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语一脸漠然,问一声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王美丽气得面色铁青,嘴唇发颤。
吴天语回头一看,随手抓起了黑板擦。
王美丽一把拽住他,“谁让你擦了?”
“老师,对不起,我写错字了。”
“写错了?”王美丽两眼怒光烁烁,暴跳如雷,“我看你是故意的,故意在骂我!”
“我不是故意的,是一时疏忽,把老虎顺手写成老师了。”
“不是故意的才怪呢!”
王美丽根本听不进去,不依不饶,不但当着全体同学的面狠狠训斥了吴天语,还去了校长办公室。
她受了天大的冤屈一般,声泪俱下,一通诉苦。
校长姓于,叫于得水。
于得水听完王美丽的哭诉后,说:“这事儿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你自己看着办吧。”
王美丽说一声那好吧,便返回了教室。
她给吴天语开除了罚单——停课一周,回家面壁思过。
这是吴天语始料不及的,他知道解释没用,干脆背起书包走人了。
走进家门,见妈妈丁桂秋正站在院子里喂鸡,竟哇一声哭了起来。
他的哭声很酣畅,把围在一起啄食的鸡们吓得四处逃窜。
“疯了你,哭啥哭?看你把鸡都给吓跑了!”丁桂秋扯着嗓子骂他。
吴天语觉得自己还不如一只鸡,哭得更伤心了,豆粒大小的泪珠噼里啪啦落在了地上。
妈妈嗅出了味道,走过来,问他怎么了。
吴天语擤一把大鼻涕,抽噎着把事情的说了一遍。
“这也太欺负人了!”妈妈转身朝大门外走去。
吴天语紧脚跟上去,死死抱住了妈妈的大腿,哭喊道:“妈……妈,你不能去找老师,不能去!”
“去,必须去!”
“你要是去,我就再也不上学了!”
“你这个胆小鬼!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可是我没理呀。”
“你又不是成心骂她,凭什么揪着你的小辫子不放?”
“妈,你咋这么糊涂啊?黑字落在了白纸上,还能说得清吗?”
“是咋回事就是咋回事,怎么就说不清了?再说了,你不是当场道歉了嘛,她为什么还要停你的课?”
“妈,可我身份不对呀,我错了,的确是我错了。”
“你还是个小屁孩,啥身份不身份的?”
“可我还是个学生,无论如何不能骂老师,哪怕是无意的,我错了,真的错了呀!”
“知道自己错了是不是?那好,错了就好好改正,可她也用不着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吧?”
“妈,你不识字,不懂那些。”
“有啥不懂的?”
“那字是我当着全体同学的面写到黑板上的,那就是罪证啊!走到哪儿都说不清。”
“你别瞧不起妈妈,我去就能说得清了。”
“妈,你这不是胡闹吗?”为了安抚妈妈的情绪,吴天语灵机一动,小声说道,“妈,你就半点都不怀疑我?”
“怀疑你啥?”
“我要是故意那样写的呢?”
“你故意骂人了?”妈妈瞪大了眼睛,眼球直往外鼓。
“我的意思是……是假如我是故意的呢,你是不是就不能再到学校里去找老师了?”
“小鳖羔子,你成心的?”
“我说是假如。”
“假如你个头啊!连老师都敢骂,良心被狗吃了吧?”妈妈一个反转,揪住了吴天语的衣襟,疯了一般往屋里扯着。
进屋后,她厉声问儿子:“你老实说,你为什么要骂王老师?她是不是欺负你了?”
“她……她倒是没怎么欺负我,只是动不动就发脾气,一发脾气就骂骂咧咧,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回她一句?就一句,有啥了不起?”
“你这个小杂碎!”妈妈高高抡起了耳刮子,叫嚣喊道,“白吃了那么多年的饭,咋就连这点道理不懂呢?”
“我怎么就不懂了?”
“你给我记住了,老师可以随便骂你,你绝对不能骂老师。”
“不就是一句吗?”
“别说一句了,就连一个字都不成!你……你,看你爸回来后,该怎么收拾你!”
最终,妈妈的巴掌没有落在吴天语的脸上,拐了个弯,啪一声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随后,丁桂秋安静了下来,没再为难儿子,继续喂她的鸡去了。
我靠!
一字之差,人格碎了一地。
吴天语满心委屈,飘飘荡荡走进西屋,瘫倒在了床上。
老妈这一关算是过了,可爸爸回来后又会怎么样呢?
爸爸是个识文解字的人,算是个有见识的人,只要把事情讲清楚了,他肯定不会为难自己的。
再说了,他在镇上的邮局上班,很少回家,等下次回来的时候,这事儿也就烟消云散了。
“啾啾……啾啾……”
迷迷瞪瞪中,吴天语又听到了鸟鸣声,叫声舒缓,催人入眠。
醒来之后,他突然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原来那些方方正正的字儿不可小觑,它是有生命、有力量的,可以颠倒黑白,也可以混淆是非。
吴天语豁然开朗,他有了一个人生新目标:一定勤学多练,将来当个靠写字为生的大作家。
这次虽然出了天大的丑,但也未必是坏事儿,至少自己有了前进的动力。
吴天语,你要努力!
既然已经被停课,那就虚心接受,除了诚心反思,其他时间都用到学习上面去。
再说了,贾富贵是自己最要好的小哥们儿,下课后,他一定会来帮着自己补习的。
可祸不单行,随之又发生了一件怪事儿,再次把他推进了深渊。
事情发生在他被停课的第二天。
那天晚自习结束后,王美丽一个人往家赶。
当她穿过村北那条小胡同时,突然听到嗖的一声,一个条形状的软物落在了她的怀中。
“妈呀!”
王美丽惊叫一声,连连退步,硬着头皮大声质问:“谁?你是谁?谁在扔东西啊?”
一连喊了好几遍,不见有任何回应,看来不是有人坏人袭击。
她平静下来,猫下腰,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观察着。
咦,那是什么呢?
王美丽看到脚下不远处有一条细长的东西横在那儿。
看上去像是一条腰带,难道是自己的腰带松扣了,落在了地上?
她伸手一摸,不对呀,腰带好好的捆在那儿。
奇怪,谁会随随便便扔腰带玩呢?
对了,一定是那些不要脸的男人女人在干那种脏事儿,情急之下,随手就把腰带扔掉了。
猪狗不如的东西!
王美丽骂一句,想把腰带捡起来,带回家,那可是活生生的罪证。
她的手指刚刚触及到“腰带”,便弹跳而起,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蛇……蛇,救命啊!有蛇……有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