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呀,你是不是看上那个男人了?”
医生一边整理着手术用具,一边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愁绪的女孩。
“何医生,我从小到大,真的从来没有对一个男人有过这样的感觉,在跟他相处的那半个多小时,只觉得内心很平静,很享受,当我要离开他的时候,我的心,就像被揪住了一样,特别难受,难道这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吗?”
芳清林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着何医生。
“那你这绝对是看上他了,我是过来人我明白,那种喜欢上男孩子的感觉,当初我和老马好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每天就是想他,在一起了也不干啥,但只要一分开就不停地想啊想,爱情这玩意儿啊,就是这么的让人捉摸不透。”
“那何医生,”芳清林霎是可怜的看着何医生,“你说,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何医生眼神复杂的看着她,然后叹了口气道:“听说,他们为了保证正面战场的后背不被敌人偷袭,他们必须坚守阵地,而且我还听说,今天中午的时候,已经有敌人准备进攻他们那个地方了,上次我们去救治伤员你也看见了,他们只剩下百十来号人,依我个人看,他们应该防守不了多久就会撤退吧,到时候,他们应该还会有伤员送来我们这里救治的,现在,你只能祈祷他平安撤退了。”
芳清林听完,缓缓地低下头沉默着。
她不知道有多少敌军,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坚持住,更不知道,他,能不能平安,顺利的撤退回来。
而此时,敌军正在以最快的速度,以人为浪,一波又一波的席卷他们的阵地。
战士们不停地换弹,开枪,换弹,开枪,就像机器人一样,麻木的重复着简单的动作。
密密麻麻的敌人,在如此之近的距离,已经不需要瞄准了,只管不停地开枪便是。
性命在战争中,是那么的卑微。
经过约二十分钟的冲锋,此时两军交战距离已经不足二十米。
“手榴弹准备!”
“放!”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两军都不约而同的向对方投掷手榴弹,两军的手榴弹各自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以最优雅,精准的身姿,在人群中爆炸。
一轮接一轮的手雷轰炸,双方死亡惨重,虽然敌人已经失去了三分之二的人员,但魏经年他们,只剩下二十个人了。
“战士们!”
营长睁大的双眼充满了血丝。
“上刺刀!白刃战准备!”
密集的敌人像是一张巨网,准备将他们所有人一网打尽。每个人都紧紧的握住手中的枪,他们呼吸加快,喘着粗气,准备迎接,敌人的杀戮。
此时是晚上八点整,在一个小山坡上,二十名战士,准备用他们的生命,捍卫阵地。
“三连长,务必让所有敌人都进入爆炸区域,再引爆炸弹!”
“是!”
此刻他们正处于爆炸区域的最中心,但是他们现在还不能引爆炸弹,后面还有约百十来人没有进入爆炸区域。
敌人离他们越来越近。
十米,九米……
他们青筋暴起,狠狠地抓住武器。
八米,七米……
心跳在加速,呼吸变得急促
六米,五米……
“战士们!冲啊!!!”
一声令下,二十为战士怒吼着,咆哮着,呐喊着向着敌人,发起冲锋。
他们每一个人都像发疯的犀牛,把刺刀不停地向着敌人的心脏狠狠地刺进去,向着敌人的脖子砍过去。
他们所有人已经杀红了眼,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挥舞着武器在敌人的血雨中跳跃着,死亡之舞。
砍!不停地砍!疯狂地砍!使劲得砍!
杀!
杀光他们!
狂飙的肾上腺素让他们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喷溅的献血让他们几乎失去了理智。
不知何时,原本被乌云笼罩的月亮,此刻已挣脱了束缚,放肆的的在夜空中绽放自己的光芒。
原本漆黑一片的大地上,此刻隐隐可见残缺不全的尸体布满了山野,流淌的血液将大地染成暗红色,此情此景,宛如地狱。
“什么?敌军有两个营的兵力?可是魏经年他们只有一百多人啊!你明明知道他们肯定防守不住,为什么不让他们撤退!”
芳清林愤怒的拍打桌子,吓得正在给伤口换纱布的团长吓了一跳。
“撤退?他们没有撤退可言!他们就算是死,也必须死在战场上!那个战略位置有多重要你根本不知道!”
“是,我是不知道,但我也不知道,你居然让自己的战士,去送死!”芳清林咆哮着,双眼充满了泪水。
“他们的死是有意义的!他们可以为支援部队的行军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团长怒目圆睁,看着眼前这个满眼泪水的女孩儿,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他们一定守不住阵地,但是你知不知道,就在他们阵地后方,是新民镇?阵地可以丢,但是我们必须保护人民的生命!他们要是撤退,那新民镇所有人民的生命怎么办?!”
她被团长的一席话问的说不出话来,瘫坐在地上,只能,默默地流泪,痛哭……
“我们的援军赶不上支援他们,但一定可以赶上保护新民镇!他们没多拖延一秒钟,就可以让我们的援军多准备好防御工事,为战斗做好准备!”
芳清林不再说话,她只是哭,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昨天和他独处的那短暂的时光。
突然,她站起身来,用衣袖擦干眼泪,冲出门外。
“你去哪儿?”团长大喊,她没有理会他。
她冲进马厩,熟练的安装马鞍,然后跨上战马,一路狂奔。
“我一定要在他死之前,见他一面!魏经年!”
此刻,在战场这边。
二十名战士,现在只剩下五名。
他们背靠背站在一起,怒视着把他们团团包围的敌人,此刻,魏经年深知,他们已经回天乏力了,他们根本不可能,坚持到援军到来。
身中数刀的营长,仍然紧握着他的那把红缨砍刀。
他嘴唇微动,轻轻对魏经年说。
就是现在!
魏经年怒吼一身使劲踩下被埋在脚下的引爆器。
刹那间,埋下的炸弹沿着五米半径的圆圈接连爆炸。
魏经年微微笑着,此刻炸弹的火光是那么的让人着迷。
巨大的冲击波把所有人往圆的中心击倒。
在以圆为爆炸外圈的炸弹全部引爆后,他知道,这最后一刻,终于来了。
突然,他又想起了,昨天那个为自己清理伤口,在自己面前流过泪的女孩,他满脸幸福的笑着,他还记得,那个女孩,叫芳清林。
轰!!!
冲天的火光在圆圈中心如一条腾飞的火龙直上云霄,剧烈的爆炸声如夏日巨雷般响彻云霄,雨滴般的碎石片就像无数把利刃,穿透敌人身体。
爆炸之后,是再无厮杀声的宁静,是满天喷洒的血雨,是随处坠落的残肢断臂。
是慢慢,慢慢消散的硝烟。
……
那个女孩,再也没能见到那个男孩。
……
泪中惊起,抬头,仍是那熟悉的星河,男孩从木床上坐起,走出房间,远方有狗吠,远方有蝉鸣。抬头眺望,天上,是一轮大大圆圆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