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清冷,月儿高照。
景玄还没来得及欣赏这桃源美景与自己家乡有何不同,便被关进了宅内的地牢中。从苏婆婆口中得知,自己的爷爷奶奶似乎非常亏欠她,但是因为二位老人已经不在了,所以苏婆婆才会迁怒于自己。
景玄坐在地牢墙壁上的“风花雪月只汐随”七个大字前盘腿吐纳。
刚入地牢时,着实是被这几个字吓了一跳,那字体与望云宗山门前的大匾上书的“飘渺”二字如出一辙。景玄也就断定了这七个字就是爷爷景清友所写,何况苏婆婆与自己并不相识,要杀自己没必要编个虚无的假话欺骗自己。
想着想着,景玄抬头盯着那七个字苦笑,爷爷当时一定也被关在地牢中,虽然最后想办法逃脱了,可当时寄人篱下竟然敢于如此同奶奶表白真称的上是条汉子。
貌似自己这样评价爷爷不太好,可在景玄的记忆中,从来都没有关于爷爷的样子出现过,有些往事也都是听父亲讲述过,因为对于这份亲情的生疏,景清友在景玄的眼中不像是长辈,更像是个前辈。
又想到自己命不久矣,就算侥幸像爷爷一样逃脱了,可身上的阴阳二气迟早会要了自己的命,景玄的脸上没了笑容,只是望着那几个大字出神,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姜槿儿的身影。
“师傅多次想要毁了那七个字,可都被婆婆阻止了!”杀景不知何时来到地牢门前,见景玄望着那七个字怔怔出神,便开口说道。
“为何?”听到是杀景的声音,景玄从思绪中回归,转身问道。
这一转身,或许彻底改变了景玄的人生。
景玄知道杀景是女儿身,可却从来没见过她穿过衣裙,这一转身突然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景儿姑娘?”景玄的舌头有些打结,若说美丽的女子,姜槿儿绝对称得上是商夏绝色。可就算曾每日陪同姜槿儿的景玄在见到换回女儿妆发的杀景,心中也是有些莫名苦闷。
“婆婆说那七个字是个提醒,让她永远不忘血海深仇!”杀景轻笑道,密长的睫毛好似扇出了香风,那双深邃的大眼睛弯成两道月儿,男儿装扮的她冷峻好似冰山,眼下在这幽暗的地牢中,点点青光照射在她洁白的面颊上,眼前的美人如同月中仙子般动人。
景玄紧紧盯着杀景不说话,任杀景怎么想也猜不到,这个阶下囚竟然再拿自己与商夏三公主对比。
“你怎么不说话?”杀景见景玄依旧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无奈问道。
“苏姑娘你真美!”这是景玄打心底发出的赞叹,其实景玄还纠结了很久,本来这一路景玄一直叫她景儿姑娘,可想了想总感觉不太合适,叫杀景姑娘又有些诡异,最后想来她应该跟随着老婆婆姓苏,便改叫了苏姑娘。
“我可不姓苏,你要是觉得叫名字不合适,那就叫景儿吧,不过最好别当着婆婆叫,她从来不允许我提景这个字,连师傅也一直叫我小杀。”没想到这个傻瓜竟然在地牢里奉承敌人,杀景扑哧一笑开口说道。
景玄听罢默默摇头,这么漂亮的姑娘却叫了一个对自己戾气如此重的名字。
“那还是叫你景儿姑娘吧,你怎么来了?”景玄笑道。
“你怎么这般开心,明明自己都要死掉了?”杀景并没有回答景玄的问题,反而很好奇为何景玄身陷如此危险的境地,好像一点都不慌张。
“开心吗,大概是刚刚见到景儿姑娘你如此漂亮的缘故,至于死掉,怕当然怕,可人生自古谁无死,我并不觉得有什么该难过的。”咽了咽口水,景玄继续说道:
“正相反,自古以来不都是死去之人的亲人会更加难过吗?我现在流落于此无人知晓,师傅、师兄弟们、还有小师姐都不知道我死了,所以他们就不会难过,等到他们知晓的时候,或许已经过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到那时他们或许已经忘记我了吧!”
景玄的一番话让杀景有些愣住,自小以来田间那邋遢的王老爷爷给自己讲过太多英勇人物的传说了,他们或许都不怕死,可多少也会畏惧死亡,杀景从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在二十几岁的年纪如此看淡生死。
景玄并不知道自己的信口胡说会让眼前这个小姑娘竟然打心底有些佩服自己。
一个二十年来没出过山,被老一辈人说天赋很高,却因父亲溺爱而不用功习武,只会读闲书、偶尔听听苏家集那老先生说书、喜欢躺在草地中望着天边白云发呆的景玄,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觉悟。
景玄的那些话不过是顺着杀景的提问,想要炫耀自己一些学问罢了。
“你真会说,怪不得那么会骗人!”杀景毕竟是个女孩子,对于心中的小钦佩还是不会轻易说出口,毕竟眼前的人会被婆婆杀死。
“长白的事情,我真的是逼不得已。”景玄无奈道。
“有什么逼不得已?”杀景一个白眼问道。
“景儿姑娘你知道吗。这是我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下山,本来只是同小师姐见识一下山外面的世界,没想到却因为与小师姐走的太近被外人嫉妒,那种不安和压力真的很大,走在大街上随便一个陌生人看了我一眼,我都会觉得他要杀掉我!”景玄说着说着便停不下来了,本来是与杀景隔着栏杆站立,慢慢变成了双手握着栏杆蹲下,并紧紧头低下。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出岛,不过师傅嘱咐我,不可以与比我大好多的人动手,而遇到年龄相仿却十招之内吃不到好处的人便撒腿就跑。”杀景见景玄情绪没落,连忙蹲下用师傅安慰自己的样子抚摸着景玄的头。
“从那之后我就想要人们对我改观,我知道他们看不起我,是因为我实力不够,所以那场武斗我一定要赢下来,果然我赢了他们就对我的态度变了,刘野、姜云、徐远帆他们再同我说话时眼睛中没有那种冷漠感了!”景玄说道后来,口中竟然有些哽咽,这些话他谁也不曾说过,本以为一切都会变好的,可自己又被人抓到了这种鬼地方。
见景玄低头抽泣,杀景也忘了刚刚那个对自己夸夸奇谈,不畏惧死亡的景玄了,反而她有一种心痛的感觉,有些画面又回到了她幼小时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