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还明艳动人的姑娘,此刻却被舒长明磋磨得狼狈不堪,阿舒心里不忍,转头对舒长明道:“公子,咱们还有正事要办,祭酒大人那边......”
“行了,我知道了。”
他转过头,不耐地盯了阿舒一眼,将手里的帕子往地上一扔,抬脚便往外走。
阿舒追了出去,继续念叨:“公子,这事您不能任性,若是老爷知道您没去祭酒大人府上赔礼道歉,定会责罚您的。”
“阿舒!”
舒长明猛地停了下来,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眼睛里蕴含着的是阴沉的寒意:“你不要以为这几年爷对外宠着你、护着你,你便真是爷的心头肉了。你当年许诺给爷的礼物,这一拖就是五年。五年了,爷倒要问问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将父亲让你接近我的用意打探出来?爷要的,可不是废物。”
阿舒被他一番话说得面颊发热,这些年来积压已久的不满也因此而彻底爆发了。
她生气地瞪着他,答:“公子,您说这些话爷不嫌臊得慌。当初阿舒是承诺了您这件礼物,但老爷现在迟迟不肯指派我下一步的行动,您急也没用,对我发脾气更没用。再者,这些年来您自己在国子监的表现,别说是老爷,就连我也看不下去。”
阿舒顿了顿,迎着舒长明愈发阴沉的视线,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良禽择木而栖,我本来以为你会是个明主,但这五年你在国子监的表现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你因弱小而无法反抗老爷对你人生的操控,却选择用自甘堕落来报复老爷。这种伤敌八千自损一万的做法,真让人不敢苟同。”
“你!”舒长明举起手,欲要扇她。
阿舒讥笑地看着他:“你打啊,你除了能打像我这样的人,你还能打谁?这些年你受尽白眼,成了闻名汴京的废物,你以为这样的你,能拿什么和老爷对抗?”
然而舒长明的手扬在半空,却迟迟没有落下。他赤红的眼睛像凶兽一样,似乎恨不得能立刻生吞活剥了她。
阿舒一点也不意外他现在的模样,因为这才是真正的他。
五年前那个扬言要和她一起挣脱桎梏的舒长明,在国子监的五年间被磨掉了所有的锐气和志向,他每日沉浸在寻欢作乐中逃避现实,越逃避便越摘不掉他玩物丧志的面具。
面具戴得久了,他渐渐变迷失了自我。
她当初为了活命而自荐做他的谋士,但自己却也从中看见了自由的希望。阿舒这几年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她劝了他五年,帮了他五年,他却成了如今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
更可笑的是,他居然还有脸来指责她。
“你很愤怒是不是?愤怒就对了,这几年你对别人的轻视和嘲笑无动于衷,我还以为你早就没有羞耻之心了。”
舒长明沉沉地盯了她许久,呼吸由最开始的粗重紊乱渐渐变得平稳如常后,方道:“回国子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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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位于汴京东城区,离他们所处的位置甚远,等阿舒和舒长明到的时候,今日的课程早已接近尾声。
舒长明只好等在学堂外,等下课后便立即大步向里走了进去。
此时学子们都还在席间并未散去,乍然见舒长明走进来,立时便哄笑起来。
“哟,这不是舒公子吗?怎么今日不去春风十里抱美人,反而来了这读书之地?莫不是走错道了?”
“哈哈哈,谢兄,你这话可高抬人家舒公子了,你没瞧见外头站着的那丫头吗?那可是人家的心头宝,有她在,舒公子哪里还敢去那温柔乡?”
......
“要我说啊,这舒长明的眼光也忒差了些,这丫头面容寡淡,身姿也平平无奇,也不知怎么竟入了他的眼。”
......
学堂内一时哄闹起来,诸多调侃取笑舒长明的声音此起彼伏,众人谈话间虽是调侃居多,但看向舒长明的眼神无不隐含轻蔑。
“肃静!”祭酒陈白风将戒鞭往桌案上一拍,皱着眉头斥道,“学堂乃神圣之地,岂容尔等喧哗。”
陈白风在国子监众祭酒中是出了名的严苛,学子们都怕他,他这一戒鞭拍下去,众人立刻便噤了声。
陈白风满意地看着众人,而后才淡淡地扫了舒长明一眼,道:“你来做什么?”
舒长明朝他拱手作揖道:“老师,长明之前不懂事,总是不务正业,以致学业耽搁。长明今日方知自己曾经错得有多离谱,特来向老师请罪。”
陈白风诧异地看着他:“你......罢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父亲对你期望颇高,还望你以后能牢记你今日所言。今日课以散,明日虽是沐休,但你近些年落下的功课甚多,即便是休沐在家,你也莫要忘了补习功课才是。”
“学生谨记。”
陈白风满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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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礼教严苛,女子不得为仕,即便是要读书,也只能在私下学习。而国子监作为大昭的最高学府,除了侍女,其余女性都不得入内。即便是进了国子监,也绝不能踏进学堂一步。
因此,阿舒随舒长明到学堂后便一直在外边等着他。
她从敞开的大门处往里望去,隐约瞧见那祭酒在舒长明拱手作揖后面色稍霁,提着的心方落了下来。
这祭酒向舒华告状,她本来还担心是个锱铢必较的小人,如今看来倒是她想多了。
阿舒在外头站得久了,阳光曝晒下,汗水浸湿了她额前和耳鬓旁的秀发。本来她是没怎么注意的,但舒长明自里头一出来便眼神温柔地用袖子细细替她擦汗水,倒叫她觉得愈发地热了。
阿舒红着脸瞟了一眼陆陆续续走出来的学子,嗔道:“公子,你低调一点,这么多人看着呢!”
“阿舒可是害羞了?”他柔情脉脉地看着她,“我还没来得及谢谢阿舒呢。今日若不是你规劝于我,只怕我此刻还在外头醉生梦死着。”
阿舒和舒长明的视线在半空中交织,她最终实在受不了他炽热的眼神,败下阵来。她垂着眸看向地面,故作娇羞道:“公子,我们还是回家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