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拦着,不拦着。”何氏连忙摆手,然后双手合十直念“阎王爷保佑”。
苏婉听得嘴角直抽抽,不过总算是说服了何氏,她顿时舒了口气,转头就对上苏禾担忧的眼神,她心下微暖,抿嘴一笑对着她露出个放心的笑容。
何氏折腾了这么久,这会儿安全了,绷直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松懈下来,眼皮子就打起架来,苏婉见此,连忙扶着她躺下休息。
等何氏睡着后,她才坐在桌前揉着太阳穴仔细梳理着脑海里的记忆。
在苏婉的记忆里,小时候的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那时候这苏家的老家主,就是原身的爷爷苏老爷还在,这苏老爷子是个秀才,对家中的孩子一向温和。
至于苏老爷子为什么会娶王氏这么个泼辣货,说起来也是可怜,苏老爷子原本是有个发妻的,只可惜在生他爹时难产去了。
这王氏其实并不是原身的亲奶奶,不过是个继奶奶,就是他爹苏市洲的继母。
彼时王氏云英未嫁,暗地里是喜欢苏老爷子的。借着邻居守望相助之谊,时常到苏家串门帮衬一二。
这一来二去的,苏老爷子也记挂了王氏的好。王氏为人会装门面,苏老爷子觉得她温柔娴淑,和自己性子也相处得来,又想着家中幼子需要人照顾,两人顺理成章就在一起。
这王氏开始对苏婉的爹还算是好的,照顾得可谓无微不至。
但是好景不长,过了两年,她便怀了身子,生了一个娃之后,便越发瞧着她爹不顺眼。
说起来也这王氏也是好福气,再之后的第三年里又生了一对龙凤胎。
原本苏老爷子还在世,王氏偏心,也不敢太过分。
可偏偏五年前,苏老爷子深夜归家时,失足掉进河里去了。
苏家相比于一般的农家要殷实得多,王氏原本嫁进来,就是为了享福的。没想到这福没享多久,就这么成了寡妇,还要帮着养原配的孩子,自然是心气不顺,这之后就对苏市洲越发苛刻了。
王氏膝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苏丰和二儿子苏年。
王氏先前说的赋儿是苏年的小儿子苏赋,正是读书的年纪,为人油腔滑调,惯会在王氏面前说讨喜话,又是被批了做官的命,自然被王氏当成眼珠子来疼。
因此王氏会为了苏赋的束脩,将自己卖给死人做陪葬,也不奇怪了。
理清楚这些后,苏婉抬起头讥讽一笑,原本她爹去年也该去考举人的。可苏老爷子去世后,王氏就以家中无钱不让苏市洲继续念书,还将他赶出去做工,为了就是趁他不在磋磨她们母女三个。
苏婉怀疑,若不是王氏还想着从苏市洲手里拿钱,恐怕早就将他们一家子赶出去了。
“三妹,你怎么了?”苏禾略带担忧地瞧着苏婉,打断了苏婉的思绪。
“我没事,就是感觉心头不太舒服。”
“奶奶她这回实在是太过分了,不过……你也别太难过了,家里实在是太穷了,奶奶她以为你死了才会想着将你卖了的,不然奶奶不会这么做的。”
苏禾捏着洗的发白打满布丁的衣角,碎碎叨叨的念着,脸上还带着宽慰之色。
苏婉听到她这话差点气笑了,“大姐,你觉得她不是真心想卖了我吗?我白天里不是已经苏醒过来了嘛?她不还是一样想将我卖给死人陪葬。”
苏禾脸色一白,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一旁的苏栗却是猛然握住她的手掌,然后眼神坚毅的道:“大姐,小妹说得不错。奶奶她压根就不会念这点亲情,这样的话,大姐以后还是不要说了吧。”
“二妹,你……”苏禾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神情为难的看着她,半晌苦涩的叹了口气,“其实我也知道奶奶她是不喜欢爹的,也不喜欢我们。但是她毕竟是长辈,我们除了顺从还能怎么办呢?”
“你们难道忘了?以前我们不是没有同爹告状,但是结果就是爹走了后,奶奶变本加厉的惩罚。”苏禾顿了顿,眼眶微红,“如今她竟然还想将小妹卖了……”
都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苏家穷就罢了,偏偏还遇着个歪了心的长辈。
苏婉叹了一口气。
她环顾一圈,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就一张八仙桌和三个矮木凳。她扒开茶壶盖一看,里面连滴水都没有。
可知道王氏往日里的苛待,比原主记忆里的还要厉害几分。
“大姐,如果要忍,你自己忍去!如今她都做到将我卖给死人陪葬的份上了!我是决计不会再忍着她了。”想到原身死去的原因,苏婉眼神一片冰冷,“如果不是她非要让我去后山挖野菜,我也不会失足掉下山,更不会差点就丢了性命!”
“什么?她让你去后山?”苏禾惊呼一声,跟着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奶奶明知道后山有狼,怎么还能让你过去,她这分明……就是要让你送死啊!”
“不行!我要去找奶奶问个清楚。”苏栗也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一层,恨的咬牙切齿,当即一掌拍在桌上站起身就要往外冲。
苏婉连忙拉住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刚刚睡下的何氏便被这声音吵醒了,见苏禾哀哀戚戚的哭着,后背一凉,连忙跳下床,手足无措的道:“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可是你奶奶她又……”
“娘,我们没事,就是大姐她担心我,见我好不容易起死回生,开心的哭了。”苏婉冲她二人打了个眼色,转头拍着何氏的手背笑眯眯的道。
何氏在她们之间狐疑的打量着,见她们脸上并无异样,这才舒了口气,继而不放心的劝道:“若是你们奶奶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们只当没有听见,不要和她计较。她年纪大了,说话是难听了些,但是她心肠不坏的。”
见她又是这副说辞,苏婉撇了撇嘴,何氏这手骨瘦嶙峋的,脸颊凹陷得厉害,眼下还带着乌青。知道她在王氏手下受了不少折磨。
都这个份上了,何氏还说王氏心肠不坏。
苏婉敢说,这王氏坏到家了,坏到心肠都黑透了。
不过,苏婉也知晓这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法改变何氏深入骨髓的愚孝思想。
她含糊的应了一声,扶着何氏重新躺到床上去休息。
……
等到傍晚的时候,王氏腹中空空,才懒懒的从床上爬起。
推开门见何氏的屋门还关着,去到厨房里又不见人影。
她一阵怒火就涌到胸口,冲到何氏的屋前,气急败坏的喝骂声传了进去,“你这贱人!眼瞅着就要天黑了,米没淘菜没洗灶台冷冰冰的,存了心让咱们一家子饿肚子!真是不要脸的小娼货!连个蛋都下不出的娼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