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欲裂。
像是坠入万丈深渊。
望见桃花的那日夜晚,花瓣被春季罕见的大风卷得吹得满院都是,木门吱呀作响,像是在为花季的匆匆离别而哀悼。
乔龄皱着眉沉在梦中,难得没有被屋外的声响吵醒。
只是梦里的景色比外头的景色更惹人心惊而已。
“旻哥哥,你喜不喜欢桃花?”她梦见儿时自己透露怯意的声音,被迫在梦里回忆那段卑下的过去。眼前的少年温旻眉眼冷淡,眼角微微上扬的动作都没有,只是冷冷看着自己,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离去。
乔龄蓦地从梦中惊醒,一拂额头,薄薄的冷汗濡湿了指尖,刹那间睡意全无,闷闷的疼痛蔓延了整个头颅。
屋外风声大作,像是绝望中的女子在尖利地哭叫,又像是鬼门关前的小鬼,阴冷诡戾的尖笑。
风愈刮愈烈,不断向门窗扑来。屋内空气骤然降低,冷得乔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是要交战了吗?她茫然地想,疼痛在脑中打转,压迫地她竟有几分喘不过气。
她茫然地坐在床上,定定地望着被黑暗湮没的某物,耳中充斥着鹤唳的风声,直至天亮。
天亮时分,风倒是止住了,只留下和平日一样的柔柔和和的春风,拂面留暖。推门而出,院落里的桃树只留下秃枝,花瓣散落得满院都是,绿叶也是,只有零散的几片花叶耷拉着脑袋,惊慌失措地垂在枝头。
“昨夜那风并不是个很好的预兆,”似是明了了乔龄眉心的忧心忡忡,阿鸢一早便向乔龄道,“恐怕戎国要……”“我心有预感。”乔龄轻轻打断,“昨夜,我梦见温旻了。又赶上大风,怕是上天托梦予我,提醒我战争即来。”
五月初,暮春驰入,桃花已谢。乔龄在搂月宫呆的时日尚多,一般只抱着书籍看,偶尔在午后时分接待懒得批阅奏折的胥昭帝,和他聊上几句正事,再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天气半凉半温,不温不火,倒是让人上不来脾气。约莫到了中旬,不温不火中温热略占上风时,戎国一份不声不响的战书送进胥国,倒是像炸起惊雷般,让胥国朝廷内乱了几分手脚。
没人希望再开战,谁会想破坏表面上的和气。
虽说早有准备,但人心难免不惶然。更有早就看不惯胥昭帝作风的官员,以王将军为首,开始质疑胥昭帝的统治,他们像是铁了心般认为当下局面,戎之实力要比胥强得多,胥在胥昭帝的统治之下就如纸老虎一般,惨败已成定局。胥昭帝倒是和和气气,只咧嘴一笑,就当作什么都未听见一般,挥挥手,侧身对脸色有点难看的乔龄道:“管他们干什么,虽说入了局,但输赢又不成定局。”他看起来胜券在握,乔龄眸色复杂。
胥国之兵力着实不弱,从未有纸老虎这一说。而戎国,也并非前些年战场上抖抖索索的病猫了。
猫儿爪子锋利了,也能让人鲜血淋漓。
可到底敌不敌得过活老虎,这倒是个谜。
“阿龄,草药库里应有尽有,到时候伤兵还得劳烦你去照顾。”出兵前夜,胥昭帝眉眼温柔,亲自前来搂月,和乔龄在月光下对酌。只一杯,望见乔龄深深点头后,放了酒杯,出了宫门,身影缓缓淹没在如墨的夜色中。
乔龄方才迎着月光,似乎看到胥昭帝眸眼里有浅浅的、亮亮的东西被点亮。
她微微闭上了眼,再睁开时,淡淡的雾气弥漫在眸间。
一定要平安地,打下这场仗。
号角吹响,划破天际。乔龄一袭素衣,轻轻咬着唇,提着心站在不远处的营中。
战火纷飞,喊叫震天。
她微闭眼睛,攥着草药袋的手愈抓愈紧,眸中荡涤的满是紧张之意。
胥昭帝亲自带兵,戎国那边是温旻。
骏马奔驰,卷起黄土,尘埃浮在空气之中,呛得乔龄不住咳嗽。
第一个伤员在开战没多久被送来,他被敌方的箭射中,恰好封住了前战好了没多久的伤口之上。
乔龄能想象到他的疼痛,面前的士兵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紧咬着唇,一声不吭,只在乔龄转身熬草药的时候出声问道:“我是不是活不了了?”乔龄回眸,看那张年轻的脸上露出来的点点惊惧之意,眸子忽然被水汽染湿了:“不,你可以活下来的。”她拼命把嘴角往上扯了几分,扯出了一个并不灿烂的笑容。那少年看到她的笑容之后似乎也有了几份安心,忍着疼痛惹来的闷哼,嘴角上扬成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小姐,谢谢你。”语毕,轻轻闭上了眼睛。
炮火声不断,烟雾漫天。
“都会平安的,”她熬好一碗止痛草药汤,端给那少年,轻柔地安慰道。少年闷头喝下汤的瞬间,似乎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