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误落尘网中
第七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如今,天下焦点,尽在墨唐,而墨唐本身却浑然不知,明劲非自然概莫能外。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明劲非仍夫子之事耿耿于怀,心烦意乱,寝食不安,一连数日,闭门不出,静思己过。
钟叔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却也爱莫能助,此乃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正如钟叔所示,少年心事当云,万事往前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夫子慧眼识人,如其所期亦并非无望,受其衣钵未必不负所托,一切尚在未定之天,何必为尸位素餐失之交臂而返躬自责,思前想后,终于一声顿悟,试问,是何神音妙韵,有如此神威?
“非儿,有位姑娘寻你。”耳边响起钟叔话语,明劲非惊宠莫名,姑娘,何来姑娘,我平生素未与任何雌、母有所何往来,亦不曾结识,不论人与动物。为何今日平白无故,有姑娘家送上门来,难道是因自身过分帅气,举手投足,不经意间,招了蜂引了蝶,难道,难道是……不敢浮想,应是不堪入目——“男儿”着女装。
不出所料,确实晨曦无疑,学院解散,无需再委身男儿装束,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春心萌动,自是,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明劲非无疑是不二之选。
按说黄花大闺女,应待字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非招摇过市,惹人非议。然而,晨曦自年少之时,如男儿郎一般走街串巷,旧习一时难改,加之又思君心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按耐不住,便借口明劲非应允之约来见,呈上一份莫大惊喜。
话说人要俏,七分容三分妆,晨曦本就身容品貌俱佳,家中又从事胭脂水粉营生,未食猪肉也曾见猪跑,梳妆打扮自然不在话下,信手拈来。
“明劲非,该兑现承诺了。”晨曦早已候于明劲非宅门前,闻声而动,未见其人,却先声夺人,迫不及待。
明劲非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开门相见,惊为天人,情难自禁咽口水,诸多烦恼,顿时抛至九霄云外,“姑,姑娘找,找谁?”
只见晨曦一袭浅绿长裙,腰纤胸满,明眸酷齿,面泛桃花,娇嫩欲滴,羞人答答的说道,“我,好看吗?”
明劲非目不转睛,口嘴半张,垂涎欲滴,他何时见过如此这般秀色可餐,不免想入非非,心猿意马,“好,好,好看。”
晨曦闻言,喜不自禁,眉开眼笑,花容又添几分,当,发现明劲非目光触及,乃是有容之处时,立刻转喜为怒,火冒三丈,矜持不再,奉上粉拳,娇声细气骂道,“流氓,不理你。”晨曦怒喜交加,心花怒放,满面红霞,忸怩不安,于是乎含羞而去。
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如碟翩翩起舞,真可谓赏心悦目,引人入醉,良久,待得晨曦影没声消,明劲非这才大梦初醒。
明劲非大步流星赶至,置于晨曦前路,倒步而行,百看不厌。
“晨曦,方才失态,勿见怪,再者说,也怪不得我,该怪你,怪你这般迷人,令人陶醉,神魂颠倒。”明劲非打趣道。
“少来,油嘴滑舌,即便说一千道一万,下流之罪亦是铁证如山,板上钉钉,不容置辩。”晨曦怒于形喜于心,女人总是口是心非,晨曦又处花季,难免不落俗套。
“明劲非,你好歹也曾饱读圣贤,非礼勿视非礼勿动,如此这般,成何体统,此处乃大街之上,有碍观瞻,难不成胆敢光化日之下,欲行调戏良家女子之事?”晨曦又道。
“佳人相伴,神马浮云。事不关他不犯国法,走自己路,由他人吠。呵呵,谁让你如此美丽动人,花容月貌,秀色可餐,沉鱼落雁,羞花闭月,惊为天人,倾国倾城……曾几何时,想我明劲非也是妙语连珠,滔滔不绝,如悬河之水奔流不息,不曾想今日竟为一女子江郎才尽文绝词穷,即便如此,亦未不过言之十一,如此丽人,真非笔墨所能形容,唯有一叹: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如此佳人,试问,谁人能于其石榴裙下,不为所动?小生亦是,情不自禁呀,作下一点点稍稍出格之事,应是人之常情,不足为怪。”情人眼里出西施,明劲非丝毫不吝溢美之词,两眼放光。
“你你你…”晨曦又爱又恨,又怒又喜,又羞又气,百感交集,一时竟无言以对。
“明劲非,回想往日,夫子如何教导我等?见贤思齐,见不齐而自省,你有失君子之风,有辱斯文,有负夫子教诲,有……”师出同门,名师出高徒,晨曦自然不差,旗鼓相当,足以分庭抗礼,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妙不可言。
夫子对于明劲非而言,敬重如山,此前已负师恩,此时听闻夫子二字,如响雷震震,震聋发聩。
“嗯,晨曦姑娘言之有理,再怎么说,我明劲非于城西亦有头有脸,堂堂公子哥,翩翩少年郎,怎么能受此等庸脂俗粉障眼迷惑,是吧。”明劲非说罢,拔腿就跑。
“你,明劲非,有种别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念之间,天堂地狱,高捧狠摔,如花似玉却遭人非议:庸脂俗粉。是人皆可气,何况登对冤家。
明劲非晨曦二人一路嘻打笑闹,不知不觉,已至张肖宅前。
“见过张伯母。张肖可在府上?”二人见礼,明劲非问道。
“肖儿在家,也好,让他随二人去散散心。明少爷真是羡煞旁人,可怜我家肖儿啊,我这就去唤他。”张伯母愁眉苦脸,说得二人尴尬不浅。
一行三人,发往城中,明晨二人兴高采烈,莺俦燕侣,嬉戏打闹,有说有笑,不胜欢喜,而张肖则是闷闷不乐,如丧考妣。
“张肖,你此为哪般,有此佳人伴道而行竟无半点荣幸之意,未免寒佳人之心?”明劲非插科打诨道。
“好你个明劲非……”晨曦说着,又是粉拳相加。
张肖不以为然,依旧埋首不言。
“兄弟,究竟事出何因,告知我二人,也好帮你出谋划策,莫说出钱出力,即便两肋插刀那也在所不辞。“明劲非收起嬉皮笑脸,驻足张肖跟前,二手扶其肩二臂,正颜厉色,所言发自肺腑。说到底还是兄弟情深,兄弟有难事岂能置身度外。
张肖仰首,“明劲非,我知义薄云天,也是真心实意,然而,此事,此事……”
“莫要婆婆妈妈,有何难言之隐,你我兄弟,且说来一听。”明劲非耐心说道。
“如今读书不成,功名无望,二老便催促我早日成亲,接续香火。”张肖静静说道。
“肖,喜事一桩,何来之忧啊?”明劲非不厌其烦问道。
“明劲非,你有所不知,事是可喜,可喜却难成。家父托八姑说媒,竟无一家应允,可怜二老愁白了头,我真是于心不忍。”
原因何在?张肖说不出所以然来,而明劲非不难得知。
张家老父常年重病缠身,以老母小店售卖香油纸烛为生,独木难支,前些年尚足度日养家,近来战火殃及,墨唐人口骤减,惨淡经营,家道负重,而女方所须聘礼足以让张家望而却步,即便是时平年丰,聘礼对寻常百姓家而言,无疑是一家沉重负担,往往耗一家半辈积蓄,且须有屋有院,贫者只得愁待年华去,独孤终老,香火断绝。富庶之家三妻四妾常事,一十八房姨太不足为奇,盛世尚如此,何况当下,更是难上加难。
明劲非一时不知所措,只可从长计议。
“晨曦,你为何不言不语,张肖也是你兄弟?”明劲非问道。
“我,我之窘迫,如出一辙。我娘也逼我嫁人成亲,以前可以求学为由推脱,可如今学堂解散,且我已成年,我娘就……我执拗不过,和我娘大吵一架,说,说,说……”晨曦吞吞吐吐,难以启齿。
“说甚,莫非你亦有难言之隐?”明劲非问道。
“我跟我娘说,我已有心上之人,早有所属,而后,而后,情急之下,便来寻你了。”晨曦说完立即手捂双脸,转身相背。
明劲非一脸错愕,虽说郎情妾意,但如此一来,也未免太过直接了当,幸福来得太过突然,让他措手不及,“寻我,说心上之人便说心上之人,与我何干?”
晨曦听之一言,又立刻扭过头,扁嘴皱眉,热泪盈眶,楚楚可怜。
未经世事,又是情窦初开,如何受德住,“是,是,是该寻我,我尚未兑现那日对许你之约。走吧,张肖,走了一路,人乏脚疲,口干舌燥,找个上好茶馆歇歇。”
明劲非装疯卖傻,顾左右而言他,口不应心。然而晨曦并未心生怨恨,得见那般囧样反而喜不自胜,显而易见,明劲非心中有自己一席之地。
未到千般恨不消,及至到来无一事。想象与现实相去甚远,不见繁华似锦,不见车水马龙,亦不见熙熙攘攘。城中与城西一般无二,大萧条,十铺九关张,不见贩夫走卒,不闻吆喝叫卖,只见行人三三两两,街道两旁尚有不少饥民饿殍。
临近茶楼,一对妇幼依墙席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妇人脸带病容,咳嗽不止,女童四五岁左右,不时起身乞求施舍,却始终无人问津,更有甚者破口大骂,大打出手。
迎面而来一行人老爷,绫罗绸缎,油光满面,大腹便便,女童不由分说又上前紧跟。“老爷,行行好吧,我娘已经好多天没吃东西,求求你了……”小女孩苦苦哀求,用衣衫内侧将小手反反复复擦拭,小心翼翼以拇食指尖,轻轻拽动行人衣角。
行人老爷终于察觉,回首转身。“好你个小叫花子,嗯,好生俊俏,可惜年纪尚幼,不然老爷或许赏你多少。”行人老爷一脸猥琐贱相,大声声呵斥,“放手。”
眼看行人老爷之手高起重落,女童皱眉缩脸,胁肩累足,然而手指却始终未松,紧闭双眼,听天由命。
最终,重手并未如期而至,弱不胜衣之躯逃过一劫。只因有人路见不平,见义勇为,不是别人,此人正是张肖。张肖出手,令其动弹不得,就此吓退。
“不给即罢,如此凶神恶煞待一手无缚鸡之力稚童,你真男人啊,为富不仁,滚。”明劲非动了恻隐之心,对人渣更是嗤之以鼻。
“小妹妹,松手,姐姐带你去买好吃的。”晨曦俯身与小女孩齐高,温柔殷切说道。
女童将信将疑,先是眼角试探,俨然发现是一位大姐姐才抽回手指。
“大姐姐,我娘已经好多天没有吃东西了,求求您,给我娘买一个馒头好不好?”女童同是苦苦哀求。
馒头,一个,娘。晨曦饱含热泪,明劲非与张肖也不例外
“好,而且买十个二十个,好多好多馒头,好不好?”晨曦微笑说道。
“好。”女童瞪大眼睛,二话没说,立马应声,生怕晨曦反悔一般,之后才是说“谢谢漂亮姐姐。”
“姐姐陪你去买。”晨曦将女童抱起。
女童回顾妇人,待妇人有气无力点头应允,这才面向晨曦,脏兮兮脸上充满烂漫笑容,天真无邪,纯洁无暇。
街对面蒸笼,热气腾腾,终日屠门大嚼,对其垂涎已久,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女童心中激动不已,掰算手指,“大姐姐,二十个馒头是多少个,是不是可以让娘吃好多天呀?”
“嗯。”如此简单之问,晨曦竟不知所措。
“店家,来二十一个馒头。”晨曦说罢,直接先取一个交与女童,“饿坏了吧,来,先吃吧。”
“谢谢姐姐!”女又反反复复擦拭双掌,接过馒头之余,并未狼吞虎咽,而是欣喜若狂,刻不容缓奔向对面娘亲。
正在此时,一骑快马疾驰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