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读
《卫将军骠骑列传》是汉代名将卫青和霍去病的合传。卫青（？～公元前106年），字仲卿，卫皇后弟，平阳公主家奴。以皇后弟为汉武帝重用，官至大将军，封长平侯。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率军大败匈奴，控制河套地区。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与霍去病分兵打败匈奴主力。卫青开启了汉对匈战争的新篇章，七战七捷，无一败绩，为解除匈奴对汉王朝的威胁立下汗马功劳。但他从不结党干预政事，且对士卒体恤较多，威信很高，为历代兵家所敬仰。
霍去病（？～公元前117年），西汉著名将领。河东平阳（今山西临汾西南）人。卫青外甥。元朔六年（公元前123年），随大将军卫青参加漠南之战，斩获匈奴两千余人，封冠军侯。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三月，为骠骑将军，率万余骑兵出陇西郡（治狄道，今甘肃临洮），斩获近九千人。夏，在祁连山（今南山）、鱳得（今张掖西北）一带，斩获匈奴三万余人，以功益封五千四百户。自此与大将军卫青地位相等。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春，率五万骑为东路军，出塞两千余里，重创匈奴，斩获七万余人，此战与卫青西路作战合称漠北大捷，是西汉王朝对匈奴作战的丰碑。后与卫青同为大司马。一生以除边患为己任，有“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也”之壮言。前后六次出击匈奴，每战皆胜，深得武帝信任。
本篇传记虽然歌颂了这两位杰出将领的赫赫战功及他们为维护祖国统一而做出的贡献，但同时也批评了他们不修名节、不进贤士、和柔事主的不足，充分显示了司马迁修史时的“不虚美，不隐恶”的实录精神。另外，此篇传记的结构颇有特色，前边的主要部分写卫、霍事迹，是卫、霍的合传。篇末又附记公孙贺等十六位征胡将领的简略事迹，以类相从，实为一篇类传。从结构上看，主次分明；从史实上看，前后一体，水乳交融，毫无游离或割裂之感。显示了司马迁剪裁谋篇的匠心和《史记》行文灵活多变的特点。本文节选了描写卫青推功让爵、霍去病“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也”的名将风度的段落供读者赏析。
《史记》一读就懂
精彩选录
其明年，元朔之五年春，汉令车骑将军青将三万骑，出高阙；卫尉苏建为游击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强弩将军，太仆公孙贺为骑将军，代相李蔡为轻车将军，皆领属车骑将军，俱出朔方；大行李息、岸头侯张次公为将军，出右北平：咸击匈奴。匈奴右贤王当卫青等兵，以为汉兵不能至此，饮醉。汉兵夜至，围右贤王，右贤王惊，夜逃，独与其爱妾一人壮骑数百驰，溃围①北去。汉轻骑校尉郭成等逐数百里，不及，得右贤裨王十馀人，众男女万五千馀人，畜数千百万，于是引兵而还。至塞，天子使使者持大将军印，即军中拜车骑将军青为大将军，诸将皆以兵属大将军，大将军立号②而归。天子曰：“大将军青躬率戎士，师大捷，获匈奴王十有馀人。益封青六千户。”而封青子伉为宜春侯，青子不疑为阴安侯，青子登为发干侯。青固谢曰：“臣幸得待罪行间③，赖陛下神灵，军大捷，皆诸校尉力战之功也。陛下幸已益封臣青。臣青子在襁褓中，未有勤劳，上幸列地封为三侯，非臣待罪行间所以劝士力战之意也。伉等三人何敢受封！”天子曰：“我非忘诸校尉功也，今固且图之。”乃诏御史曰：“护军都尉公孙敖三从大将军击匈奴，常护军④，傅校获王，以千五百户封敖为合骑侯。都尉韩说从大将军出窳浑⑤，至匈奴右贤王庭，为麾下搏战获王，以千三百户封说为龙额侯。骑将军公孙贺从大将军获王，以千三百户封贺为南窌侯。轻车将军李蔡再从大将军获王，以千六百户封蔡为乐安侯。校尉李朔，校尉赵不虞，校尉公孙戎奴，各三从大将军获王，以千三百户封朔为涉轵侯，以千三百户封不虞为随成侯，以千三百户封戎奴为从平侯。将军李沮、李息及校尉豆如意有功，赐爵关内侯，食邑各三百户。”其秋，匈奴入代，杀都尉朱英。
注释
①溃围：冲开包围圈。②号：名号。③待罪：当官供职的谦词。行间：行伍之间，即军队之中。④护军：接应各军。⑤窳浑：塞名。
译文
第二年，即元朔五年（公元前124年）春天，朝廷命令车骑将军卫青率领三万骑兵，从高阙出兵；命令卫尉苏建做游击将军，左内史李沮当强弩将军，太仆公孙贺当骑将军，代国之相李蔡当轻车将军，他们都隶属车骑将军卫青，一同从朔方出兵；朝廷又命令大行李息、岸头侯张次公为将军，从右北平出兵。他们全都去攻打匈奴。匈奴右贤王正对着卫青等人的大兵，以为汉朝军队不能到达这里，便喝起酒来。晚上，汉军来到，包围了右贤王；右贤王大惊，连夜逃跑，独自同他的一个爱妾和几百个精壮的骑兵，急驰突围，向北而去。汉朝的轻骑校尉郭成等追赶了几百里，没有追上。汉军捕获了右贤王的小王十多人，男女民众一万五千余人，牲畜数千百万头，于是卫青便领兵凯旋。卫青的军队走到边塞，汉武帝派遣使者拿着大将军的官印，就在军中任命车骑将军卫青为大将军，其他将军都率兵隶属于大将军卫青，大将军确立名号，班师回京。汉武帝说：“大将军卫青亲自率领战士攻杀，军队获得大捷，俘虏匈奴之王十多人，加封卫青六千户。”又封卫青的儿子卫伉为宜春侯，卫不疑为阴安侯，卫登为发干侯。卫青坚决推辞说：“我侥幸地能在军队中当官，依赖陛下的神圣威灵，才使军队获得大捷，同时这也是各位校尉拼力奋战的功劳。陛下已经降恩加封我的食邑。臣子卫青的儿子们年龄还小，没有征战的劳苦和功绩，皇上降恩，割地封他们三人为侯，这不是我在军队中当官，用来鼓励战士奋力打仗的本意啊！卫伉等三人怎敢接受封赏。”汉武帝说：“我并非忘却各位校尉的功劳，现在本来就要考虑他们的奖赏。”汉武帝就下令御史说：“护军都尉公孙敖三次随大将军出击匈奴，经常接应各军，率领一校人马，捕获匈奴小王，划定一千五百户封公孙敖为合骑侯。都尉韩说随从大将军从窳浑塞出兵，直打到匈奴右贤王的王庭，在大将军的指挥之下搏杀奋战，俘获匈奴小王，划定一千三百户封韩说为龙额侯。骑将军公孙贺跟随大将军俘获匈奴小王，划定一千三百户封公孙贺为南窌侯。轻车将军李蔡两次随大将军俘获匈奴小王，划定一千六百户封李蔡为乐安侯。校尉李朔、校尉赵不虞、校尉公孙戎奴，每人都三次跟随大将军俘获匈奴小王，划定一千三百户封李朔为涉轵侯，划定一千三百户封赵不虞为随成侯，划定一千三百户封公孙戎奴为从平侯。将军李沮、李息及校尉豆如意有军功，赐给关内侯的爵位，每人食邑三百户。”这年秋天，匈奴侵入代郡，杀死都尉朱英。
清人曾国藩曾说过：“有为者不宜复以资地限之。卫青人奴，拜将封侯，身尚贵主。此何等时，又可以寻常行墨困奇倔男子乎！”
编者点评
卫青的性格是比较坚忍宽厚的，他深谙在谦虚中崛起，在骄傲中落败的为人处世之道。一个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的人，就要像那饱满的谷穗，垂下谦逊的头颅。本段中，卫青受封八千七百户，两个襁褓中的幼子也被封侯，卫青对此推让再三，将荣誉归功于皇帝和诸将士，不管这是出自真心还是虚情，此举反映了卫青已经深得位居人臣的进退之道，以及协调部下的极高素质，让他在皇帝面前和将士中树立了同甘共苦的形象，这也是卫青之所以为一代名将的重要原因。自古以来，为将者最怕的就是上位者的猜忌，他知道明哲保身对此时已功成名就的自己意义至关重要，因此他进退有序，对自己的定位始终保持着清醒的认识，这是令后人十分钦佩的。在上位者面前，什么时候该展现自己的才华，什么时候该表现的谦逊甚至木讷愚钝，这期间的分寸应如何把握的确是一门微妙的学问。
精彩选录
骠骑将军为人少言不泄①，有气敢任。天子尝欲教之孙吴兵法，对曰：“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天子为治第，令骠骑视之，对曰：“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也②。”由此上益重爱之。然少而侍中，贵，不省士③。其从军，天子为遣太官赍④数十乘，既还，重车馀弃粱肉，而士有饥者。其在塞外，卒乏粮，或不能自振，而骠骑尚穿域蹋鞠⑤。事多此类。
西帅
北宋·王安石
注释
吾君英睿超光武，良将西征捍隗嚣。誓斩郅支聊出寒，生擒颉利始归朝。一丸岂虑封函谷，千骑无由饮渭桥。好立功名标竹素，莫教空说霍嫖姚。
①少言不泄：寡言少语，不泄露别人的话。②无以：不用。家为：为家，经营自家之事。③不省士：不关心士卒。④赍：赠送。⑤穿域：画定地段为球场。蹋鞠：踢球。
译文
骠骑将军为人寡言少语，不泄露别人说的话，有气魄，敢作敢为。武帝曾想教他孙子和吴起的兵法，他回答说：“战争只看方针策略如何就够了，不必学习古代兵法。”武帝为他修盖府第，让骠骑将军去看看，他回答说：“匈奴还没有消灭，无心考虑私家的事情。”从此以后，武帝更加重用和喜爱骠骑将军霍去病。但是，霍去病从少年时代起，就在宫中侍候皇帝，得到显贵，却不知体恤士卒。他出兵打仗时，天子派遣太官赠送他几十车食物，待他回来时，辎重车上丢弃了许多剩余的米和肉，而他的士卒还有忍饥挨饿的。他在塞外打仗时，士卒缺粮，有的人饿得站不起来，而骠骑将军还在画定球场，踢球游戏。他做的事多半如此。
编者点评
作者通过本段的细节描写，赞美了霍去病虽生为奴子，长于绮罗，却从来不曾沉溺于富贵豪华，而是将国家安危和建功立业放在一切之前。本段中，汉武帝要为其修建豪华府第，他却拒绝收下，说：“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也！”这短短的九个字，反映了霍去病一心报国的激昂心情。霍去病的军事才华在当时中国甚至世界上都是首屈一指的，他是以不败名将的声誉名垂青史的。这句话因为出自他之口，更加令人觉得掷地有声、震撼人心，此九字也因此刻在了历朝历代保家卫国将士们的心里。其实，一种坚定的信仰对于凝聚人心来说是很重要的，创造了不败神话的霍去病能够让众多追随者甘心为之效命的原因，正是由于众将士坚信他的神一般的作战能力，和歼灭匈奴的强大决心。这也是霍去病能够攻无不克，超然于其他将领的原因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