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德与叶真的蜜月过得很充实,周太太放任他们腻歪了三天之后,打发他们陪着舅父舅母在杭城游玩。
人们常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城绝对是当得起这份美誉的。
杭城最有名的当是西湖了,人称“人间天堂”,与金陵玄武湖、嘉兴南湖并称“江南三大名湖”。
西湖被孤山、白堤、苏堤、杨公堤分隔,按面积大小分为五片水面,苏堤、白堤越过湖面,小瀛洲、湖心亭、阮公墩三个小岛鼎立于外西湖湖心,夕照山的雷峰塔与宝石山的保俶塔隔湖相映,由此形成了“一山、二塔、三岛、三堤、五湖”的基本格局。
西湖湖水清澈碧绿,在阳光的照射下,点点金光熠熠生辉,一阵微风吹过,一大片荷叶层层叠叠,好像西施的裙摆随风舞动,在荷叶间,几枝含苞乍开的红莲高高的挺立,好像美人娇艳的脸庞。
周明德陪着舅父站在断桥上,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徐徐的莲风吹来,让人心旷神怡,如此近距离与莲接近,满眼都是花与叶的相依相偎,不离不弃。
清晨的露珠在莲叶上滚动,俏皮又活泼。
李君耀轻轻叹息道:“人们常说‘出污泥而不染’,荷花与莲蓬、荷叶与莲藕,不经污泥坎坷,不受沐风栉雨,人们又怎会对它有如此高的评价。”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可谓花中君子,舅父可是累了?”
“累啊!二十年宦海沉浮,太多太多的不得已,我现在特别羡慕你爹,每日忙完他那一摊子就再没什么烦心事儿了,你和明诚又懂事知礼,你看看我与他一般年纪,现在看起来倒像比他大了七八岁似的。”李君耀自嘲的一笑。
二十年前李君耀投笔从戎,一直跟随张大帅,是张大帅的随军参谋,期间又被派到日本整整十年,现在是张大帅幕僚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那舅父考虑过退下来吗
?”
“退?大帅与我有救命之恩,现在局势那么紧张,日本人已经不满足与小皇帝占的那点地盘儿了,这些年一直是大帅顶着,才把他们压缩在长春以北,大帅也老了,可是我们谁也不敢退,后退一步,就有可能华国危矣!我呢也就是发发牢骚,我辈子这个残躯怕是要扔在东北了,呵呵。”
舅父与母亲一别整整二十年,这几年安定下来后,才有了书信来往,这次周明德成亲,舅父趁此机会请了长假,与舅母千里迢迢的来参加他的婚礼,顺便与他们一家好好相聚一番。
周明德似乎听到有人喊他,忙手搭凉棚,向湖面上看去,一艘画舫在湖中飘荡,此时离他们也就一、二百米,只见叶真站在船头,挥动着一条红色的丝巾,远远的朝他叫喊。
周明德抬起手,用力的挥了挥,转头说道:“舅舅,你看她们在船上玩儿的多高兴?”
“你娘和你舅母都是安静的性子,就要真真这样活泼的才能带她们玩儿起来。”李君耀哈哈一笑。
“走吧,明德,咱们也走动走动,别在这儿站着了。”
“好的,舅舅。”
两个人下了桥,顺着白堤缓缓前行,此时天色尚早,白堤上的游客并不多,两个人边走边谈。
最近一段时间,周明德有意识地收集报纸,想弄清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但正如叶真所说,报纸上只有只言片语,很难让他得到正确结论。
李君耀恰好是见证新民国成立的“活字典”,周明德抓住机会赶紧询问。
李君耀知道周明德很早就出国留学了,对国内的事情知之甚少,有些事情也是秘辛,外界也很少有人知道,此时见他的询问,便也毫不藏私的从头为他讲解。
原来,前朝末年,国父江佑带领“五虎将”南征北战,终于推翻了皇朝。
在准备建立共和之际,国父却病入膏肓,那时候情况复杂:外国势力不愿意华国统一,磨刀霍霍准备再一次侵华,于是国父在病逝前,召集五虎将定下策略,这才有了外界的“五虎分裂”之事。
所谓“五虎分裂”,是在安葬完国父之后,“五虎将”合演的一场戏,五兄弟上演了一场兄弟萧墙的戏码。
一阵混乱之后,经过各界的调停,“炽烈虎”李红烈去了西北,“越涧虎”朱广青去了西南,“穿林虎”林民镇守中原,“过江虎”安国溪盘踞在东南沿海一带,但所谓天子守国门,他们名义上都尊留在北平的“上山虎”杨恪为元首,华国名义上是统一了,称“新民国”。
各国势力各有各的小九九,看到新民国只是名义上的统一,也最终没有组成联军,而是分裂行事,日本人抢了小皇帝跑到了东北,俄国支持李红烈,英法站位朱广清,安国溪背后是美国,杨恪身后是德国,林民是墙头草,谁也不得罪。
他们到了各自的地盘儿,又各自征战了几年,终于驱除了前朝的残余,华国才渐渐立国成功,而后几年各国列强也渐渐明白过味儿来了,知道上了五虎将的当,可是也大势已去,新民国已站稳了脚跟。
“那么租界是怎么回事呢?我看也没有什么变化。”周明德不禁好奇的问道。
“租界的情况也不难理解,刚开始要示敌以弱,肯定要维持原状,到了近几年,日本在东北虎视眈眈,张大帅是杨恪的岳父,一直守卫着东北,杨恪身体又不好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了,这才促使他把元首之位让给了安国溪,租界问题短时间内是解决不了了。”李君耀详细的解释道。
“杨恪居然愿意禅位?”周明德不由地又问。
“五虎将当年在国父病榻前曾经发过誓,五兄弟一辈子不会兵戎相见,元首之位能者上,庸者下,轮流上位。可是五兄弟也不是铁板一块,各国列强也一直从中作梗,所以杨恪和西南朱广青是同盟,安国溪与西北杨红烈结盟,林民始终都是墙头草。杨恪是老大,李红烈是老二,安国溪是老三,此次禅位杨恪按理应传给李红烈的,可他偏偏在安国溪和李红烈中间摇摆,于是这才有了前两年的所谓‘国红决裂’,安国溪下手太狠,竟然想把境内的红党赶尽杀绝,这已违背了誓言,今后一定是多事之秋了。”
周明德不由得一头冷汗,事情原来是这样的!这个世界的历史事件根本与他原来熟悉的风马牛不相及,想起他用原来的思维居然误打误撞了解决了父亲与九叔的危机,这运气也没谁了。
“江浙一带是安国溪的大本营,你九叔已坐上了杭城市长的位子,你们家等于已经站了队,以现在的形势来看,安国溪的位置应该能坐稳,你们家应该是安全的。”李君耀以为周明德询问这些,是关心周家的安全,连忙替他分析,让他安心。
……
画舫上,周太太与李太太并排站在船栏边上,手扶着栏杆,观赏着湖上美景。
“嫂子,你看站在船上看荷花,是不是又是另一番景色。”
“是啊!很美,这几些天玩下来,我都乐不思蜀了。”李太太笑眯眯地说,“明德和真真都是好孩子,把我们照顾得无微不至,你呀,有这么好的儿子、媳妇儿,也真是有福了。”
“我呀,是碰到好的,早早给他们定了亲,可见什么时候都得先下手为强。”周太太哈哈一笑。
李太太见她这样说,也哈哈笑起来,“很是,很是!”
……
“德哥……德哥……”,周立在白堤上奔跑,大声的喊着。
周明德停下脚步,转头向后面望去,只见周立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
“怎么了?”周明德停在原地,等周立跑到跟前后,连忙问道。
“有……有舅老爷的加急电报!”周立大口喘着气,手里捏着电报纸递了过来。
“我的?”李君耀连忙接过电报纸。
“大帅危,速归,骆。”只有六个字。
李君耀双手微微发颤,这是他的亲信骆长弓发来的,这是出大事了。
“走,我们回。”李君耀转身大踏步的往回走。
“阿立,你留下通知我娘她们,然后送她们回家,我和舅舅先回去了。”周明德低声吩咐,然后大步向李君耀追去。
周明德三步两步追上李君耀,“舅舅,出什么事了?”
“现在不知道,大帅肯定出事儿了,我得赶快回去,现在去买火车票,今天就走。”
他们说着话,已到了汽车前,周明德坐到了驾驶位,开口说道:“我们去找九叔,咱们自己不一定能买到票。”
买火车票对周同康来说是小意思,他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儿,就有人送过来两张下午头等座的车票。
回到家以后,李君耀夫妇手忙脚乱的打包好行李,准备回沈城。
“哥……嫂子……”周太太抹着眼泪,她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盼来了娘家人,本打算多聚几天的,谁知道又这么匆匆忙忙的分别,这一别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