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高文循声看过去,就看见了一男一女两个身影:男的非常瘦小,但是双目明亮有神,显得十分的聪明、干练,正是李高文以前的大学同学宗国梁;女的浑身胖乎乎的,但是并不显得臃肿,圆圆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浓眉大眼高鼻梁,红扑扑的嘴唇,略黑的皮肤,总体看起来看起来比较可爱,和台湾明星林依晨属于一类长相类型的女孩子,正是秦珍珍。
宗国梁见了李高文,也赶紧打招呼:“李高文,好久不见了。”
李高文笑道:“哇,原来是你们俩呀,好久不见了。”
秦珍珍又问道:“什么时候来的?是来看你的那两个老乡吗?”
李高文道:“来了两天了,是来看张力和胡贵儒的。”
宗国梁笑道:“你现在走,他们不送吗?”
李高文笑道:“那两个懒鬼说是懒得走,真不够朋友。”
秦珍珍看李国庆、穆波一直跟在李高文左右,似乎是跟他很熟,于是问道:“这两位也是我们学校的同学吗?”
李高文赶紧介绍道:“哦,他们不是,他们是我的老乡。”
……
不一会儿公交车来了,五人一起上了公交车,找了相邻的位置坐下。
公交车发动以后,慢慢的朝学校方向走去,李国庆看着窗外刚刚路过的一些景物,问道:“高文,你有病呀,这车既然从学校经过,我们刚才直接在学校等车不得了,干嘛跑这么远坐车?”
李高文笑道:“你仔细看看这辆车,你认为你在学校上车会有位置吗?”
李国庆在车厢里前后扫视了一圈,发现车厢里的座位不但已经坐满了,而且还有几个人因为上车上的晚,没有抢到座位,都只好站着了,于是笑道:“是呀,这都坐满了,如果到了学校,肯定没座位了。”
穆波笑道:“是呀,想坐座位,就得比别人多走几步,多努力一些,这就叫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旁边秦珍珍问道:“哦,李高文,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李高文道:“我现在是无业游民,准备找工作呐。哦,那你们呢?现在去市里干什么?”问这句话的时候,李高文把“你们”两个字说得特别重,那自然是旁敲侧击的问秦珍珍与宗国梁的关系了。
秦珍珍似乎没有听出李高文的重音,道:“我呀,还在上学嘛,你应该知道,我还没毕业,这学期我有两门课需要补考,现在去图书城找一些考试资料。”
李高文微笑着双手比划了一下,把两个大拇指一起碰了碰,笑道:“嗯……我是说……你……们?”
宗国梁看出了李高文的意思,笑道:“李高文,你别误会,我跟秦珍珍没什么关系,就是陪她来看看。”
……
不一会儿,公交车到了伏牛路站,也就到了图书城,秦珍珍与宗国梁要下车了。秦珍珍似乎有些不舍,问李高文道:“你有什么联系方式吗?”
宗国梁道:“李高文以后还会去学校的,我们赶紧下车吧,不然车就要开了。”
李高文笑道:“是呀,你们赶紧下车吧,要不然就过站了,下回我去学校再找你们。”
于是秦珍珍看着李高文,依依不舍的下了车。
当公交车再次发动起来的时候,穆波笑嘻嘻的问道:“文哥,你跟刚才那个妞儿是不是有一腿?”
李高文没好气的道:“你是不是看我跟谁都有一腿,那你看看我跟你姐黄萍雅是不是也有一腿?”李高文打算用黄萍雅来堵穆波的嘴,希望他不要再问那些无聊的问题了。
出乎意料的是,穆波的胸襟无限广大,连这种玩笑他都能忍,他笑道:“文哥你文武双全,虽说性格有些迂腐,但为人又正直,花钱呐,有些扣儿,但那也是勤俭节约的表现,酒喝得少,烟不抽,这些正是我小姨和姨父挑选女婿的标准。”说到这里,穆波又神秘的一笑,接着道,“而且,如果你做了我姐夫,我就会有更多的时间接触咱们淼姐,说不定哪一天我就做了你的妹夫。”
李高文少年时期,父母就离异了,因此对于两个妹妹,那是关爱有加。当时如果是别人讨这个嘴上便宜,恐怕李高文早就骂开了。可是这次穆波嘴上讨便宜,却是因为自己的嘴上先不留德,因此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给了穆波一个很不好的脸色。
李国庆见气氛有些紧张,于是笑道:“原来你小子打得是这个如意算盘呀,想一个换一个。不过说实话,在我看来,你姐虽然漂亮,但是跟小淼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这桩生意对高文来说,亏了。”
穆波笑道:“不亏,我可以跟文哥保证,我姐还是百分百的纯洁,原装产品,因为我小姨和姨父管得很严,每天回家都是定时的,稍微晚一点儿不是挨骂就是挨打。可是文哥你敢保证咱们淼姐还是吗?”
爹妈离婚早,妹妹自幼缺乏管教,这两年多来,自己大部分时候都是在郑州学习打工,很少在家,没有多少时间看着妹妹,而多方信息又都显示,妹妹现在是在街上混的,所以对于穆波的提问,李高文并不敢保证,于是李高文赶紧转移话题,道:“好了,咱们不能拿自己的亲人说笑,是吧?”说到这里,李高文不待穆波、李国庆回话,又赶紧抢着道,“我跟刚才那个妞是有点儿故事,你们想听吗?”
穆波笑道:“既然你不肯说我姐和淼姐的事情,那就听听你的故事呗。”
李高文笑道:“先跟你们打个招呼,这个故事很平淡,一点儿都不精彩。”
穆波笑道:“那就当是听放屁,熬熬时间。”
于是李高文讲起了故事。
时光倒流,回到了2003年的九月份,那时候李高文刚刚来到郑州科技学院,按照规矩,初入大学的学生都是要接受军训的。烈日炎炎之下,众学生站在学校的操场之上,接受着阳光与汗水的双重洗礼,辛苦万分。
大学军训有一个训练项目是叠被子,要把自己的棉被叠成方块状。当时学校军训的教官们直接让学生们把凉席、棉被、洋瓷盆都拿到了操场上,把凉席铺在地上,棉被铺在凉席上,然后用洋瓷盆来回的压,把被子压平整,好叠成方块状。当时站在操场边上一眼望去,整齐的一排排凉席,一床床棉被,一个个洋瓷盆,一位位汗流浃背的学生,整个情景那是异常的壮观。
多年之后,再度回想起此事的时候,李高文不禁想到:当时如此军训,恐怕更大程度上是为了做给学校的领导看。试想一下,学校的领导站在学校的顶楼之上,吹着空调,拉开窗帘,透过窗户看着楼下操场上这壮观的一幕,心里是何等的骄傲,何等的满足啊!同时,这些教官们的军训成绩自然也就有了。
可是这个壮观却都是用学生们的汗水,甚至是晕厥换来的。烈日炎炎之下,李高文带着军帽,穿着整齐的长袖军装,跪在凉席上,用洋瓷盆来回的压着被子,心里很是烦躁,因为他感觉做这个事情十分的没意义。李高文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还越想。最后,李高文终于忍耐不住了,把洋瓷盆哐啷一声扔到了一边,大声喝道:“我不干了,无聊死了。”
李高文的这一举动,引起了身旁好多同学的注意,目光纷纷聚焦到他的身上,当然也就引起了教官的注意。
当时的军训教官都是从郑州解放军学院调来的高年级的学长,年龄也都不大,二十出头,也就比这些刚入学的学生大个两三岁而已,甚至有些入学晚的学生,年龄都跟这些教官差不多。那时李高文的教官就是一个黑矮子,长得很黑,个头很矮,估计连一米六都不到。私下里曾有同学嘲笑他说:“这种身材,如果是国家征调义务兵,那肯定是要被刷掉的,也就是上军校,能给他一个当兵的机会,即使是这样,以他的身高,说不定还是走了后门儿的。”但是这个教官却是站如松、行如风、坐如钟,非常的有精神,可谓神采奕奕。他见李高文扔了洋瓷盆,说了那句唠叨话,于是厉声喝道:“赶紧去把盆子给我捡回来,继续压被子。”
李高文仗恃着自己的个头儿比这个教官大,手上又有些功夫,并不把这个黑矮的教官放在眼里,把头一扭,道:“谁爱压谁压去,我没那个闲功夫,这太无聊了,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教官道:“胡说,这是培养你们的生活自理能力,是锻炼你们的纪律性。”
李高文冷笑道:“培养我们的生活自理能力?我在家活了十九年了,从没见到谁把自家的被子叠成方块的,你家里的被子都叠成方块吗?”
“嘿嘿嘿……”“哈哈哈……”……李高文的话不禁引起其他同学的一阵哄笑。
“啪!”的一声响,李高文的膝弯处吃了一脚,微微有些痛,然后就是教官的再次怒吼:“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不要给我废话!”
李高文把膝弯一绷,本来被踢弯的膝弯又直直的站稳了,道:“我是来上学的,不是来当兵的。”
教官感觉到了李高文腿上的硬度,于是笑道:“体质挺好的嘛!”
李高文自豪的道:“我有一个朋友是当武警的,我跟他学了一年半的功夫。”
教官道:“怪不得这么傲儿,原来是练家子。”说到这里,教官看了看其他同学,继续道,“说句大实话,你们这里只是普通的专科学院,毕竟不是真的军队,也不是军校,所以,我也不能真按照军校的规矩处罚你。这样吧,我给你一个选择,要么现在你把盆子捡回来,继续压被子,我就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要么你现在绕操场跑十圈。”
李高文不假思索的道:“我宁愿跑十圈。”
跑完十圈之后,李高文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走回了队伍。可是回到队伍的时候,李高文却看见一个胖乎乎的女孩子正在替自己压被子。
教官见李高文一脸的问号,于是道:“军训之后你们学校是要作检阅的,叠被子也不例外,我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而拖了全班的后腿儿。可是刚才你既然接受了我给你的选择,所以我也就不能再让你叠被子了,这叫言而有信。刚才你去跑步之后,我问了大家,有谁愿意替你压被子,这位秦珍珍同学答应了,她愿意替你压被子。”
李高文的脾气虽然倔强,但并不是不通情理,于是道:“谢谢教官替我想办法,也谢谢这位秦珍珍同学替我压被子,以后我会努力学习,自己叠好被子,不给大家拖后腿儿。”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学校为了让同学们从紧张的军训生活之中放松一下,所以就在操场上放起了露天电影,李高文还记得那天放的电影是成龙、元彪、洪金宝三人所主演的《A计划》,非常的搞笑,非常的精彩,尤其是成龙所主演的马如龙在胡同里被黑社会追击的那一段,紧张刺激而又不失诙谐幽默。
吹着徐徐的微风,看着搞笑的电影,数日以来由于军训而紧绷的神经似乎放松了许多。秦珍珍搬着凳子悄悄的挤到了李高文的身边,与李高文聊了起来。聊了几句之后,她问道:“那天教官不就让你叠个被子嘛,你怎么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李高文道:“我们来到这个学校,前后交了三、四千块钱的学费,是为了学东西,学生存的技能,将来好找工作,好赚钱。谁知道到了这里,却让我们风吹日晒的叠被子,这简直就是浪费青春嘛。鲁迅说过:浪费别人的时间等于谋财害命,浪费自己的时间等于慢性自杀。他们就是在谋财害命,而且是真的谋财了,三、四千呐,你说我能不发脾气吗?”
秦珍珍笑道:“你可真会说,其实他们这是锻炼我们的纪律性呀!”
李高文眼睛一瞟,嘴角一撇,“切”了一声,头一扭,十分不屑的道:“什么锻炼纪律性,明摆着忽悠人的。我想学的是一些实际的东西,能赚钱的,不是这些不切实际的高调口号。你说说这叠被子是对我们的生活有实际的用处,还是能帮助我们工作赚钱。”
秦珍珍笑道:“我……我没想过这些。”
李高文又道:“你看看我,看看你自己,再看看我们这些新来的其他同学,一个个都只有二十岁上下,青春年少的,可是到了这里仅仅一个星期,就把我们都晒得跟锅底似的。外人来了乍一看,还以为是到了非洲呐!”
秦珍珍被李高文逗得呵呵的笑了起来,道:“你真幽默。”
李高文又正色道:“说句实在的,谢谢你这几天帮我压被子、叠被子。”
秦珍珍道:“都是同学,你这人怎么总这么客气呀,这几天你都谢了我七八回了,耳朵都磨出茧子了。干脆你实际点儿,请我吃顿饭得了。”
李高文微微有些意外,笑道:“请吃饭呀?!嗯……星期六我出去请你吃顿饭吧,你想吃什么?”
就在二人聊得正欢的时候,宗国梁搬着凳子也凑了过来,笑道:“谁请吃饭,我跟着蹭点儿怎么样?!”
秦珍珍赶紧笑道:“你就知道吃,也没见你长多胖呀。我刚才是跟李高文开玩笑呐。”
宗国梁伸出手轻轻的在秦珍珍的小臂上揪了一下,笑道:“是呀,我还没你胖呐!”
李高文笑道:“你这是用词不当,她不是胖,而是丰满,是可爱。”
宗国梁笑道:“你这么会说,学法律有点儿浪费,应该去学文学。”
秦珍珍道:“学律法更练嘴。”
李高文总结道:“我感觉嘛,学文学注重的是提高个人内心的修养,要研究语言的深远含义;而法律则更注重嘴上论辩的功夫,语言概念要严谨,不能含糊。但就这一点而言,文学和法律是背道而驰的。但是学好文学,又能更好的把握语句的含义,就这点而言,文学对法律又有帮助的作用。”
宗国梁笑道:“这么说来,文学和法律其实就是辩证的关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