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到河北省出差的机会，办完公事，怀着对5位抗日勇士的敬意，我搭上了去狼牙山的汽车。
狼牙山，位于河北省易县南部，离县城约40公里，海拔1105米，东西走向50多公里，南北走向30多公里，山峰挺拔，高耸入云，地势险要，状如狼牙，故名狼牙山。
山路悠悠，车窗外景色如画，一闪而过。随身车的颠簸，我突发奇想：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古往今来，大凡名山，究其成名原因，大致有二：其一是地理位置特殊，山势高而雄伟，悬崖峭壁，崎岖难攀，古刹怪松，云雾缭绕，神秘莫测，而成名山，此为自然之原因；其二是仰仗历史之重大事件，或是可歌可泣之战争，或是可叹可喟之故事，或是皇帝、官吏造访、题词，或是某某名人隐居等等，此为人为之原因。一般说来，某一或大或小或高或低或延绵逶迤或孑然伫立或丛林茂密或奇石奇峰或险峻或平缓的山，只要具备了上述二因中之一者，便有可能成为名山，随着时间的流逝，其知名度会越来越高、越来越大，最后成为名胜古迹，流芳百世。在攀登狼牙山之前，我曾认为：狼牙山仅仅是附丽于5位抗日勇士而闻名天下的。
爬山，开始是轻松愉快的，况且爬狼牙山与爬别的山心情有所不同。想当年八路军就在我的脚下和日本侵略者周旋。枪声、炮声和敌人的嚎叫声、战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我军凭借狼牙山的有利地形，诱敌深入，把敌人打得晕头转向，创造了中外战争史上以少胜多的又一战例：1941年9月25日，晋察冀军区一分区一团七连六班，在狼牙山牛角壶一带阻击日本侵略者3000余人的进攻，掩护我主力部队和数万群众转移。经过一天的激烈战斗，仅剩下班长马宝玉、副班长葛振林和战士胡德林、胡福才、宋学义5人，为了迷惑和拖住敌人，他们把敌人引到悬崖绝壁，在敌人三面包围下坚持顽强战斗，子弹打光了就用石头砸，击退敌人多次冲锋。最后宁死不屈，砸坏枪支，纵身跳下悬崖。这就是举世闻名的狼牙山五壮士。
我一边想象着当年敌我交战的情景，一边奋力攀登，不知不觉已是满头大汗。往身后一看，那条上山的羊肠小道已渐渐远去。再抬头望去，山巅依然是隐隐约约。
我开始另眼看待狼牙山。
当我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攀登至半山腰时，却被一个名曰“红玛瑙洞”的山洞挡住了去路。展现在我眼前的是千奇百怪的造型，虽说是天然开成，却形态各异。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经过数万年水的纤手抚摸冲刷而成的钟乳石，株株倒挂，棵棵生动，犹如一大片倒扣过来的大森林，它们都被赋予了非常形象的名字并衍生出了一个个构思精巧的故事。在灯光的映照下，满洞呈现出一种阴幽透明的红色，仿佛一座堆满红玛瑙的迷宫。也许是狼牙山的缘故，这红玛瑙给予游人的，决不仅是一饱眼福的享受，它更多的则是对你的勇敢、毅力、无畏的考验。
“红玛瑙洞”是根据山的地势形成，两个洞口之间的落差竟有几十米高，且均为直上直下，有关部门拨款数十万元，用于洞内建设，用水泥垒台阶数级，装铁梯数个，以使游人能从前洞到达后洞。
踏上台阶，如履薄冰，攀梯登高，更是心跳加速，台阶铁梯均竖直而上，下面是深不可测的潺潺暗河，在弱光下闪着恐怖，无数怪石龇牙咧嘴，游人三三两两，此时，如稍有闪失，则后果不堪设想。因此游人须倍加小心，千遍万遍自我安慰，自我鼓励。待冷汗沁透前胸后背，后洞的希望曙光也射了进来。
我爬出洞，方长松了口气。仰首一看，路程仍有一半。
我用狼牙山五壮士的精神鼓励自己，依然憋足劲登山。山巅那乳白色的五勇士纪念塔若即若离，总不见近。我明白，山顶虽在眼前，但要攀登完这一小截路途，却要付出超出数倍的力量。同我一起登山的几个小伙子和少女，过“红玛瑙洞”前又说又唱，几个小伙子还吼着“妹妹你大胆往前走”，不知何时已往后撤退了。登山就是这样，在接近山巅前失去信心和毅力，就会留下终生遗憾。我扔掉出发前朋友为我准备的一大包饮料和食品，鼓足全身力气，发起了最后一轮冲刺，一直冲上山顶……
我站在山巅，迎风尽情地体会着征服者的快乐和甘甜。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当人屈服于山的时候，山是高大的；而一旦山被人征服后踏在脚下，则再高的山也比人低了。
狼牙山顶端，其实是个只有100多平方米的平地（据说是当年日本侵略者炸平的），一面通向山下，三面是悬崖峭壁，虽无万丈，但也有两千尺高，举目望去，四周全是各种各样的直插云霄的山峰，彼此遥相呼应。这里有山峦挺拔之雄，有崖石嶙峋之怪，有云雾缥缈和树影朦胧之美；有黄山之奇，有庐山之秀，有华山之险，有泰山之峻。“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荆轲刺秦王之前，在狼牙山下、易水河畔告别燕太子丹时留下的千古绝唱，使历史和自然的苍凉，一齐袭上心头。呜呜的山风从山谷穿过来又穿过去，又爬上山巅，把人刮得站不住脚。五勇士将敌人引入此地，也就为自己留下了一条绝路。当年他们究竟从何处跳下，如今人们已难以考证。但他们那为人民、顾大局、视死如归的精神，与日月同辉，光照千秋。
五勇士的纪念塔高高矗立在山顶，含基座在内，占地约70平方米，有四层楼高，为砖石水泥结构。塔的正面刻有5勇士的半身浮雕，另一端刻有彭真、聂荣臻、杨成武、刘澜涛等党和国家及军队领导人的题词。望着这雄伟的建筑，我不禁暗暗惊叹：人登上山顶已如此不易，这千万吨建筑材料，是如何运上山巅的？仔细一了解，大大出乎我所料，说是羊的功劳，即把羊群赶往山顶时，每只羊驮砖2块或水泥2小包。据工作人员介绍，纪念塔三建两毁：第一次始建于1942年4月，竣工后，日本鬼子又恨又怕，于1943年9月用山炮和飞机将其炸毁；第二次重建于1958年，“文革”中又遭破坏；1986年9月，第三次重建，成为现在这个样子。而每一次重建，千万只羊便负重上山，直至将一座四层楼高的塔驮上山顶。羊啊，可敬可爱的羊！
下山，我虽然如释重负，却没感到半点轻松。我知道我带走了很多很多沉甸甸的收获。过去，我是用体力登山，而这次登狼牙山，还应加上意志。
五勇士纪念塔渐渐远去，狼牙山越来越高大……
（原载《书香中国》2006年第1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