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请勿妄言,当心月神发怒,降罪于你!”夏青冷冷打断他。
李元昊朝她微微倾下身来,幽深的眸子荡漾着潮湿的光泽,定定的看着她:“你别忘了我才是这儿的主宰,我要的东西,从来就不会得不到。”
他粘腻的目光从夏青脸上细细滑过,最后停留在她的唇上,“而且,小青青,为了得到你,我宁愿被月神降罪,忘了自己的身份……如果有人想从我身边将你夺走,我一定会杀死他,用最残忍的方法杀死他!”
世上怎会有这般无耻的人,身为党项的皇族,他怎么胆敢在萨满神明面前说出这样不敬的话来!还有,他是怎么对她滋生出这般强烈的感情的?他们之间的见面仅仅只是从他夜入御史府之时才开始,还是,其实在很早以前,便已相识?当年在那壁画中死去的小男孩,到底是不是他?还有那个神秘的生辰八字。
夏青霍然转头,直直盯住他的眸子:“李元昊,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夏青宁愿死也会用我的性命保护我爱着的人,决不给你一丝一毫的机会,决不让你动他们一寸毫毛。”
李元昊面上却无一丝惊色,他只一径凝注着她,微挑唇角傲慢而笑,“我要的东西,迟早会得到,你也注定是我的女人。”
夏青一个愣怔之间,只觉得眼前光影一转,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下一刻他的手指已然捏住了她的下颌!
夏青不由得惊呼,“你干什么?”
李元昊的拇指粗粝地在她下颌上摩挲而过,仿似,她的惊恐在他的眼中反倒成了一种乐趣,他唇角上挑,无声的微笑着,幽深的眸子贪婪的盯紧她,悠然的说:“小青青,我真的等不及了,我要早日登基,我要早点要了你,太有趣了,我一定要好好品尝你的滋味……”
说罢,宛如惊雷落下,他唇竟然覆在了她的唇上,滑腻的唇舌毫无怜惜的拼命碾压着她的唇,瞬间便占据了她口中的全部。
赵祏低估了李元昊,他以为夏青是萨满,在党项的土地上跟在李元昊身旁便没人敢动她,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才是一头贪婪的狼!
她更——高估了李元昊,以为他不至于到轻薄她的地步,可是她错了,他不但胆大妄为,甚至无耻到了极点,上苍啊,让她死掉吧,就让她现在就死掉,与其毫无还手之力的被他制住,任凭他的唇齿舌轻薄,当初不如让她死在敬仙台上,谁来救她,这次还有谁能来救她?
不,她不能死,她答应过石头的,只要还有一丝生机,她也不能放弃,夏青摸索着从腰间取出匕首,猛的狠咬他一口,趁着他吃痛松手之际,用苏羽教给她的那招不识,向着李元昊狠狠地刺了过去,一条殷红的血线噌地高高溅出,溅到了她的身上。
李元昊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狠狠望着夏青,远远等在他们身后的党项士兵一涌而上,纷纷抽出兵器怒视着夏青,李元昊却摆摆手,捂着滴血的手臂,幽幽说道:“小青青,你竟然……想杀了我?”
“哈哈,你竟然要杀我,不过,你这样倒是让我又对你再度多了几分欲望,普天之下只有你敢这般对我,不愧是我党项的萨满,太有趣了,我不怪你,我们分开得太久,已经生疏了,好,没关系,你尽管伸出你的鳞爪,到时候看我怎么一根根把你的硬刺掰掉,又怎么让你臣服在我的身子底下!”
夏青已经尽力在压制自己的怒火了,可是面对这样无耻的调戏,她实在是不能忍受下去,熊熊怒火终于在胸膛里砰然炸开,抬手朝向他那笑得猖狂的脸,一巴掌甩了过去——他却比她更快,还没等她的手掌到达脸颊之前,一只手已经迅速伸了过来,看似用力甚轻,实则坚定的扣住了她的咽喉,而她珍藏的那柄匕首,也瞬间到了他的手里。
“真没想到,你一直留着呢。”李元昊看了一眼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轻轻放进自己怀里。
“还给我。”夏青被他钳制,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占为已有,可……可那是石头留给她的唯一念想,这么久了,她一直有意无意的放在身上,怎能被眼前这个禽兽不如的人夺走。
“还给你?”李元昊微微一笑,“我没想到,十几年了,你还一直带着身边,我的小蛮妃,你可真让人感动啊。”
摇头,再摇头,可是她已被掐得说不出话来。
“大宋朝的安宁侯爷想必还没有走出我党项的土地吧,小青青,你想害他回不到故土么?你若不好好听我的话,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喔。”
夏青心下陡然升起惊惧——不能,绝不能让他伤害到赵祏,虽然李元昊此时尚未登基,并不敢杀了赵祏,挑起大宋与党项的战乱,但他完全有可能弄出些花招来折磨赵祏,不,她不许,她一定要能够既不负他的情意,又能让他好好的走出这片是非之地。
无尽的悲伤却仍不能阻挡来自身旁的粘腻凝视,仿佛凛冽的风阵阵刮过她的颈项。
李元昊无声的笑着,松开手,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马车。
夏青闭了眸,心下已经定下了自己的心意。
昂首走向马车,李元昊亲自垫起双手当做马镫,助她攀上马车,他幽深的眸子漾满得意之色,当她爬上车辕,李元昊低低的一声自语锵然回响在耳边,“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拥有……
夏青的心,狠狠一凛!
马蹄声声,黄沙悠悠,队列中的驼铃飘荡在大漠之间,一股别样的苍凉与寂寞,直冲胸臆,心一下子空了下来,仿佛再无依仗,从今以后,她将再无依靠,只能独力来对付所要面临的一切困难与危险,还有李元昊这头豺狼。
放下车帘,她将身子蜷入马车之中,静静的听马车车轮的辘辘之声,心下默默期盼着这条路能够慢一点结束,而她也能晚一些呆在李元昊身旁。
正在细细想着心事,马车的车帘忽地哗啦一挑,夏青愣然回眸,竟然是李元昊身着藏青色袍子的身子挤了上来,夏青顿时如乌云压顶,不由得惊呼,“你来干什么?下去!“
李元昊自顾自蜷起宽大的身子,在车厢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身子靠在车厢之上,这才腾出眼睛来望着她。
似乎,她的惊恐在他的眼中反倒成了一种乐趣,他唇角上挑,无声的笑着。
她与他鼻息相闻,夏青微微闭眸,怒力压抑住心下的厌恶,“李元昊,你不好好骑马,跑上来到底想干什么?”
李元昊望了望她,鼻中轻轻一哼:“你以为孤要干什么?孤早说过,你是我一定要得到的女人,我要你亲眼看着我登基称帝,我要你收回那日说过的话。”说完,他闭上眼,噗笑,“看你紧张成那样,孤怎么说也是王子,当然不会性急得就在这马车中要了你!我们的时间还有好长好长,不必急于一时,我得要好好玩儿……在山顶上吹了两日的风,孤累了,现在只是想在车里小睡一会儿,我也很累的,知道你被银月教的人逮住后,几乎耗尽了孤的心神啊……好累,可惜你都看不到。”
说罢,他竟然就那样靠在车厢壁上,睡着了,片刻之后竟然还传出了微微的鼾声,然嘴角却无声的挑起,一抹微笑绽开……
然而夏青却笑不出来,她在心底默默呐喊,石头……石头,为什么上天让我这么晚才意识到自己对你的爱?如果我能早一点看清自己的心,是不是,这么多日子来,便不会对你误会那么多,与你之间的情路,便不会走得那般艰难、颠簸?
泪,不争气的流下,如今,这份苦,这份刻骨铭心的情,又该何去何从?
那个仿佛夜里所有星光都汇集在他身上,如珠如玉,熠熠闪耀的男子……石头,我们下次的相逢,会在何年、何月……
大漠的风,吹干了脸上的泪。
一回首,已是长、别、离
兴庆,王子东殿,夜。
窗外,刮起了沙尘暴,这一夜,党项的都城兴庆皇宫颇不平静,党项可汗李德明在这天夜里病崩,李元昊刚下马车,将夏青扔进他的东宫里便赶去了皇宫。
记不清,已有多少个夜晚,没有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昏盹,恍惚间,仍以为此时身处的是那所带给她欢声笑语的安宁侯府,仿若一睁眼,便能看到遥远夜空璀璨的星星,一颗、两颗、十颗、百颗,直到汇聚成浩瀚的银河,直到流光溢彩照亮整个天际。
是梦么?还是真?她已被梦境深深攫住,无法再辨清。
天,终是亮了,风发出飒飒的声响,混沌天地间,血红的太阳散发着奇异的光华,这样的沙暴,这样的血红的太阳,这样声势浩大的阵容,夏青从未曾见过,纵然恐惧,纵然握住银杖的手在不自觉的轻轻颤抖,可是她没有退路,只能带着黄金面具,一步步的走上神坛,主持党项新王的祭天登基大典,而之前在宫殿里,已有年长的嬷嬷为她验过了身。
兴庆城南郊,祭坛高筑
党项旧王刚亡,他的几个兄弟还在外征战,按理李元昊不能这般快便举行登基大典,但因为有了萨满的相助,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银月教耳目众多,只有出其不意,才能让他们措手不及,只怕得到消息再行布署,也已晚,一切已成定局,只是这样一来,夏青的身份也就彻底暴露了。
“伟大的月神啊,如果只有用鲜血来洗去我大漠天地间的尘埃,换我党项一片繁荣昌盛,那么我愿意——献出我的鲜血!”
一柄短刀,划破了夏青的手指,鲜红的血,滴进了身前的碗中,剧痛袭来,心,忽却的沉淀,再无惊慌,再无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