛋堵了洞口……
“挨!”
管二郎伸手探怀,摸出了那枚钻地符,顿时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