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一溜烟跑回小溪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休息了半分钟,他沿着小溪搜寻了一圈,根本没有找到庞钟所说的白色稻子。
重新走回来,白晓再次经过农家乐的茶馆,麻将声乒乒乓乓。
他看到了那个一时腹痛的男子,然后缓缓回忆起来。
这个男子为什么在山林里?
也许是经常在山里走动的,对于山林植物肯定很了解。
白晓靠近过去。
男子没注意到他,依旧黑着脸打牌,狠狠将麻将摔下,似是出气。
白晓看了一眼他的牌面,眉头一皱。
这牌挺好的呀?
但是接下来男子的行为却让白晓目瞪口呆。
男子犹豫不决,一会儿想要组成这个,一会儿想要丢掉那个,犹豫来犹豫去,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最后又黑着脸给钱。
洗牌重新摸牌,白晓看了一眼男子的牌面,在男子又准备拆牌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别拆这个。”
声音从背后传来,男子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回头一望,不由面色尴尬起来。
这不是自己一时腹痛然后遇到的那个人?
干咳两声,男子抿了口茶水,听白晓的,没拆牌。
接下来,在白晓的指挥下,男子很轻松地就将本来的一手好牌简单运营为清一色加龙七对,顿时他笑得连眼睛都没有了。
“小哥,你也太厉害了吧!你会不会是赌侠什么的?”男子抓着一把钱,满怀崇拜。
白晓开口道:“我是一个快递员。”
“快递员不是很忙的吗?你怎么有空来玩呀?”
重新洗牌,男子一边摸牌一边问到。
白晓道:“今天休息一下,逛逛山水。”
“哦~这张牌要打出去吗?”男子点点头,又问道。
白晓道:“打出去!对了,老哥,你有没有在山里见过白色稻子。”
男子将牌打出去,笑了笑:“白色稻子?你说的是不是油油谷?”
“呃,油油谷是?”白晓愣了一下,确定应该只有一种白色稻子,但没想到那东西还有这么一个别名?
可地方风情是这样的,叠词大省。
男子杠了牌,心情很好,笑道:“油油谷就是白色,只长一颗谷子,那颗谷子有花生米大小,去了壳,摸上去全是油。”
白晓眼睛一亮,道:“那你知道那里有这个油油谷吗?”
“山里边走没多远有个山沟,去年还住着人的,后来包括老年人都搬走了,那儿的谷子都长成油油谷了,大家说征兆不好。”男子说着,再次摸牌,问到:“这张牌……”
“留着,打这张!”
白晓点点头,道。
想到山里某个山村所有的田地里都生长着白稻,而一棵白稻就价值至少一万,白晓激动地心脏怦怦狂跳,感觉一股气血涌上头,差点没贯出脑袋。
这下要发了呀!
白晓和男子聊天指挥了一会儿,得知男子名叫陈强,是当地人,这农家乐就是他家开的。
加了好友,白晓和他告别离去。
白晓决定了,明天再来,去寻找山沟里的大片白稻。
回去的路上,白晓给庞钟发消息:“庞道友,听说山里有白稻,我明天再去寻找。”
庞钟立刻回复:“好的好的,辛苦白道友了!”
“对了,这个白稻是什么东西啊?”
“白稻可是个稀罕物,长出来的谷粒含油量非常丰富!”
“啊?就这?”
“当然不止这个……白稻蕴含平易近人的灵性,非常温和,是炼各种丹药的重要材料。”
“但是你拿这东西干什么?”
“我想要一颗寿丹,寿丹的其他材料大部分是中草药,只有这个白稻,是从仙界来的草物,世上难得一见。”
“仙界?这世界上还有仙界存在呢?”白晓顿时惊了。
“当然存在,要不是飞升的天仙去了哪里?而且一些本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生物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可是你炼寿丹干什么,我听说你还不到三十岁,是生病了?”白晓略感奇怪。
“是我父亲……他现在是癌症晚期。”
隔了一会儿,庞钟才回复道。
白晓看了一眼,微微沉默。
修仙者依然没有脱离生物的范畴,除非到了抚顶境,那时肉体凡胎将会洗涤重生,拥有无限可能。
在抚顶境之下,凡人的生老病死,修仙者也无法避免。
白晓轻叹一口气,打字道:“庞道友安心,我会帮你找到白稻。”
“谢谢白道友。”
……
白晓转车下车,还得转最后一趟。
这个车站就在他昨天停留的学校群附近,今天是周六,只有高三的学生补课放学,倒没了昨天那么热闹。
白晓静静等候着公交车来,目光掠过路上来往的车流,仿佛看到时光在穿梭流逝。
今天知道庞钟的父亲得了癌症,病重将死的时候,白晓便觉有些感慨。
人生老病死,无法避免。
但是真要看着亲人好友在病痛中饱受折磨,痛苦离世,对于自己也是一种强烈的折磨。
离去的人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化作虚无,活下去的人再也无法和这个意识的主体进行对话,只能在活下去的日子里,对过去的记忆进行一遍遍重复,聊以慰藉。
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也许像大海少了一滴水,从太空往地球看去,没有什么差别。
但是所有和这个人牵连而成的关系网,却突兀地少了一块,断裂掉。
一个“有”的个体变成了“无”。
白晓以为自己在平淡的时光冲刷下已经变成了圆滑的鹅卵石,对于未来所有的一切都抱着淡然的态度,都能看开。
可直到今天下午,他才发现,自己怀着强烈而无奈的对死亡的恐惧,还有同样强烈无奈的对亲人朋友死去的恐惧。
他忽然也想要炼寿丹。
车来了。
白晓和一群高中生排队上车。
车上空调的凉气从打开的车门中泄露出来,勾得烈日中的大伙心痒痒。
白晓走上去刷卡找座位,一气呵成。
这趟公交路线坐的人并不是很多,因为会绕到老街区去,对于时间颇为漫长,但是也因此宽松起来,成为不愿挤来挤去的学生们所爱。
狼狈挤车,终究是让人难堪的。
白晓坐在车厢后半部的双排座的窗边,空调从头顶往下吹,爽得他微微眯上了眼睛。
一个高中生坐在他身旁。
不经意瞥了一眼,白晓和对方的目光刚好在一瞬间撞上。
白晓以为自己看到了澄澈的宛如玻璃的溪水,但是溪水柔软,带着冰雪消融后的勃勃生机和清新,倒映出自己的面孔。
仿佛是一面镜子,将人内心的所有阴暗和缺点都照耀出来。
愣了下神,白晓微微一笑,将头撇回去。
女孩也将目光撇了回去,挺直了腰背,安静地看一本英语书,默背英语单词。
白晓想起来,这就是昨天带着弟弟买冰棍的小姑娘。
她的相貌并不是很惊艳的那种,只是中上,但是透着一股恬静温柔的清新和灵气,特别是那双眼睛,让白晓在一瞬间有些自惭形秽。
他微微偏头,看到女孩在背单词,忽然想起这些高三学生快要参加高考了。
还有一个星期左右吧。
回想起自己高考的日子,白晓就想起了手忙脚乱的老爸老妈。
还有走出考场时的茫然无措,梧桐叶缠绕着烈日编织出一片片蝉鸣,白晓因为额头上的惨烈伤疤,极为瞩目。
所学三年,最终并不是多么轰轰烈烈地做什么,只是在考场上写了几张卷子。
白晓那时感觉很茫然,一股苍白无力的感觉充斥了身体,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浑浑噩噩……
阳光照射到眼前,窗边的白晓笑了笑,发现自己已经不怎么想得起来高中所学过的知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