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凉如水。
柳月如在叶林睡下后悄悄来到了叶琼羽的房间。
“琼羽,你真的想嫁给太子吗?”柳月如一进屋便拉过她的手急急问道。
叶琼羽由她握着,带着她坐到了屋内的木椅上,“嫁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何出此言?”柳月如听不明白,“圣上不是赐给你一枚免死金牌吗?若你不愿嫁给太子,用这枚金牌抵了圣意便是,这两年来你为国出征立下战功无数,想来圣上是不会为难你的,到时你再寻门好亲事……”
叶琼羽冷静地反问道:“母亲,一枚免死金牌能抵下多少道圣意?”
柳月如虽然疑惑她为何要问这样简单的问题,却还是答道:“自然只能抵下一道……”
说完,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本就憔悴的脸色更为苍白了几分。
“就算我能躲得过这一门亲事,也躲不过父亲心中的贪婪。”叶琼羽淡淡道:“父亲绝不会允许我自己择婿,倘若我真的用这枚免死金牌抵了圣意,让他在圣上面前为难的话,他也只会为了稳住圣心更快地把我嫁出去,到时,只要能稳固他在朝中的地位,我嫁给谁、嫁过去后会不会幸福,他都不会在乎。所以,与其嫁给那些我见都没见过的人,倒不如嫁给东宫太子。”
“琼羽……”柳月如替她感到难过和不平,“叶林他不配做你父亲!”
叶琼羽提醒道:“母亲往后莫要再说这种话,若叫父亲听了去定然又会恼你。”
“我已经习惯了他的脾气,只是苦了你……”柳月如抬手将她额前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忆起这十几年来的生活,不禁红了眼眶。
“琼羽不苦。”叶琼羽安慰着她,“只要我嫁进东宫,便可脱离父亲的掌控,再也不必受制于他。”
柳月如抱着她痛哭了起来。
叶琼羽抬起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待柳月如哭完,又说了些让她安心的话,才命人将她送了回去。
“人都走了,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叶琼羽走到床前,收起脸上难得柔和下来的神情,刻意冷下声音道:“出来吧。”
叶琼安从床底下滚了出来,也不顾衣摆上蹭到的点点灰尘,仰起头就朝叶琼羽露出个讨好地笑,“阿姐,我不是怕被母亲训才躲到床底下去的……你相信我,我也没想到我刚到她就来了,早知道我就晚点过来了。”
见叶琼羽只看着他不说话,叶琼安脸上的笑容很快便维持不住,有些泄气地耷下了脑袋道:“好吧,我就是怕被母亲训才躲到床底下去的。”
叶琼羽这才伸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既然怕挨训,为何非要深夜来此?”
“我为何非要深夜来此的原因阿姐当真不知道吗?”叶琼安被叶琼羽冷淡的态度给刺到了,他是担心她才会在这么晚的时候过来的,可她却毫不领情!还明知故问!是故意要给他难堪吗?
明明他比母亲来的还要早,为何阿姐可以和母亲轻声细语地讲话,却不能对他露一点好脸色?就因为他年纪小,她就认为他什么都不懂吗?
这么想着,他紧紧抓住叶琼羽拉着他站起来的那只手不让人收回去,用那双和她相差无几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瞪着她,好像这样就能逼叶琼羽向他服软,却不知自己的眸子里早就溢满了委屈,根本没什么威慑力,反倒有些可怜。
他故作凶狠地控诉道:“阿姐,你不高兴我来找你直说便是!何必要如此疏远我?”
叶琼羽知道他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不由放缓了语气耐心解释道:“我不是不高兴你来找我,但你我男女有别,早已不能像幼时那般肆无忌惮了。你可曾想过,若我此时已经脱衣睡下,且恰好有人目睹你深夜来我房中,你该作何解释?”
叶琼安脸上故意作出的凶狠表情一下子便被懊恼所取代,他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去回答叶琼羽提出来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叶琼安松开了她的手,闷声解释道:“爹怕你会后悔,特意吩咐过我和娘除了用膳以外不许找你,怕我和娘说太子的坏话……所以我只能这个时候来。”
解释完,他又自责地道了歉:“阿姐对不起,是我考虑的太少了,我也不该跟你乱发脾气的。不过你放心,我来找你的时候避开了所有下人,绝对不会有人知道我此时正在你的房中,你不用害怕会被人说闲话。”
“我并不是怕被人说闲话。”叶琼羽温和道:“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即便你是我的亲生弟弟,在这么晚的时候来找我也不是恰当的行为。琼安,我希望你能做一个德行高雅的人,不管会不会被人看见,会不会被人说闲话,我都希望你能注意自己的行为,约束好自己,知道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情绝不能做。”
“我明白了阿姐。”叶琼安保证道::“我以后再也不会三更半夜的来找你了。”
将误会解开,叶琼安也没了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他深夜来此是因担心叶琼羽,可先前他躲在床底下已将她和柳月如的对话听了个全,此时说什么都显得多余。况且叶琼羽心中已有决定,他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只能尽量做到不拖累她。
思及此,叶琼安深感无力。
他想,他一定要快点长大,好去帮助阿姐实现心中所愿。
心中万千烦忧,最后都被叶琼安化为一句:“阿姐,你身披嫁衣的样子一定很美。”
说完,他便跳窗离开了。
等人走后,叶琼羽脱衣上床,将自己的佩剑放到手边,合眼睡了过去。
天还未明,叶琼羽便被沉香和落月叫了起来,洗漱一番后穿上铠甲就跟随着叶林前去上了早朝。
因着叶琼羽是第一次上朝,又是夏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将军,是以刚踏入殿门便引来数道探究的目光。
其中不乏有想要巴结她的人,但她极知礼数,进入大殿后就找到了自己该站的位置,并不主动与人搭话,也不会好奇的四处张望,浑身散发出一种沉静清冷的气息,使得各位大臣连连惊叹于她的稳重举止。
直到上朝后,那些目光才从她身上挪开,接连不断的称赞声也适时而止。
沈云霆坐在龙椅上,睥睨着下面的朝臣武将,当众夸奖了一番叶琼羽立下的丰功伟绩,又赏下许多奇珍异宝,宣布今晚会在宫廷之中为叶琼羽举办一场接风宴,表示完自己对叶琼羽的赏识,才开始听起大臣们的奏本。
上完早朝,叶琼羽基本摸清了夏国当前的形势,也明白了沈云霆为什么要让她嫁给太子。
据叶琼羽手中掌握的消息,沈云霆原有四个儿子,但大皇子在三年前惨死于战场上,为国牺牲,而小皇子由于宫女疏于看管,不幸溺水而亡,很显然,未来坐上帝位之人不是二皇子就是太子,所以大多数朝臣的心中一早就有了计较,无非是谁给的好处多他们就拥护谁为下一任君主,这样既得了利益又表了衷心,若是被拥护者成功继位,自然是皆大欢喜,如若不然,就算他们捧错了人,在夏国充满了外患的情况下,最终坐上帝位的人也断不敢轻易处置他们,既然左右都不会丢了性命,还不如趁机多捞点好处。
二皇子沈鸿洲为人精明,心机深不可测,又善于拉拢人心,因此追随者甚多。
而太子沈鸿渊……叶琼羽暂且看不出他有一点争夺帝位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