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霞见李高文缓缓向自己走来,不自觉的耸了耸肩膀,似乎很紧张,双腿一动不动,低下头,悄悄的闭上了眼睛。
李高文也似红军过草地一般,艰难无比,因为他要克服自己的羞怯,克服中午小船上的心理阴影。出了两手心的汗,李高文终于走上前,按住了田小霞的肩膀,抖动着双脚正准备脱鞋,突然“哐啷”一声巨响,院子大铁门似乎被人一脚踢开了。那两扇大铁门乃是李父拆了两个老式铁油桶做的,因而特别响,声音特别浑厚。李高文吃了一惊,赶紧跑到窗户前面,掀开窗帘一看,是自己的父亲回来了。
李父满头大汗,脸色发红,样子很兴奋,左手拎着一条半米长的大青鱼,右手拎着一提子啤酒。看样子他是看见大门没锁,直接踹门进来的,一进门就大声吆喝道:“小文,在家吗?”
李高文赶紧开了客厅大门,迎出去,接过东西,道:“我在家!”
李父见门窗关得严实,道:“你是怎么回事儿,大白天的关什么……”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回过味儿来,小声问道,“小霞在屋里?”
李高文被父亲这么一问,一股烈火立刻从腮帮子烧到了耳朵根子,低着头,轻轻的点了一下,“嗯”了一声。
李父微笑着,眼角的鱼尾纹都挤到了一起,也不再多问,道:“你赶紧把客厅打扫打扫,摆放桌椅,准备一下干净的碗筷,一会儿你大伯,张叔,铁头叔要过来吃饭,我给他们做一个鱼火锅!”
“哦,知道了,我这就准备!”李高文说着话,就把鱼放到了厨房的洗菜盆里。
李父朝李高文的房间迅速瞟了一眼,提高声音道:“嗯……你赶紧准备,屋里没有烟了,我再去买两条烟。”说罢,就出门去了。
李高文赶紧回屋打开门窗,田小霞穿了鞋袜,下了床,问道:“一会儿有客人?”
李高文道:“是的,我大伯,还有我爸的两个朋友要来,你赶紧来帮帮忙,干点活儿,估计是我爸是邀他们来看儿未来媳妇的。”
田小霞笑道:“这次我帮你糊弄过去,下次看你自己怎么办?”
李高文笑道:“能怎么办?撒盐倒醋加酱油,凉拌呗!”说完,李高文又笑嘻嘻的道,“以后我会努力追求你的,也请你给我留个机会嘛!”
七点的时候,李父搞了一个鱼火锅,在自己客厅中央摆放了茶几餐具等物。李高文大伯、张叔、铁头叔也都过来了,那天是星期六,李淼不用去上夜自习,也早早的回了家,李高文一家人,田小霞,三位长辈,坐在茶几前吃了起来。
李父给小霞和大家相互做了介绍。李高文大伯已经有六十岁了,头发也花白花白的了,目光低沉,总是微微低着头,样子很威严。李父道:“小文他大伯以前在工商局上班的,现在退休了!”
田小霞点点头,道:“大伯好!”
于是李高文大伯又对田小霞开始了一轮审讯: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多大了?老家是哪里的?家里有多少人?都干什么……
田小霞小心翼翼的回答着,却在桌子下面蹭李高文的腿,拽李高文的手,偶尔还对李高文挤眉弄眼。李高文家吃饭待客用的是一张非常长的木质茶几,李高文大伯坐在最上方,李父、张叔、铁头叔坐在茶几的东面,而李高文兄妹和田小霞就坐在茶几的西边。因此,田小霞在茶几下的一切动作全被李淼看在眼里。
李高文大伯审完了,张叔又开始审:你什么学历呀?现在做什么工作?以前做什么工作?喜欢做什么工作……
田小霞还是小心翼翼的回答着,下面不断的蹭李高文的腿脚,拽他的手,甚至掐他、捏他。在几位长辈面前,李高文只能装作浑然不知,李淼却不知道偷偷的笑了多少回。
张叔审完了,铁头叔又道:“你现在在郑州住哪里呀?”
不待田小霞回答,李淼已经开口了:“大伯、张叔、铁头叔,你们就不要问了,你们再问,我哥的手就要被她扭断了。”
几位长辈听了先是一愣,接着都哈哈笑了起来。
田小霞脸上挂不住了,放下碗筷,起身道:“李叔,你们吃,我出去一下!”
李父知道田小霞脸皮薄,于是也不强留,道:“哦,快去快回!”
田小霞如获大赦,站起来就跑了出去。
李淼盯着田小霞的背影,直至她出了院门,这才道:“我估计她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
李高文明知故问:“为什么?”
李淼看着几位长辈,笑道:“如果你去了她家,她老爸找了一帮子亲戚朋友,挨个儿的审问你,你说你跑不跑?”
李高文大伯、李父、张叔、铁头叔四位长辈听了,不禁都笑了起来。
大伯笑骂道:“小鬼丫头,人不大,心眼儿倒挺多!”
李父笑着道:“小鬼丫头,对大人要讲礼貌,别没大没小的。”
张叔笑道:“我就喜欢鬼丫头的直爽劲儿,跟你年轻的时候一个样!”
几个长辈都又笑了起来。
李淼又对李高文道:“哥,你还不去追?”
李高文装傻做痴,道:“追什么?”
李淼不搭理他,对这几位长辈道:“你们现在可以放了我哥吧?”
大伯笑道:“好,小文,赶紧去追,别等小媳妇跑了。”
李高文咬了一块鱼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嗯!”
李淼笑道:“我敢肯定,她现在就在门口五十米以内,只要我哥一出去,她就看见了。”
李高文站起来,轻轻敲了一下李淼的脑袋,笑道:“猜错了,看我回来不揍你!”
李淼笑道:“我猜对了,你得奖励我!”
李高文边走边道:“奖励你不挨揍了!”
大伯笑道:“你们兄妹别拌嘴了,赶紧去!”
事情果然不出李淼所料,李高文出了大门刚走不到二十米,田小霞就从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跑了出来,挽住了李高文的胳膊,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出来了呢!”
李高文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出来?”
田小霞笑道:“你就放心我一个人在这里呀!我可是人生地不熟的!”
李高文见田小霞双眉紧锁,于是问道:“怎么了?不高兴?”
田小霞道:“我感觉我就是个骗子!”
“又怎么了?”
“我明明大你两岁,却非得说跟你一样大;明明只有小学毕业,却还得说成高中毕业!”
李高文笑道:“这是善意的谎言,不用放在心上。你以前不是常说,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啥事不往心里搁嘛!”说罢,又笑道,“现在回不回去?外面冷。”
田小霞挽紧了李高文的胳膊,道:“打死也不回去了!”
李高文笑道:“你如果实在不想和他们说话了,就去小淼房里睡觉!”
“有他们在,我睡不着!”
“你今天走了一天,不累吗?”
田小霞跺跺脚,道:“累死总比被他们问死好!”
李高文无奈的道:“好,我们再出去走走!”
“去哪里?”
“上午说了要带你去我的小学母校看一看的,我们现在就去。”
李高文家距光州第一小学只有几百米,因此不到几分钟就走到了,可惜的是,因为是夜晚,学校大门落了锁,进不去。
李高文道:“这就是我的小学母校,光州第一小学,又叫弋阳书院。可惜,小学没有夜自习,现在关门了,要不要跟我一起翻进去?”
田小霞笑道:“都二十几岁的大人了,还翻大门,你不怕丢人呀!”
“为了你,我不怕丢人!”
“不跟你瞎扯了,既然关门了,那就算了,我们去别处走走。”
于是二人再度来到回回营,李高文道:“现在向南走就还是城墙埂子,向西走,穿过大南头街,就能到沙滩,你说去哪?”
田小霞道:“去沙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