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太医来瞧时,她顾不得询问自身呕吐之症,只询问有何法解得了阖业硕难眠之苦。
陆晋恭答曰:“心病,是病,却非独靠药可医。”
二人谈及许多医治焦灼之症的相关法子。
待陆晋提及丝竹乐声疗愈之法,浣彤便是留心了许多,想要一试。
入夜,二人皆是半宿无眠。
“朕吵到你了吗?”屏风背面传来阖业硕轻轻询问之声。一屏之隔,他亦是听得见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抚筝给你可好?”浣彤柔声问去,待阖业硕应声,便是起身弹那筝去。
整首曲子,十之八九处皆用泛音所奏,那般空灵、清凉,全无如常筝曲般洋溢悠然,于那静夜里低低蹦出,若颗颗水滴坠落、碎裂,唯余心中空旷无羁之感,久久不能散去。
“好听。朕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弹法。”阖业硕甚是喜欢,只觉心头宁静舒缓了不少,那些担忧不安之火,被这若水之乐声,熄了不少。
提及最擅泛音之乐器,浣彤便是不假思索地将话头带离开了筝,“最擅此法的是琴。”
“羽伦擅奏,对么?”阖业硕听及“琴”字,便是脱口而出,非为有心为之,只是想到而已。
浣彤忽而反应过来,却为时晚矣,只得小心翼翼地点头。
“他怎么会弹给朕听呢?”阖业硕自言自语了句,叹了口气,“若是屏风后面的人,换成羽伦,你们便是合奏了,是吗?”
“朕终是配不上你。”他认命地喃喃道,语中流露出淡淡的哀伤,“朕不该说这些,睡吧!”
“你有心事,可臣妾却帮不上忙……”她从筝旁起身,见阖业硕伸了手来,便是过去到它跟前。
“与你无关。是朕怀疑自己的执政能力。”阖业硕拉了她躺下,把头埋进她的颈间,细细体会着她给予的丝丝柔暖,“史书不会这么写,对不对?”
浣彤嗯了声,便是听得耳边有推心置腹之言,“里面的英雄,都要意气风发、无所畏惧。可朕不是。朕会害怕、会左右为难……”
“每个人都会害怕,都会左右为难,驰骋沙场、俯瞰江山的大人物们都是。那些完美的角色,是杜撰出来的神,此刻的你,是个生动的人。”她缓缓而谈,若善医心病的良医,“你能这般坦诚相待,臣妾甚为感动。”
“朕会怀疑,自己适合做皇帝吗?”他喃喃自问,又似隐隐询问身旁人。
“这可把臣妾难住了。怎么算是适合呢?臣妾得好好想想。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答案吧!”浣彤淡淡道,若与人谈史,明知事无定论,又偏要探寻,“若你精疲力竭,或许不适合。”
“朕现在就觉得力不从心。若朕不做皇帝,能做什么呢?”他顺势而答,似要倾诉却又无从说起。时局不稳,波谲云诡,人心难测,百般争斗却是为何?
“做臣妾的跟班吧!臣妾带你走街串巷,记录江湖故事。历史便会不再只有江山社稷,有市井小民的各色生活。”她这般故作轻松地信口胡说着,唇角竟是不知觉地勾起,却忽而话锋一转,“不行!那得有银子才行!你还是做皇帝吧!这样我们才能有银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