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经意间地一回头，正看到佟盛荷的脑袋从窗缝里探出来，正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的背影，看得津津有味。
祝九郎被佟盛荷吓了一跳，这会儿冲过来，死死地堵住她的嘴。
他颀长的身子微微躬着，两人离得特别近，额头几乎贴着额头。
祝九郎看到佟盛荷的瞳仁里，倒映着自己又窘迫又狼狈的倒影，脸微微地变了形。
佟盛荷嘴巴被堵得死死的，只能发出一些唔唔的声音。
祝九郎与她贴的这么近，哪怕中间隔着他的手掌心，佟盛荷却还是能感觉到祝九郎紊乱的心跳和炙热的呼吸。
这老实人，果真被她吓得不轻。
手掌下她的唇角，轻轻弯了起来。
祝九郎心里大抵是心虚的，毕竟夜里来一个妇人的家中，怎么说都不光彩。
如今猛然被抓了个现行，这主人家一脸受惊的神情，祝九郎的手拿走不是，不拿走，也不是。
“我不是来做贼的，”他低低地说，“你莫在喊叫，到时候来人发现你我，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佟盛荷眨眨眼，唔唔地点着头。
祝九郎放开手，神色有些不自然。
佟盛荷重获自由，猛吸了好几口空气。
“差点憋死我。”她吐着气道，“你、你不是来做贼的，大半夜，来我家干啥？”
祝九郎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半晌低声道：“你如今做重活不方便，我便想来帮帮你。”
“那你为啥半夜来当田螺姑娘？”佟盛荷好笑地问道。
祝九郎紧抿双唇，沉声回答：“若白日来被人看见，会坏你名声。”
“原来是这样……”佟盛荷一挑眉，绕着祝九郎一动未动的身形绕了两圈。
继而，她双眼一眯，微笑着道：“你每夜都来我家里当田螺姑娘，难道就不怕到时候被外人发现，你我更说不清？还是你仗着自己身手好，不怕被人发现？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呢，你若夜夜都来，总有被人发现的那一天。”
祝九郎盯着她，有些诧异。
佟盛荷微微一笑，“先让我瞧瞧你今天带的什么好吃的，好多山楂果，祝九郎，我猜，你该不会是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我吧，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家里缺什么，心里想吃什么？”
佟盛荷的眼睛里似乎带着亮晶晶的光，闪闪的眼睛里映照着祝九郎淡漠低垂的面庞。
“你怎么不说话了？”佟盛荷手在祝九郎面前晃了晃，轻笑，“其实，白天我还想着，若下次见了你，一定要告诉你别再给家里送那些吃食了，有的我不爱吃，有的放不了太久，若你真心想送，不妨每天来问问我想吃什么，这样你也不用乱找，也能合了我的口味。不过，总是受你的恩惠，我也很不好意思。”
祝九郎听了她的话，神色缓和过来一些。
“你自己一人独住，又怀着身孕，衣食住行都不方便。之前你救了我一命，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我能帮得上忙的，自然会来帮你。”祝九郎低声道。
佟盛荷笑道：“有恩必报，我喜欢你这种性格。对了，有个东西给你！”
她转到里屋，拿出个东西扔到祝九郎怀里，祝九郎接住，低头，借着月光看到怀里是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些绵软又有些砂质的东西，他一挑眉，“里面装的，是荞麦？”
“聪明！”佟盛荷赞扬，“这是我自己做的枕头，里面装的就是荞麦皮。你们这儿的人，睡的都是硬枕，虽说硬枕对颈椎好，可也实在太难过了些。这荞麦皮枕头是我老家那边的做法，睡起来很舒服的，你拿回去试试。”
祝九郎攥着荞麦皮枕头，套枕头的布袋子在月光下泛着熟悉的光度，这些日子的白天，他每每看到佟盛荷时，都能在佟盛荷的手中看到这个棉布袋。
这只荞麦枕头……
应是费了不少的心血。
祝九郎眼神微微一闪，低声道：“好。”
祝九郎顿了顿，“若没什么事儿……”
他的话还没说完，佟盛荷却抢先一步地说道：“若没什么事儿，下次你白天来行不行？”
祝九郎的脸色在夜风中才显得不那么赧然，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紧抿着唇，一时没有答话。
佟盛荷却没瞧出祝九郎神色有异，解释道：“虽说我知道你是好心，但知道自己家每天晚上有个田螺姑娘来帮我打扫家务，我多少还是睡不踏实的。咳咳，其实这些日子每天晚上，我只有等你走了之后才睡得安稳。你若是没事，能不能白天过来？”
若不是顾忌太多，祝九郎也宁愿白天过来。
不过，他并不知佟盛荷清楚自己每晚过来的事情，如今听佟盛荷说了她的不方便，心知的确是自己没有考虑周全，做了好事，反而让佟盛荷休息不好。
他沉思了片刻后，点了点头，“以后我每日午时过来。”
不早不晚，午时过来，打扫家务，不多停留，也能免得人闲话。
佟盛荷不假思索地点头，“好，那便说好，每日午时过来。唔，其实，你不用经常给我送这些好吃喝的，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东西，那些肉啊菜啊，送的太多，天气热，很快便放坏了。不然，每天晌午饭我再算上你的份儿？你有地方吃饭没？明儿中午过来跟我搭伙好了……”
佟盛荷说的简单自然，祝九郎却微怔了下，拧了拧眉，望着她道：“孤男寡女，被瞧见你我在一起吃饭，有人会说你闲话的。”
“说我闲话？”佟盛荷一脸不在意地笑笑，“我若真是个怕被人说闲话的，早就在来这儿的时候便投河自尽了。这年头，心理承受能力要是不强一点，无论古今，怕是都活不成啊……”
她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听得祝九郎直皱眉头。
佟盛荷又道：“便说你罢，你每每半夜来我家里，就不怕，有一日被人瞧见说闲话？可是，咱们行得正坐得端，问心无愧，要是事事都顾忌，这一辈子得活得多累？便是个再清白的人，恐怕都难活得痛快，你说是不是？”
仔细琢磨，她这番话其实有几分道理，祝九郎眉间渐渐舒展，心中赞同，正要点头，却又见佟盛荷嘻嘻一笑，换上一副古灵精怪的神情，冲他挤眉弄眼地嘿嘿笑，道：“再说了，咱两个第一次见面就打了啵，旁人要是真拿你我说些有的没的，那我尽管告诉他，我就是垂涎你的美色才救你轻薄你，我巴不得你夜夜跑到我家，恨不能现在就给你拖到床上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信这村里哪个姑娘见了你的容貌能不心动，会不春心荡漾的。”
说着，她伸出手指勾住祝九郎的下巴，素净含笑的脸上平添一分妖冶，“便是你，难道敢说夜夜来我家里，不是盼着……和我发生点什么事儿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