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高文听出田小霞的语气不对劲儿,不再喊他“臭小子”,而是指名道姓的叫他‘李高文’;声音之中带着惶恐,也含着愤怒;圆睁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助与抗拒。李高文使劲摇了摇头,甩得脑袋发昏,腾出一只手在自己头顶百会穴“砰砰砰”的连拍了三记重掌,直打得自己眼冒金星,欲念减半。随后坐起身来翻到一边,自觉羞愧难当,不敢正视田小霞,低着头,道:“霞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不是人,我是坏蛋。”说完,下到船舷边,探身往河里捞水就往自己脸上扑。此时已是深秋,冰凉的河水不断地打在脸上,散落河中,激起一圈圈的涟漪。李高文停下动作,怔怔的看着这些涟漪,心里乱糟糟的。而黏在脸上的水珠则顺着李高文的下颌,流到脖子,流进领口,下到胸腹,一阵阵冰冷的感觉,李高文这才逐渐从燃烧****之中摆脱出来。也幸亏李高文那时还是个处男,所以能及时把持得住。
田小霞缓缓的站了起来,看着李高文,微微愣了一下,这才慢慢的走过去,抓住他的袖子,道:“臭小子,你别这样!衣服都弄湿了,小心着凉!”
李高文低着头,羞愧欲死,不敢去看她的脸,也不敢去抓她的手,道:“霞姐,我……我……刚才我不是故……”那个“意的”还没说出口,就觉得不对,因为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了,这个理由首先不要说能不能说服田小霞,就连他自己也不信,于是赶紧改口,“霞姐,你别生气,真的别生气,你别走,我刚才鬼上身了,我知道到了郑州你就不是我的了,我舍不得你!真的舍不得你!所以我才……才……才想要……要了你。”想到因为自己这样对她,她以后可能再也不搭理自己了,李高文悔恨交加,手足无措之下眼泪已经顺着双颊滚落下来。
田小霞见他是真的伤心了,上前抱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脑袋搁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拍着他的后背,道:“臭小子,没事了,我不生气,不生气了!”
李高文的个头较她高得多,于是弓着背,也紧紧地抱住她,道:“你不走吧?”
田小霞拍着他的后背,温和的道:“不走,不走了!”
李高文赶紧学着港台武侠片中的情景,举起四根手指,道:“霞姐,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对你了。如果我再那样,就天打五雷轰,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死无全尸,死无葬身之地,死后魂魄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田小霞还是轻轻拍着他的背,笑道:“好了,你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了,哭什么哭,难道还要我用糖豆来哄你?!”
听田小霞这么一说,语气也柔和许多,李高文不禁破涕为笑,道:“你真的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我又没说你什么,你乱发什么破誓。”田小霞说着缓缓推开李高文,看着他的双眼。
李高文还是面红耳热,目光游离闪烁,不敢正视田小霞,吞吞吐吐的道:“嗯……嗯……我……”
恋爱的时候,男女之间的交往,其实不用那么客气的,也不能仅凭一颗心,要讲技巧。要看对方的反应来出牌,不能随便亮出自己的底牌。李高文不懂这些,很随便的便亮出了自己的底牌,所以在这场名为恋爱的男女征服与反征服战争中,注定失败。
田小霞感觉到了李高文的尴尬,于是转移话题,问道:“这船怎么没有人看着呀?”
李高文也赶紧转移注意力,道:“这大概是附近乡民捞沙打渔的船,现在大中午的,估计都回家吃饭去了。”
“这些船不会漂走吧?”
李高文指了指嵌在湿沙地里的锚,道:“有这个锚在这儿,船跑不了的。嗯……你以前没坐过船吗?”
田小霞左右脚用力摇了摇船底,船由于大部分是在浅滩上,所以只是微微晃了晃。田小霞道:“没坐过。”
“那么,我们一会儿去那边坐游览船!”
“什么游览船?”
李高文远远地向东指着,道:“你看那里,有些做生意的船:脚踏船,我们自己踩的,五块钱一小时;还有人工帮你划的,十块钱一小时,不算贵!我们可以雇一艘人工船,买点儿零食,坐在船上欣赏南北二城的沿岸风景,那岂不是爽翻了?!”
“走吧!”田小霞再次牵起了李高文的手。
大约一小时以后,田小霞和李高文上了一艘人工游览船。划船的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妇人,李高文对她道:“这位阿姨,你就绕着两岸转一圈吧!”
老妇人晃动船桨,道:“嗯!”
随着老妇人船桨的缓缓滑动,小船开始在河面上匀速的行进着。安静的坐在船上,看着潺潺的清流,听着静静的水声,李高文的心渐渐安静下来,远离了刚才的尴尬,于是问田小霞道:“霞姐,坐在船上的感觉怎么样?”
田小霞扶着船舷,甜甜的笑道:“有点晃,风还有点儿凉。”
“船在水上是晃,没有陆地上那么稳;河面上的水蒸发吸热,风是比岸上凉一点儿!”说着,李高文又问道,“两岸的风景怎么样?”
田小霞道:“没怎么样呀,不就是楼房,草地嘛!”
李高文摇摇头,道:“是呀!楼房,草地,什么地方都这样,千篇一律,看上去似乎很好看,但是没有什么特色了,如果你能早几年来光州就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李高文左右不断地转着身子,指点着两岸,道:“以前小黄河两岸没有开发的时候,有很多吊脚楼,老式民房,还有一些古建筑,很好看的。”
田小霞微微皱起眉毛,道:“吊脚楼?什么吊脚楼?”
李高文解释道:“就是沿河而建的小木楼,一部分在岸上,一部分从河沿伸出,悬在河面上方,这样可以节省很多地面面积!”李高文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比给她看。
“哦,这样呀,我在电视里看过!”田小霞点点头。
“我以前也不知道那些就叫吊脚楼,而是看了沈从文的文章以后才知道,尤其是《边城》,把吊脚楼写得真的很美。”
小船逆着水流,渐渐接近了桥墩,船速越来越慢,风似乎也变大了,水面似乎也有些微微的升高。田小霞似乎感觉到了这些,问道:“怎么感觉船越走越慢,风越来越大,水面好像有些升高?”
李高文解释道:“你说的这些都对。据说这座桥是民国时期修建的,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了。相对于现在而言,当时的修桥技术还比较落后,因此选择了两岸距离最近的地方建桥,以节省人力物力,而且由于当时技术的限制,桥墩也都修得比较大,使本来就比较窄的河面流水面积变得就更窄了,恐怕只有前后远处河面流水面积的一半。这就相当于你捏住水管子喷水一样,在流量不变的情况下,通过的体积减小,流速自然就加快了,同理空气的流动速度也加快了,所以水流更急了,风也更大了,而且由于两岸的骤然变窄和桥墩一起对水流产生了挤压作用,所以当河水流经这里的时候,桥墩处的流水是有些微微升高。”
划船的老妇人听完李高文的解释后,笑道:“小伙子,你是大学生吧?说得真好。我在这里划了一年多的船了,从来没有听见有人说得你这么好!”
田小霞听见老妇人夸奖李高文,笑道:“阿姨,您可别乱夸他,他可是会翘尾巴的。”
老妇人笑道:“姑娘,听你口音是外地人,你是她对象吧?这么好的小伙子不好找呀,人长的排场,又有学问。”
李高文自己都听得不好意思了,笑道:“阿姨,你就别说了,你再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谁了!”
老妇人是个划船的老手,平时应对的客人也应该比较多,所以嘴也练得比较甜,继续道:“这小姑娘也长得排场,文文静静的,好!”
李田二人听得不禁低头窃笑,还时时偷对目光。
老妇人见二人窃笑,又道:“可惜呀,现在那边的航空大桥建成了,为了拓宽河面,这座老桥就快要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