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是男客一桌,女客一桌。
八菜一汤,一个甜品,一个果盘儿,一个蔬菜沙拉。色香味俱全,每上一道菜就由周明德给大家介绍这道菜的特点、由来,周明德学识渊博,旁征博引,引得客人还没吃就流口水,频频赞叹!
周明德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满面笑意的扬声说道:“女士们!先生们!首先我代表我和太太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拔冗莅临,明德少年离家,远赴海外,求学八年,方能返回故里,报效国家,如今在上海安家立业,在座诸位或是长辈师长或是知己高朋,对明德扶助良多,明德殷殷在怀,不敢或忘,今借一杯水酒,感谢诸位良师益友,愿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干杯。”
众人拿起酒杯,齐声碰杯一饮而尽。
接下来酒席上言笑晏晏,杯光交错。
主人们殷勤相邀,客人们尽情享受,美食美酒相伴,宾主尽欢。
……
送走了客人,叶真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跌坐在沙发上,真是太累了!
周明德满嘴酒气,也躺在沙发上,今天喝的有点儿多,虽然是红酒,不容易醉,可是十几个人都灌他,也有点扛不住。
周明德头枕在叶真的腿上,双手抱着叶真的腰,嘟嘟囔囔的说:“终于散了,以后不想请客了,太累了。我今天都没能跟你好好说几句话,人又多,你都没太搭理我!”
周明德不住的撒着娇,叶真觉得好笑,很难看到周明德这个样子,因为职业的关系,他虽然酒量很大,但冷静自持,很少饮酒,喝醉了像顽皮的孩子的时候真是少见。
叶真替他揉了一会儿太阳穴,低声询问:“好受点儿了吗?要不起来喝点儿解酒汤,我扶你上楼歇着去好不好?”
周明德其实并没有很醉,他酒量很大,这点酒并不算什么,只是今天要求人帮忙,他放不开脸面,只有借酒遮了脸才好说话。
他申请办厂的事情,卡在工部局那里,其实也不是办不下来,只是听说有英商想要入股。
英国工厂那边鱼肝油销售火爆,他一提起申请就有人盯上了。
可是这个制药厂他不想与人合资,这关系到他将来计划的成败,若是有其他合伙人不但未来生产会受监管,也影响他未来与军方合作。
可是要独资也很艰难,一来资金压力很大,二来他低估了英国商人对利润的追逐,事情已经渐渐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他怕不久的将来,他这块肥肉引得群狼环顾,只有未雨绸缪赶紧往他这块肥肉中插些钉子,让人不敢轻易下口,只是时不我待,毕竟他根基太浅。
就着叶真的手,周明德喝了碗醒酒汤,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叶真连忙起来搀扶他上楼回房。
周明德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拉着叶真的手问:“我看你吃完饭后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叶真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有些犹豫:“也没发生什么事儿?就是陆先生一直在问我,想不想卖掉版权?他说他有个朋友在百代公司,就是那个发行了“微微凉”那首歌曲的唱片公司,最近一直在找歌,问我想不想发表今天唱的歌曲?”
周明德奇怪的问:“这有什么问题吗?你想发表吗?”
“想!”叶真点点头,又有些纠结的说:“可是,可是这两首歌并不是我写的呀,自己唱还无所谓,要是拿去发表,心里怪怪的。”
周明德笑了,拍了拍她的脸,无所谓地说:“那就不发呗,咱们自娱自乐也挺好的。”
叶真翻身换了个姿势,她把头埋在周明德胸口,语气有些纠结:
“可是,要是能发行好处也是挺多的,你要开制药厂,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阻力,我们没有多少背景,能量不大,是一块甜美的蛋糕,肯定有许多人想咬上一口,我们必须想办法阻止他们,不然你的计划就夭折了。
这个时代,文化人还是很有话语权的,我想若是我有点儿名气,有些人多多少少也会顾忌一些。
更何况音乐的力量是无穷的你还记得吗?我们每一次听到黄河大合唱,听到保卫黄河,都那么热血沸腾,不管听多少次,每一次都一样,这就是音乐激奋人心的作用。
像一些欧美流行音乐,还有我们后世的小情歌,我把它们苏出来,一来可以打打名气,二来也能多赚些钱!”
叶真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儿,说完又自嘲道:“你看,我也能把剽窃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周明德默默地摸了摸叶真的头发,他知道叶真嘴里说没有心理负担,但其实她心里压力很大,她的教养告诉她剽窃是不对的,可是现在她却做了,这让她不安,让她彷徨,让她自我否定,这种压力不发泄出去,会对身体有害的。
周明德轻轻亲了亲叶真的额头,然后捧起她的脸,注视着她的眼睛,严肃地说道“要是照你这么想,我也不要做什么了,我现在建制药厂,虽然现在生产鱼肝油,但是却是为了将来给磺胺生产做准备的,百浪多息是格哈特·杜马克的成果,我要是把它做出来,是不是也不道德?
在磺胺问世之前,西医对于炎症,尤其是对流行性脑膜炎、肺炎、败血症等,都因无特效药而感到棘手。我们未来面临的战争,有多少士兵会因感染死去,有了磺胺就能救多少人的命啊!况且磺胺掌握在咱们自己手里,就不怕有禁运,我们自己就能造,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
再说,你不是说我们在书中的世界吗?那本身这些东西就是没有的,我们为什么不弄出来造福世界呢。”
叶真听得迷迷糊糊的,周明德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又好像似是而非,她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周明德又笑了笑,干脆地说道:“你要是心里觉得过意不去,以后建一个音乐基金会,专门给词曲家留一笔钱,资助他们创作,让更多的音乐作品现世,丰富这个世界。”
还能这样操作?
不过叶真却认可了这种迷之操作,心情一下放松了许多。
周明德心中感慨,叶真这么做,大半原因是因为他,曾经做过企业的叶真,比他更清楚建立一个企业的难处。
他兴致勃勃,激动万分地向叶真描述他的医学帝国,叶真明知艰难却没有给他泼冷水,而是在背后默默地支持他。
奔波了这么多天,他连建厂的批文都没拿到,也许他就不是做企业的材料。
周明德还是决定向叶真讨教讨教,也许叶真有办法。
拿定主意,周明德晃了晃叶真,轻轻地说:“真真你困不困?能不能和我再说会儿话?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
“想问什么你就说。”叶真很干脆地回答。
周明德背靠着床头,把叶真搂在怀里,轻轻的说:“最近我不是正在办批文的事儿吗?一直也没办下来。我请斯蒂尔先生帮我打听,他今天告诉我,因为英国工厂生产的鱼肝油供不应求,有好多人看这个项目都眼馋,我要建厂,有几个英商想入股,走通工部局英董的路子,卡咱们的批文,好与咱们谈判!可我不想让他们参股,我想独资。你知道我的计划中制药厂还要生产其他的药,尤其将来我研制出磺胺也要在厂里生产。我不想厂里的生产受到监控,也担心影响将来跟军方打交道,我还怕泄密。”
叶真一直把周明德这些天的为难看在眼里,但她没有干涉他,周明德需要她的帮助时,自然会说,没有提就说明周明德能搞定。
她没想到周明德居然是纠结这些问题,可见任何事都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再聪明的人也有钻牛角尖的时候。
叶真的手搭在周明德的胸口,头靠在他的肩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慢慢的说:“我总结了一下,第一你担心泄密,第二你担心董事会干涉生产,第三你担心将来捐赠或者低价供货给军方被人发现,是不是这三条?”
周明德闷闷的“嗯”了一声。
“好,我们一条一条的说,第一,泄密问题,这是个大问题,但是不管有没有其他股东,都有可能泄密,这个需要严格内部管理。减少泄密的可能性,当然再好的内部管理,在这个时候也不一定会有多大的作用,专业间谍很难防住,所以咱们要考虑凡是需要保密的,是不是另外规划不放在厂里?
第二,你担心董事会干涉生产,这个我想工部局是绕不过去的,那些商人无所谓,主要是几个英董,我们却可以选择不要他们的投资,给他们干股只分红不参与管理,做的巧妙些,盖上点遮羞布,也不算受贿,搞定他们,其他人不足为惧。
第三,这个在我看来不是问题,将来我们就是要捐赠,要跟军方打交道,也不能用我们这间工厂的名义。我们可以另外成立几家贸易行,由他们来操作,购买我们的产品,然后或卖或捐赠与我们无关,这样咱们就规避了风险。”
周明德听了豁然开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老婆,你真是太棒了!早知道我早点跟你说了,我都被折磨的好几天睡不好觉,真是太亏了。”
关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