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南风甚少管府里的事,遂并不知道青鸾这儿有什么茶。听青青这么一说,他便真以为鱼青鸾这儿藏了好茶。这便沉声令道,“青鸾,还不快去?”
鱼青鸾原就聚怒于心,此时一听鱼青灵跟鱼青青的话,情知她们便是要她丢人。她略一思索,想起前世关于各极品名茶的介绍。轻笑道,“大家有所不知,我这茶名为碧螺春。产自西湖洞庭,它茶条索紧结,卷曲如螺,白毫毕露,银绿隐翠,叶芽幼嫩,冲泡后茶味徐徐舒展,上下翻飞,茶水银澄碧绿,清香袭人,口味凉甜,鲜爽生津。”其声淡淡,自有一股令人神往的魅力。
她每说一句,鱼青青跟鱼青灵的面色就沉下一分。在座皇子略一转念,便都各自蹙眉,不是说这女子身患口疾么?怎么这一开口,便出口成章?
太子蹙眉道,“这茶听着甚妙,若是凤舞所出,依着这等茶品,该作贡茶才是,却为何闻所未闻?”
鱼青鸾笑答,“这茶并非出自凤舞。”
“非凤舞所出,那是龙腾还是火凤?物以稀为贵,这倒真要尝尝了。”凤无心淡声开口。
“这茶虽好,可却要最好的清泉现煮现泡。方可带出茶香。青鸾这就去准备煮茶。”她说罢,便起身而去。
她先叫酸枣儿取了先前的小炭炉,加了满满一炉的炭,点燃。再打了些甘香清冽的井水盛进小瓷罐中,这便将小炭炉端至桌案中间。
大家围着桌子,坐等好茶。
炉中火炭焰火熊熊,不一会子功夫,瓷罐中的清水已是烟雾燎绕。
水,开了。
众人想到随即便能品到如此妙茶,俱是各怀心事。可就在这时,桌子不知被谁踹了一脚,那火烫的热水跟一炉炭火,竟就这样在桌子当中爆炸开来。
一时之间,烧红的火炭与滚烫的水珠子朝着四周急速绽放。
鱼青青跟鱼青灵二人见着那火炉炸开,竟是吓得楞在了原处。若再稍楞片刻,她二人必然容颜尽毁。
太子眉毛一蹙,一手打开折扇挡住鱼青青的脸。另一只手却以长袖遮面。可这么一来,他身上便多处被开水火炭烫伤!他吃痛低呼,面色已是一片惨白。
鱼青青跟他一般情况,她脸上虽然没事,可身上却多处烫伤。她自小便被二夫人跟鱼南风当成宝贝捧在手心,走路怕摔着,吃饭怕噎着。长大了又被帝都的男人们当成个宝贝捧在手心。真真是个身娇肉贵。连小伤都不曾受过,这时却弄了个皮焦肉烂,遂痛得哭出声来。“好痛!唉哟!”
鱼青灵急中生智,竟将桌上的盘子取了一个挡住脸蛋。俏脸是保住了,可是那如玉小手却难免首当其冲。她痛叫一声,将盘子丢落在地。这时但觉浑身痛如火灼,想到自个儿身上将会落下伤疤,哭得撕心裂腑。
鱼南风原是一介文人,遇见这番变故,自己尚且躲避不及,又怎会有瑕顾及女儿们毁不毁容?只见他哀号一声,竟连人带椅摔倒在地。那些个水珠火炭呈放射形飞射而出,仗着桌面遮挡,却竟意外的没伤着他半分!
凤无心脚虽微跛,可行动迅速,绝非泛泛。他见势不妙,人却竟已跃上了凤凰木。
凤无瑕四处乱跳,虽是狼狈,可那些个火星子却也没伤着他半分。
凤无邪拉了鱼青鸾往后跃去,他的身子原在鱼青鸾身后,哪儿知道鱼青鸾唉叫一声,两人竟不知怎么旋了个身,换了个位置!他轻功虽然甚好,可背上到底是被炭火烧伤数处。一向清洁无尘的雪白锦袍上,竟燃起一簇跳脱的火焰。
鱼青鸾心里有些不安,迟疑了一下,微微眸眸,只见他的眸光深黑而复杂。那抹不安迅速被她抛诸脑后,她仰面倒下,双手揪住他的前襟,很没天良的将他做了个人肉挡箭牌。
她是故意的!凤无邪确定。就跟那日在湖底一般,她明明会水,却弄得他狼狈不堪。正待说话,只听得耳际传来青青的痛哭尖叫之声。
那厢鱼青青哭倒在太子怀里。哪儿知道太子浑身都是烫伤,被她这么一碰,身子一痛。遂伸手将她推翻在地。
鱼青青几曾受过这般轻慢对待?她不可置信的瞧向太子,但见后者眸中毫无怜惜愧疚,一片冰冷无情。她心中难免胆寒,正想撒娇几句,教他心疼。哪儿知道,天上那些个火炭去势已尽,竟如同点点星芒,在鱼跃苑下起了流星雨。
她自地上一跃而起,一向引以为傲的青丝竟燃起熊熊之火。她抱头尖叫。
凤无邪自地上起身,赶紧为她灭火。那一瞬间,他口唇俱青。竟隐隐已是真情流露。彼时星火之雨依旧急速而下。他将她紧紧拥住,护于身下。
鱼南风躺在地上,正暗自庆幸躲过一劫。哪儿知道那流星火雨一落,他身上便已被火炭灼烧而过。他痛呼一声,正想满地打滚,可却发现他身边的草地上,竟全是火炭星子。他若敢滚过去,保准伤得更重!遂只能吼了句,“唉哟!唉哟!我的娘!”
鱼青鸾正欲起身,哪料右臂竟传来一阵剧痛。她面色一白,双手护头,人便只得滚进了桌底。其余人皆已在第一时间撤离。
凤无心在凤凰木上瞧得分明,他面色微冷,眼睛几不可见的划过凤无邪。凤无邪此时背部俱伤,待星雨一过,他才放开鱼青青。
鱼青青失声痛哭,这时心里却痛得跟火灼也似。
危难时刻方现真情,太子无情,无邪有义。此时此地,她方才明白自个儿的心意。她爱无邪,她爱的那人,是凤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