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乌鳢要沿着汾泉河溯流而上,汾河湾自然是必经之地,这时他恰好游到这里,就决定先在这里稍作休整,他想或许要在这里多逗留些时日也未尝可知哩。
大乌鳢停了下来,他静静地匍匐在水草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实在太累了,只好先歇一歇解解乏再说。
他感觉到肚子在抗议了,就自我安慰道:“等一会儿喘气喘得匀和了,再想办法随便抓几条鱼儿填一填空空的肚子。看样子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美味可口的鱼儿,哈哈……”
这时,一条不大不小的鲢鱼游了过来,眼看离得足够近了,大乌鳢却感到浑身有气无力,连张开嘴吃鱼儿的劲儿好像都没有了,只好任由鲢鱼自由自在地游走了。
不一时,又游过来一条半大不小的混子(草鱼)。这回大乌鳢真的不想再错失良机了,毕竟这是肉质鲜美、口感绝佳的混子呀。
他强打精神,瞅准混子的鱼头奋起全身力气猛地扑去,不料却一口咬住了混子的鱼尾巴。嗐,不管咋说,这回总算抓到吃的了。
夜色渐浓,烟雾弥漫,喧闹的汾河湾依然不知疲倦地重复着她美丽动听的歌谣。就这样毫不厌倦地倾听着这首歌谣,就像欣赏着一支唯美多情的摇篮曲,大乌鳢美滋滋地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忽然,从河堤岸的大树上传来大鸟“扑棱棱”振翅飞动的声音,大乌鳢一下子就从梦中惊醒过来,急忙警觉地密切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心儿也忍不住“怦怦怦”地跳个不停。
一抹亮光出现在汾泉河北岸的河堤上,慢慢地由远而近,向着大乌鳢栖息的汾河湾缓冲区一步一步靠近过来。
不多时,蹑手蹑脚地走过来两个叉鱼人,看样子好像是父子二人。孩子手提马灯,叉鱼汉子手握钢叉,钢叉的柄上拴着长长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牢牢地系在他的右手手腕上。
在灯光的映照下,钢叉发出明晃晃的白光,透着阴森森冷飕飕的逼人杀气,令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栗。
大乌鳢着实吓了一大跳,他并不是害怕钢叉,真正让他害怕的其实正是他自己,因为他清楚地感受到了来自内心的焦虑和不安。他极力平复着躁动的心情,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够自乱阵脚。
于是,他飞快地盘算着:“他们一定是专门来此叉鱼的,来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这可怎么办才好呢?不怕不怕……嗯,万万不可轻举妄动!此时宜静观其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随机应变好了。”
叉鱼汉子径直走近大乌鳢的栖息地,这里水草丛生,芦蒿满地,虽是鱼儿理想的藏身之地,但同样也是捕鱼人心仪的叉鱼之所。
叉鱼汉子站在水边,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鱼饵,扬手向水中铺撒开去,然后神情专注地静静地观察着水面的动静,同时右手紧紧握住钢叉,做出随时用力投掷的姿势。
大乌鳢一动不动地潜伏在水下,他感到有东西落在身上,顷刻间面前落得到处都是,同时一股香喷喷的气味扑鼻而来,他简直不能自已,差一点儿就要张口吃起来了。
这时,一个低缓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中:“乌金虎贲大乌鳢,你已经从鲺鱼(泥鳅、泥巴龙)走到了乌鳢这一步,你要且走且珍惜,耐得住寂寞,经得起诱惑,如此方得始终,定成正果。
“若有幸躲过此劫,你还要继续北上,在汾泉河的源头,有一件宝物会在那里等候着你的。你要好自为之。阿弥陀佛!”
大乌鳢心下大喜,自知有高人在暗中点拨,哪里还敢心存侥幸,急躁冒进?他屏息潜伏,静静地等待着捕鱼人离开。
叉鱼汉子耐心等候了一会儿,发现水中只有一些小鱼儿来回穿梭,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感到实在有些不甘心,他知道自己的钢叉只能叉大鱼,越大越好,多多益善。
他索性脱下鞋子,挽起裤脚蹚着水走下河去,一边往前走一边用腿使劲地蹚着水来回搅动着,并弯腰用左手扬起水来撵鱼,而右手正高高举起钢叉时刻准备着投掷下去。
大乌鳢忽然感到叉鱼汉子离自己越来越近了,眼看着他的大脚板子就要踩到自己。他心急如焚,不停地追问着自己:“怎么办?怎么办……”
大乌鳢更加不敢动弹了,哪怕只要有那么一丁点儿动静,叉鱼汉子马上就会察觉到,他手中的钢叉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掷下来,随时都会要了大乌鳢这条小命。
他此刻已经别无选择,不得不屏息静候,置之死地而后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岸上的孩子忽然惊惧而急促地大声叫喊起来:“爹、爹,快来看!快来看!”
叉鱼汉子犹豫了一下,慌忙收回就要踩下去的大脚板子,抬头朝西望过去。西边的天空上,现出两架轰隆隆的飞机,飞机从南往北快速地飞掠而过,看样子就是日本鬼子的战斗机。
叉鱼汉子来不及多想,急忙上岸,拉着惊恐的孩子转到别处去了。
大乌鳢长长地吸了口气,自由地舒展着绷得快要僵直的身子,放松着剧烈跳动的紧张心情。他想:“自己真是命不该死呀,要是、要是……”
他转念又一想:“哎,不说了,哪里会有那么多“要是”啊?挪一下窝也好,哎,还瞎折腾着挪什么窝哩?干脆趁夜摸黑赶路算了。对对,看来此地不留爷呀,那就走喽!呵呵,要知道‘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大乌鳢离开缓冲区,拐过汾河湾,径直向着上游奋力游去。
他想起了刚才那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告诉他,说是在汾泉河的源头,还有一件宝物正在等着自己哩。“宝物?哈哈哈……那会是什么宝物呢?呵呵,有点小意思,莫非是……”
为了早日见到心目中念念不忘的那件宝物,大乌鳢披星戴月,日夜兼程,沿着汾河溯流而上,逆水而行,足足行进了九九八十一天,沿途历经艰难险阻,遭遇重重围困,终于云开雾散,得见天日,赶到了汾泉河的源头——漯河郾城召陵岗西的罗鼓泊。
大乌鳢一路上劈波斩浪,奋力搏击,劳累异常,疲倦不堪,不觉睡意袭来,他随便找了一个地儿,就不管不顾地呼呼大睡起来。
那花斑蟒一时发蒙被“碧海蓝天”蛇岛贾岛主诳进了酒葫芦里,烈酒将他的尾巴伤口灼烧得疼痛难忍,欲死不能。好在他很快就被灌得烂醉如泥,泡得酥软瘫痪,气得肝胆欲裂,闷得窒息断气。
九九八十一天之后,贾岛主将花斑蟒捞出,看他早已气断身亡,松弛柔软,无药可救,便阴险地“嘿嘿”冷笑着将他随手一把抛下,然后操起酒葫芦,“咕嘟咕嘟”一阵猛灌,自言自语地说道:
“你个傻帽!九九八十一天之后,你的功力自然会保留在我这酒里,千年功力自然也会增长在本道身上,哪里还会轮到你呢?哈哈哈……”
那花斑蟒像一条皮鞭一样从“碧海蓝天”一路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摔落下来。
泡在酒葫芦里的那些日子,早已经将花斑蟒变成一具尸体,也是因为酒水的庇佑,他才并未腐臭溃烂乃至消失,从而得以存留到现在。
清风徐来轻柔地抚摸着花斑蟒的身体,感受着他身上鳞片的质感,数着他一片片不同色彩和形状的斑块,感叹着世事难料,命运无常……
清风徐来一路跟随着花斑蟒,时而推着他急速前行,时而拉着他躲避障碍,时而托着他珍视护佑,时而又转动他调整着方向……
花斑蟒自上而下一路坠落,最后“扑通”一声跌落进罗鼓泊里,顿时溅起朵朵浪花跳跃不止,激起层层涟漪向四外荡漾开去。
巨大的响声顿时惊醒了正在酣睡中的大乌鳢,他一跃而起,急忙跳起来要察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