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一丝一丝地缠绕着,使得每个人都在不自觉间深陷其中。
“洛迪——”源优与拖着脚,一瘸一拐地移动,“小姐——”
可惜这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自己的回声。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走到了一个小院子里。
院子里的樱花不断地飘落,落在了洁白的石子路上,落在了平静的池塘里荡起一圈圈涟漪。微风撩动花瓣,落在一个小小的脑袋上。小脑袋摇啊摇,将花瓣抖落,落在了肉乎乎的小手上。
小脑袋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看着粉色的樱花,傻傻地笑着。
“优与!站好!”一声严厉的呵斥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小脑袋一惊,立刻扎好马步,一脸委屈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父亲走过来,抹掉又掉在小脑袋上的花瓣,语重心长地说道:“优与!你是未来的家主,要有作为未来家主的自觉,千万不能让分家的城冉给赶超了!知道吗?”
虽然知道一个三岁的孩子不会听得懂他的话,但是父亲还是孜孜不倦地日复一日重复着。
转眼间三年过去,小豆丁已经六岁了,长了小男孩。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微风卷着残阳,撩过樱木。
“啪啪啪——啪啪啪——”
小男孩正拿着跟他一般大的竹剑不停地对着木桩击打。额头上的汗珠不住的流着,微风还未能将汗水抚干,又有一颗汗珠流了下来。
小男孩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不停地喘气,他实在是太累了!
小小的偷一下懒,横躺在洁白的石子上,枕着自己的手臂,摇晃着已经脏兮兮的小脚丫,望着天上的流云。闭上眼睛,似乎可以听到院子外孩童的嬉闹声。他们有的在嬉笑,有的在哭闹,他们经常三五成群,打打闹闹,好像每天都很开心似的。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小男孩幻想着,“会不会有比鲤鱼池更大的水池,会不会有比石子路更宽的石子路,有比庭院里更大的樱花树吗?外面的樱花也是粉色的吗?外面的世界有围墙吗?”小男孩看着身旁高高的围墙,点点头:“有……”
“优与!”一声怒喝惊醒了小男孩的美梦。
小男孩反射性地弹跳起来,低着脑袋,畏畏缩缩的。
“优与!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是要成为源氏家主的人,你这样偷懒是成不了大器的。你看城冉比你聪明却比你还努力,你就不觉得丢人吗!”父亲居高临下地看着小男孩,厉声厉色。
“父亲。”
“叫我家主大人!”男子立刻厉色纠正了小男孩错误的说辞。
小男孩被吼得一愣,委屈得就要掉出眼泪。但是父亲说过作为未来家主是不可以随随便便流泪的。“家主大人……为什么我要成为家主?”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未来是一定要继承我的位子,成为源氏的下一任家主,巩固我们宗家的地位。”父亲突然和蔼了起来,弯下腰来。
其实这个问题,这三年间,小男孩已经问了无数了,可是他还是锲而不舍的问。或许是幻想着可以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可是我不想当家主。”小男孩最终还是说出来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父亲怒气冲冲地吼道:“以后不许你再说这句话!你是我源氏未来的主人,是宗家的希望。”
小男孩捂着自己已经通红的脸,使劲地咬紧自己的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这一巴掌好似扇掉了他的最后的希望,和未来。
“我知道了。”小男孩冷冷地说道。
父亲拂袖,理了理自己的和服,一脸怒色地走了。
“哒哒——哒哒——”
空气里什么都没有,周围的一切都那么安静,徒留泪水落地的声音。
最后的最后,他还是很不争气的流泪了。
“啪啪啪——啪啪啪——”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小男孩已经比竹剑高了许多,长成了一个小少年。
那已经变小了许多的竹剑也已经换了好几把,那个木桩也已经伤痕累累,老旧不堪。
在这五年里,少年每天要做的事一点也没变,变的只有已经沉默寡言的他。
“啪啪啪——啪啪啪——”
竹剑的每一次击打都那么的有力。
当年满头乌发,威风凛凛的父亲不知何时已经长出了白发,不过没变的是他的尖锐。
“优与。”父亲走了过来,他的和服还是那样一丝不苟得贴在身上。
“家主大人。”小少年停下手中的剑,恭敬得说道。
父亲似乎很满意的点点头,“你收拾一下,明天到落霞报道。”
小少年抬起头,虽然脸上的表情没有过多的变化,但眼底的震惊已经背叛了他。
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好好珍惜整个机会,我可是托了不少关系才把你送进去的。”
见自己的儿子一字不语,父亲也没有说什么便离开了。
“啪!”
那木桩果然已经老旧了,竹剑也不需要再换了。
因为他已经不需要了!
待在落霞的六年里,小少年已经完全褪去了所有的稚嫩,俨然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少年。
在这六年间,少年学会了杀人,学会了如何悄无声息地杀人,学会了如何在杀人之后每晚不会被吓醒,学会了习惯鲜血的味道,学会了如何伪装自己……他不再思考杀人的意义,不再过问杀人的原因,不再望天上的流云,因为他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成为流云,自由对他来说太奢侈。
生命就落霞一般,注定灰暗。
又两年,钺王身亡,涂枉禛上位,源城冉也已经变成了光源城冉。
已经进化为完美杀器的他自然而然的被涂枉禛看中。他也算是圆了他父亲想要光大宗家的愿望,可惜宗家已经不算宗家,分家也不再是那个分家。
在涂枉禛这里与在落霞并无本质上的不同,他要做的事永远只有一件:杀人。
在这十九年的时光里,活着已经渐渐变成了他身上沉重的包袱,或许只有死亡才可以得到自由。
他开始不顾性命地执行任务,或者说他渴望在任务中死去。
可是老天就是喜欢开玩笑,就在他以为可以结束背负在身上二十二年的包袱时,上天又给了他黑暗生命里的一束光亮。
他义无反顾地背叛了涂枉禛,他想为自由拼一次,他把所有都赌在一个同样悲伤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