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了决心要帮何嵊云他们，钟旎便让他们先自行安顿好，打算自己前往衡城一探究竟。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钟旎回过头，看着毫不遮掩的坐在她身后不远处树上的季长羲道。
季长羲手一拍树干，从高高的树上一跃而下，落到她身边：“我可不放心你自己一人涉险，带上我这个玄级高手，你要是迎面遇上那个楚什么，岂不是添了更多胜算。”
钟旎摸摸怀里朝着季长羲龇牙咧嘴的小狼的脑袋道：“我不是自己一人，我还有小狼，探听消息我俩就已经足够了。”
“那可不行。”季长羲打开手中的折扇，风度翩翩的给自己扇了两下，“你刚从神魔埋骨地里出来，人生地不熟的，而且这可是一国边境，什么样的人都有，你一个女子肯定会多有不便。”
钟旎捏紧了拳头，朝身旁的树干砸去，一棵一个成年男子伸出双臂才能环抱的大树应声而倒：“我是修士。”
季长羲用扇子遮住嘴轻咳了声：“现在衡城肯定到处是楚先厉的人，我是来给你打掩护的。”
这小泥人，明明周身灵力全无，仅凭肉身居然也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钟旎静静打量了他一会了，良久才点点头：“也行。”
一个强大的女子身边，总是需要一个男宠的。
不知怎的，她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这一句话，伴随着某个带笑的女子的声音。
季长羲还不知道自己是被钟旎当成男宠带着，自顾自开心的同她往衡城去。
衡城是一座全由凌国最坚硬的石头封魂石造成的城池，这种石头产自神魔战场，长期浸染神魔的鲜血因而变得坚硬无比，普通灵器根本无法让它有丝毫破损。
而且据说封魂石每一块石头里都封有战死沙场的英魂。
站在衡城下，钟旎抬头仰望着这座萧然肃立的城池，仿佛听到了来自数万年前战场的嘶吼。
“你怎么了？”季长羲有些担忧的看着她迷茫的脸。
钟旎拭去自眼角流下的一滴泪，平静道：“没事，我们进城吧。”
自神魔大战过后，世间已经少有大战，虽然偶尔两国之间会有摩擦，但衡城也已经被久居此地繁衍的人们改变得欣欣向荣，正值凌国最大的庆祝节日月希节，来来往往的百姓脸上都是轻松而愉悦的笑容。
钟旎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欣慰，被众人传染得多了几分兴奋的情绪。
月希节在凌国流传已久，是为了凌国第一任女王月希而设的节日，每年这个节日前后，人们总会把月希花摆满城池的每一个角落，等到了月希节那一日，凌国每个城池的城主都会举办花车巡游，所有人都会放下手中的工作一同上街庆祝。
季长羲走到她身边，接过身旁一个婆婆递过来的月希花送给她，假装亲昵的低头在她耳边说：“何家已经闭门不出多日了，应该已经被控制住了。”
钟旎把月希花插在小狼耳边：“晚些时候去看看。”
何家在衡城也是一个不小的家族，却被人这么轻易控制住了，不难想象肯定有衡城当地的地头蛇在帮楚先厉。
钟旎还不太懂当世这些人情世故，但她潜意识里也知道这件事情不简单。
兵法常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甩掉心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钟旎跟着李长羲进了一家酒楼。
虽然修士大多已经辟谷不需要口舌之欲，但有些酒楼就是有办法寻来一些珍奇能提升修为的食材来吸引修士。
譬如说眼前这家不过三层的天香楼，五国到处都有它的分店，它便是分了凡人能用的食物和修士专用的食物。
入眼之处尽是繁华，大厅只坐着两三桌没有修为的凡人在吃着东西，迎上来的伙计也是有修为的修士，一眼看出钟旎和季长羲的不凡，引着他们上了二楼。
“不知公子同夫人想在大厅还是在包厢内用餐呢？”
伙计笑脸相迎，让人生不起恶感，见钟旎没介意他的称呼，季长羲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指了指窗边的一张桌子，给伙计甩了一方青色的小印道：“我们坐那。”
伙计接过那方小印，躬身恭敬的将他们请到桌边坐下，然后站在他们身边等候点菜。
季长羲将桌上的玉石用灵识打开，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便出现在两人眼前：“你想吃些什么呢？唔，先上一个新菜金珍玉脍吧，苦修了这许多天都没吃过外边的好东西了。”
苦修？
钟旎想了想他在神魔埋骨地被阆寰宗众人围拥其中的样子，似乎和苦修也沾不上边。
钟旎摇摇头，示意他随意，她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只爱看着窗外繁华的街道，好像从来没见过这般美好的和平景象。
季长羲点好菜，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小破城有什么好看的，到时我带你去我们阆寰宗所在的阆寰城，那里可比这衡城繁华多了。”
“不一样。”钟旎轻声说。
钟旎总感觉自己从前和衡城，或者某个和衡城很相似的地方一定有很大的渊源，所以她才会时时被这里的事物吸引。
反正她就是觉得，衡城这样子，很好。
菜很快就上来了，除了季长羲想吃的金珍玉脍，还有几道很是精致的菜肴。
季长羲把宽大的衣袖往后一捋，用手中的凤栖木做的筷子往钟旎的玉碗里夹了块莹白的鱼肉。
“天香楼的这道新菜应当是用玄级妖兽雾获鱼做的，此鱼极为罕见，只在药神宗的药河里独有，常年累月吸收着药神宗的灵药气息，又只在药神宗常年的灵药雾消失之时会上岸修行，故而十分难猎之。”
钟旎本来对这些口腹之欲没什么兴趣，见他介绍得有意思，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进嘴里。
钟旎醒过来之时，因为好奇尝了口何家少年们的口粮，那些干瘪的吃食只能用于修为低的人填饱肚子，毫无滋味可言。
可这金珍玉脍不一样，药香扑鼻却毫无异味，入口温润弹滑，皆是鱼肉的鲜甜。
钟旎一下子就对食物产生了兴趣，将手里的筷子伸向其他的菜。
季长羲见她吃得开心，也被传染了这份愉悦，一边给她介绍道：“这是蒙稚鸡汤，这是百花烩氓豚，这是素羽菜……”
季长羲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次见到钟旎，心中竟百味陈杂，仿佛他应该与这个女子有着数不清的纠葛，所以他欣赏她的身手，担忧她独身犯险，看她吃个东西，心情都能愉悦得不得了。
他自一出生，便被阆寰宗上下寄予了许多厚望，幼时一直在宗门闭关修炼，长大后更是以阆寰宗第一天才出世，无论走到何处都能收获一堆热切的目光，时日一长，他就学会了如何面对且无视这些目光。
但钟旎在他心里，是不同的，他甚至希望钟旎的目光能再多一些在他身上停留。
钟旎不懂季长羲突如其来的沉默，她只觉得，现在的日子真的太好了。
不管是繁华的边境衡城，路人随手送的月希花，还有这桌上的珍馐佳肴，真的真的都是，太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