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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大局已定,奔向前途未定的北平城”

春打六九头,燕儿不来水不开,北方的春天就怕刮风,挂起来就尘沙飞扬,浑身是土,并不好受。冬天过去,春天来了。温暖的东南风吹了一夜,第二天,草芽就听话地退黄泛了绿,几场如烟如雾的春雨过后,程师傅他们脱掉了厚外套,歪脖儿也把自己珍藏的沙狐筒子,在酸麻子羡慕的眼光中,卷巴卷巴像书一样,塞进了竹筒里。整个一片黄土地上,日日夜夜骚动着万物哔剥生长的声响。天空如雨水洗过一般的青亮,走在头前的母马尿的臊气,有发情的气味。大地回春,春天就这样来了。万物复苏,蛰伏了一个漫长而寒冷冬天的蛇、青蛙、蛤蟆也苏醒了。众人脱去了厚重的棉衣,换上了一身紧靠打扮。程师傅带着戏班沿着向北的铁路线,一站一站朝北走。赶集市、赶商会、交通路口、大车店,只要有人有听戏的地方,随时就摞地演出,单折戏、折子戏,观众爱听的,爱看的一样不落的演。

在四处飘零摞地卖艺的日子里,这群年轻不暗事事的孩子们,尝尽艰辛,开阔了眼界,练就了本领,一步一步驶进了北平城内。

民国17年的时候,北京改为了北平。

就全国形势说,虽然那时各地的军队,时断时续的依然打仗,但北平城里那些年却出现了短暂的安宁和平景象,像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那些个总统总理们,好在算是消停了下来。北平城内的那些个百姓或许不知道今天谁又当总统总理了,但京戏里的名家名派却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人说了:“呀啐,甭管谁他妈当总统总理,不让小太爷吃饱饭,都他妈一个德行!”

去天桥,喝豆汁儿,吃块驴打滚,闲时听听戏,当时的北平城成了全国最热闹的地方,可尽管时局还在动荡。

历史的晨钟暮鼓送走了这座城市弦歌相伴的遥远岁月。而京剧舞台上的这份热闹与绚丽,其实从来就没有在这座城市真正离去。站在北平城南的永安门向北望去,仿佛可以看到天边,两百年前,从南方来的徽班。也许就是从这里陆陆续续地走进北平城,开始了他们的坎坷而辉煌之旅。犹如历史重现,程师傅们沿着两年前的路线,恰似故地重游,是璀璨出场还是落寞谢幕,不得人知。

据说,世界上有三种古老戏剧文化,分别是希腊的悲剧,印度的梵剧和中国的戏剧。希腊的悲剧如今仅剩舞台遗迹,印度的梵剧早已中断失传。这两种古老的戏剧的演出情形,已经无从知晓也无法再现,惟有中国的传统戏剧,从遥远的古代一直繁衍至今。正是由无数像程师傅的戏班,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你方唱罢我登场,在这里繁衍不断,生生不息。

一大群白鸽,在天空上翱翔,一圈连着一圈,翅羽窸窣,哨子嘹亮。诵经般的鸽子声音划过头顶,年轻人昂着头看,好多人都是第一次进北平,被眼前的景象迷的眼花缭乱。手搭凉棚,像个孙悟空,四处张望,满眼新鲜气。年纪轻的都是站在车头上,够着头看,被程师傅制止了好几次依然不听。这里面就有陆思卿,扎着两朵麻花辫,活泼乱跳。一身干净朴素的外衣,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皂味,为这迟来的春天增添一抹生气。

只有林唤芝一人静静的坐在车尾双手抱住膝盖,下巴也搁在膝盖上,环顾着陌生的城市。

街道上,人来人往,店铺林立。

往东转角不远靠天桥,西边靠天坛;桥北两侧有茶馆、饭铺、典当行;桥西有鸟市,花卉市场,还有从桥南农村挑担子卖时令菜的,看玩意摆摊的,卖艺的,五般杂作,各占一方,各种小食摊位,热热闹闹。

卖冰糖葫芦的、山楂糕的、炸酱面、糖火烧、糖耳朵、酸梅汤、豆汁儿、焦圈、雪球、炒红果、说书的、变戏法的、摔跤的、抖空竹的、打把式、算命的,叫嚣着整个北平城。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到正阳门鞭子巷胡同,张家老店。被颠簸了一整天的大伙们,都纷纷站立在门前注视,眼睛里放射着惊喜的光芒,兴奋地期待他们的新生活的到来。

他们也许高兴的太早了,真正的生活才刚刚开始,等待他们的是一桩桩始料未及的困难。

这间张家老店是光绪二年年间修建的,宅子主人原是一位姓贾的商人盖的,早些年做过倒卖皮子生意,也叫倒卖水货。他的原配贾宋氏里外操办,勤俭持家,生意越做越大。贾老板在生意上和许多朋友学了一些习气,喝花酒,养小的。原配贾宋氏抱着孩子,去酒楼闹过几次,还被他丈夫当街打了一顿。贾宋氏伤心欲绝,在回来的路上买了条绳子,准备回家磬折,以死来惩罚他。位置也选好了,就当院的那两颗槐树上,也结实。那日天儿也好,就像现在这般天气,槐花盛开的季节,满院子都是扑鼻的香气。贾宋氏洗把脸,换身衣服,拿着绳子就往槐树上投。一边投,一边骂,投累了就哭会,哭一会儿又继续骂,骂了会儿又继续投,有时也一边投一边骂。垫着小脚投了半天也没能挂上去。这时觉得小腹下垂,尿意盎然。她听人说上吊死的人,会失禁,污秽的东西会顺着大小腿流一地。她可不想让自己死的时候那么恶心,她就把绳子放在一边,下来尿尿。当她解开腰带,露出屁股以后,准备减轻‘重量’时,猝然听到几月大的孩子在屋里哇哇大哭——她哭了,娃娃听到母亲的声音后,哭声更大了,母亲也比刚才哭的更狠了。她哭着尿着,尿着哭着,尿尽了,也哭完了。拿手一抹眼泪,把裤子提上,抱起孩子又去找自己的丈夫。那时还没有离婚一说,他们再三争吵后,贾宋氏就把自己的丈夫休了!破天荒,当时成为了整个北京城一大奇事,好些个说书唱戏的拿他们的事编书编戏,影响颇大。他丈夫就把现在的这个院子留给了她,她没住多久就把宅子卖了,卖给了原一个唱戏的班子,后来戏班子又解散了,又转卖给了现在的老张头。

那时老张头没多少钱,后来才听说,这个院子死过人,说一个戏子吊死过这儿,就当间儿槐树上。都说院中种槐,家门必败,因为‘槐’字里面有鬼。老张头鳏夫一个,又这么便宜,没二话就把店盘了下来,当客栈用。用他的话,人多阳气旺,就把晦气的东西吓跑了。还真如自己想的那样,由于租金便宜,生意一日比一日好。当时这个院落最早些时,是为当时一些走江湖卖艺的戏班和成班搭伙的挑将汉(卖大力丸的)、挑托汗(卖膏药的)、挑招汗(卖眼药的)的穷苦客人准备的,有时也会住几个老溶家发财(偷皮包的)的进来,他们大多数从口外(张家口以北为口外)南来,行行去去,从海淀到北平,三教九流无论身份高低。老张头又特意盖出了几间房,院子也更讲究了。院中铺的是磨得很平整而又对紧缝的方儿砖地,四个犄角原来砌了些小花圃,后来都拆了。院中那两颗国槐树,树冠宽大,老张头对着两颗树说,别人都言‘二位’不吉利,那是他们心中有‘鬼’的人才怕,我老老实实坦坦荡荡,我怕啥,把‘二位’留下,那是驱邪化煞,招财旺运的。

在这住了几年,直到大姐在戏馆踢红了以后,程师傅索性就把整个院子包了下来。

老张头也特别愿意,租金足,时间够久。

此时正是槐花盛开的时候,有好些槐花正脱落,一地缤纷。傅老大不止一次地用槐花给大伙儿做蒸菜吃。撒上面粉,槐花粒粒分明,顶儿放上大笼屉,足足的柴火,偌大的院子里到处都可以闻到槐花的香气,头发里,嘴巴里都是。在槐树旁边原本还有几棵栾树,开着一簇簇细小而稠密的黄花,花落了便结出无数如同三片叶子合抱的小荷苞,小荷苞先是绿色,继而转白,最后再变黄。大概是由于它没有人食用的缘故吧,随着人来客往的多了,老张头就把这几颗未成材的栾树铲掉了,留出更大的空间来。程师傅就用这块空地,依靠着两个大槐树建了一个小型的舞台,供大姐她们私下练习用。遇到刮风下雨时,整个院子里就像天女散花一般,散落在整个舞台。这个可遇不可求地美丽壮观景象大姐在台上只碰到过一次,当时把在场的所有人都迷住了,镇住了,满天飞舞的花瓣伴着大姐身边,宛若天仙下凡。老张头顶不爱看戏的一个人,开眼后,变得经常来院里。但从此再也没有遇到过那个情景,末了说了句,人生百年,活着的时候能看到这幕,够了,够了。

程师傅的戏班一落定,就急忙去寻京城戏园的那些个主顾。

第二天上早时,程师傅就把众人唤到院中,虎着脸,告诉大家,这几日自己需要出去联络在京城的那些老主顾戏园,遇到什么事如果自己不在,就找大姐或者傅老大商量即可,切不可自己私人外出惹事。说到这时,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酸麻子。酸麻子不快的乜着眼:“都瞧我干啥!我又不是浪肉贱情的蹄子,一个个夹着两坨眵目糊瞅着我,干啥,纯心大清早恶心......”,‘我’字还没说出口,后面不敢再说了,他看到傅氏兄弟两双眼睛盯着自己。傅老大正因为酸麻子烧了自己的厨房而愤愤不平,狠狠的瞪了一眼酸麻子。要是别人这么一稜稜眼睛,事后酸麻子至少得骂半天街;但傅氏昆仲,他真是一百一的客气,嘴里哼哼唧唧。程师傅瞪着酸麻子,骂道:“冤枉你了?你是千年的何首乌还是万年的长白参呀,稀罕瞅你!”程师傅的诘问让酸麻子瞠目结舌,无言以对。又命令大家这几日光顾了赶路了,唱戏的功夫不能丢。吩咐歪脖儿带着大家继续训练。歪脖儿卓荦不羁,羱羊为首,自然慑服无哗,众人都敬畏歪脖儿也不敢逞强,又吩咐大姐抓着时间让林唤芝和陆思卿学戏文。一一打点完,程师傅又把傅老大留下了聊了几句,转身就出门了。

过了两天,晚灯儿前程师傅就急急忙忙地回来了,一入门就黑着脸,不由分说的又让傅老大把大伙召集起来。大伙一脸的不情愿,抖擞在院中。

程师傅背手立在院中,加上又红又黑的脸,活像一个怒火中烧的关公。目光严肃而深沉,两道眉毛紧蹙着,似乎在考虑重大问题。抿着嘴,后牙槽鼓鼓的,迟迟没说话,大家见状纷纷看向了大姐,大姐也是一脸茫然,不明所以。

大家渐渐安静了下来,程师傅面无表情,终于开口道:

“咱们来到三京地这些日子,北平这个鱼龙混杂,高人辈出的大商阜也都了解一些了。作为咱们艺人,要是诚在京城这地‘挂上号’‘镀上金’咱也可省去了糟践。现在呢,好些个艺人都从天津卫的“三不管”的地界赶来了,混在码头、戏园。现在梨园行业竞争非常激烈。照这样下去,咱们要是不去拿个号,立个牌;要是脱了节,让流娼子挂上了号,就难了去了。”大家一听,程师傅头一回说了那么多话,而且说的那么清晰,那么敏捷。纷纷摆正了身子,认真严肃的听起来。

“但是我说你们,你们要是不练功夫,不用心,不下苦功夫能立下身吗?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咱们不是来蒙事的,是来卖艺,不是他妈卖脸的!”最后这句程师傅说的很重,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技艺不精,最后坑的是谁,还是你自己,还是咱们戏班子!京城这地界,钱是好挣,但那是赏给有本事的人的。京城是个大碗!但大腕盛水,凉的也快。没有艺高本事,就别指望在这立足。”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程师傅今天这是咋了,说的乱七八糟一头雾水。

不善言辞的程师傅一下说那么多,有一些抓不到重点,像被吹散开了的黄历,需要多次迂回才能说到点子上,也没办法,这是被逼急了。一连几日,程师傅处处碰壁,那些个主顾,包括答应了自己的南熏茶社也没让程师傅的戏班子进园子。程师傅在北平一落定,就带着激情去了南熏园子找苏经理。第一天被伙计告知苏经理出门了人不在。隔天程师傅再来,被码戏的人告知说苏经理去了上海,学习和考察新戏去了,听说回来要建什么人影院,也就是电影院,没回来呢。程师傅一再讲明缘由,说是已经与苏经理商量过,他也答应过了。但那案目人和码戏的说自己做不了主,一切都得等苏经理回来再说。而且听那人话里话外的说,南熏园子是正经营生,可不敢像落子馆那样,低俗。说到这程师傅算是明白什么意思了,原来是因为大姐她们登台,怕影响了馆子名誉,故意推脱呢。这话程师傅回去没跟大姐她们讲,怕她们生气难过。这事使得程师傅很恼火,既然不让登台当初就别应承呀,竟出尔反尔。再说了,难道女人一辈子就不能唱正戏了吗?娘的!上不了戏园子那还回去唱码头。但码头这些时日被天津来的好些么个艺人占了,处处挤压、压价,而且还把天津落子馆儿的那一套也搬了上来,荤素两参,半妓半艺,更加吸引人,更出活儿。现在的程师傅真是进退维谷,心急火燎,一大班子人要张嘴吃饭,又无赍助,不知如何是好。程师傅干着急没法子,每次回来看见大家漫不经心的样子气就更不打一处来。所以今天实在忍耐不住性子,发起火来。

“我今天跑了好些个园子,听闻老主顾讲起大章、全福合班,先后在新舞台、天蟾舞台、小世界、大世界演出,惜无昔日名伶,都被闲置高阁了——咱们也一样!也没给戏上。”

在民国九年时,色艺这行,皆有新招而不敌整个潮流趋势,慢慢便趋衰落了。至翌年春止,出场者还一般皆为垂暮老人,更是无非借招牌号召观众。

程师傅泄了一口气,继续道:“为啥呢?还不是因为咱们没这行名号吗!”大伙听这里,明白程师傅为什么这么生气了。接着程师傅话锋一转:“我就是想提醒大家,咱们不再是关内南头水路班子,跑江湖串庙会的小戏班了,这里是京城!我就不信了,错了窝还下不了蛋了!”程师傅上前一步,挠挠头,接着说:“今后晌!老子又去了南熏园子——话说回来,那确实是个高级的戏园子。我老远就看到门口立一牌子,写着什么‘敬告观众,盖叫天艺员,因病告假’,看到这,我当时为之一振,和那南熏园子再次商量,费尽口舌,终于给咱们有机会了。让咱们爷们儿后天上台,虽说是出头场吧,但也是个机会。——好事多磨嘛!”程师傅自我打气道。

其实南熏园子之所以出尔反尔,实属无奈。当日那个管事回来跟苏经理说,程尾巴那个戏班是一女唱的。馆主一惊,问唱的怎么样?那人点点头,唱的倒没说的,身段,韵味都顶尖。馆主嘲笑道,程尾巴就爱搞洋相,民国多少年了还死活留着羊尾巴,你说他守旧吧现又弄了一个‘落子儿’冲门面。说到这两人嗤之一笑。那个年月,唱旦角的都是男性,女性很少抛头露面去唱戏,程师傅教她们三个女生唱戏,真是让同行人嗤笑,用他们梨园话讲,这是要改祖宗的章法。再加上北平城不比地方,名角儿名伶层出不穷。分戏包码的人太多了,每日就那么几处戏。又因为战时,夜间还规定不许亮灯,也就没法开台唱戏。直到过了几年这规定才解除,因此白间时间对戏园子来说,变得也尤为紧缺了。观众都明码点名角儿,女性登台万一观众不买账,再坏了名声,就耽误了自己挣钱。最后苏老板实在熬不住程师傅一次次央求,才勉强让他们登场——前提是,登头场,头场人少,锣鼓不全,不伤大碍。

听程师傅一顿鼓励,大家伙骚动了起来,程师傅一指大姐:“大姐,这回顶你了,结结实实的露一手,压场子碰头彩,只要咱们前脚踢开百扇门,后面就顺荡了,让那些个——南熏园子,后悔!往后咱们就能开张活路,攒足势头,立下招牌,在北平这地,咱爷们也自己开家顶大的戏馆儿,办咱自己的舞台,自己的场面!”程师傅越说越兴奋,最后几句挥舞着胳膊,仿佛馆子就在眼前,伸手就抓到了。

但心里的酸楚只有程师傅自己心知。

大姐听了也是热血沸腾,这些日子净在城内转悠。本想凑空多听听别人的戏,但伸手就一个大子儿,还得站着。看着那些个名角儿在台上台下前扶后拥,人山人海,心里也卯着劲。每次回来后就到临时搭建的舞台上模仿,练习。等到月光升起时,凑着月光下自己的身影,练功架。遇到犹豫的地方,就与程师傅讨论,修改。余下的时间就顾着教林唤芝她们俩唱戏。不过这下好了。

大姐领命以后,上早和晚灯儿,都用温水涑口,转莲子、花生瓜子也都给了酸麻子他们,不再吃了。

同样是卖艺的,艺有上下之分,才有了人的高低之别,而只有不甘平庸人,才能出人头地。

大姐似乎比平时更有心情了,她知道,想在北平立脚站牌,没有过天的本事儿,门儿都没有。因此更加敦促着林唤芝和陆思卿学功夫。

每天晚上,大姐就与陆思卿和林唤芝加小灶,从青衣与花旦两工的界限开始讲起,二人目不转睛的听着,一讲就是半宿,从花旦着重的表情、身段、科诨讲到服装彩色的夸张、绚烂,一层层像剥葱一般仔细。一边说一边示范,譬如面部肌肉运动不够灵活,内行称为‘整脸子’,体格、线条臃肿不灵,眼神运用也不活泼,这都不利于演唱花旦。看的大姐诙谐的样子,陆思卿和林唤芝忍不住笑起来,被大姐狠狠的瞪了一眼,说:

“青衣专重唱工,对于表情、身段,是不甚讲究的。面部表情,大多是冷若冰霜。出场时必须采取抱肚子身段,一手下垂,一手置于腹部,稳步前进,不许倾斜。在舞台上,观众对这点的要求,只是唱功,而并不注意动作、表情,形成了重听而不重看的习惯。但,咱们就要从这里下手,下功夫!既想人前显圣,身后必须受这份罪,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得长久,记住了吗你们两个!”

林唤芝和陆思卿两人也是捆着劲,一起练,同吃同睡。白天,先在院里打扫卫生。晚上就跑到大姐房间,由大姐亲手传授戏曲基本功。她们俩的开蒙戏,是西皮先教《彩楼配》,二黄先教《战蒲关》,反二黄先教《祭江》。在戏曲方面,由于陆思卿早先在场下和训练场没少见他们排练,所以上手学的也不算慢。再加上,陆思卿在戏曲方面的天赋渐渐显露出来。比如,同样一个拈花、摆袖,陆思卿短短数日就可以显的有模有样。再观林唤芝,越着急越容易出错,越出错越没有信心。短短数月,就有赶超林唤芝的苗头,大姐一边夸奖陆思卿聪慧,一边鼓励林唤芝不要心急,要更加努力就行了。

陆思卿和林唤芝俩人每天惺忪而起,五点钟跑到城根儿空旷的地方,天光微亮,虽然已经入夏,但大清早还是有点凉意。两人先在院子用凉水净面涑口,换上一身蓝色架衣,黑色扎推套裤,白袜子洒鞋,净衬利落,拢着高高的发髻,宽宽的脑门,开始跑步。

围着周围荒野乱坟的开阔地,各找一处,运气练声:

“伊——呀——啊——呜——”

喊的远处早起的鸟儿,跟着她们一起吱吱喳喳,喊的大地渐渐回暖,太阳露出肩头。

开嗓过后,林唤芝和陆思卿开始陆续的练功:压腿,下叉。两人双叉已经完全拉开了,腰也自己能下去了,紧接着‘虎跳’一连气能打十几个。‘打桩’双腿一叉,就是十分钟,俩人一身的汗。一开始‘打桩’的时候,陆思卿开叉一分钟,两腿就像灌铅似的,酸胀的站不起来。林唤芝就在旁边托着她,给她示范打气。接着再来个耗山膀,左手齐肩抬起,右手也抬到左边。两手心都朝外,右手从左拉到右边,一直往直了拉,一直站着,站得久,站得稳,才见功夫。完了二人下腰,林唤芝的脚大,陆思卿的脚小,分开站定,中间有一脚档的距离,两只手高举,手心朝外,眼睛对着两个大拇指,人往后仰,手朝腿腕上抓,能抓到脚腕子,那功夫就很深了。二人谁也不说话,彼此较着劲,一身子的汗。接着压腿,用一条腿架在小树上,身子靠上腿上压下去,一下,一下,二下,二下......一直碰着脚尖,定住。

这一套下来,二人精神气爽,虽是凉意徐徐,但浑身热气氤氲。二人一笑,接着跑回戏班。

白间,林唤芝不识字,在一旁同看其他人练习,记词记腔,注重身段,表情,边听戏文边用脑子记。遇到词句绕嘴,非常难说。林唤芝就学老法子,放一盘瓜子,手边再放一个空盘,把本子念完一遍就放一个瓜子到空盘里,往往要比别人多练十遍二十遍。有时陆思卿困了倦了,只剩嘴里哼着,眼睛却不听指挥,慢慢闭拢来,想要打盹儿。林唤芝轻轻的摇一下陆思卿,立刻如梦初醒。打了一个哈欠,挤出两滴细小的泪珠,挣扎精神,继续学习。晚上躺下的时候,林唤芝自己也不休息,在一米见宽的床上练腿功,把腿就搁在旁边墙上,立起来,睡觉。第二天,腿都硬了,还需要陆思卿帮忙扶下来才成。

两个人认真练习,就这样相辅相成,相互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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