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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下山

洛倾尘躺在睡榻上,睡得并不安稳,额头冒着冷汗,紧蹙眉头,手指紧紧的抓着身下的床单,不住的呓语。

忽的,她睁开眼睛,历经千辛万苦拨开云雾从梦魇中挣扎着醒了过来。

清风明月,幽梦花间,一梦醒来,两眉间,愁思尽染。

半晌,洛倾尘终于忆起身在何处,艰难坐起身,伸出纤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自从十岁被送到春沁庄园,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没想到今夜辗转难眠,最后却是陷入这样的梦境不得醒转。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在自己决定回城的时候居然做了这样一个梦。

抬头望望天色,距离晨起差不多还有一个时辰,洛倾尘翻身睡去,决定再补上一觉。

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明媚的阳光洒满整个庄园,给园里增添了几分色彩,遥目所望,皆是满园春色。

春沁园厅房,洛倾尘坐在雕花藤椅上,清雪恭敬的立于倾尘的身旁,对面坐着一名老妇人,老妇人虽然年长,但是两眼依旧有神,时不时的闪过一丝精光。

此刻,老妇正小心翼翼的端坐着,并且很贴心的替洛倾尘注满茶杯中的水。见对方迟迟不肯道明来意只顾喝着杯中的水,妇人心里不由打鼓,这千金大小姐平日里我行我素,几乎不主动找她交谈,今日却早早的找上了她,可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道这大小姐要闹的是哪一出?

“呵呵,不知大小姐今日找老妇可是有什么要事?”对方连续喝了三杯水之后,老妇人忍不住开口道出自己的疑惑。

“嗯,是有一件事要说与刘妈妈听。”洛倾尘将被子轻搁在桌面,食指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我来这庄园也有些时日了,这不,心里想念亲人得紧,打算回府看看。”

“啊,回府?”老妇人手指一抖,握着的茶杯险些摔落在地,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尴尬的看向洛倾尘,却发现对方正定定的打量着自己。

老妇人心里一惊,暗自忖度:大小姐在庄园六年,一直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何时有如此锐利沉稳的目光?看来世家出身的大小姐也不是一个好糊弄的。连忙稳住心神,打着哈哈,“小姐多年未提回府的事,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老妇照顾不周啊,如果是这样,还请大小姐提点,老妇一定改正。”

“这倒不曾,刘妈妈心细如丝,事无巨细殷勤周到。”

何止是殷勤周到,说是密切监视严守也不为过,不然为何当年自己前脚刚刚下山,后脚就被人追了回来,而且这么多年来,自己从未收到过一封书信,而自己派人送出的家书也如同石沉大海般杳无音信。

老妇人仿佛没听懂话中弦外之音,依旧开口试探着“既然如此,不知大小姐今日为何突然生出回府的想法呢?”

“也没什么,”洛倾尘淡淡的收回目光“昨天晚上不经意间做了个梦,梦到我回到儿时,和亲人朋友相聚在一块,把酒言欢,畅谈天地,场面和谐其乐融融,可是悠然醒转午夜时分,才突然意识到所谓的美好不过是黄粱一梦。

这或许就是亲人之间的心灵感应吧,他们思念我,我也想念他们,故有此一梦。这样一想我才发现待在这里不知不觉已经有了好几年,洛府是我的故乡,不管怎么说也该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老妇人听得嘴角一抽,动了动唇角,欲言又止。

“可是小姐,前往洛府路途遥远,也该需要老妇修书一封,提前通知大老爷确认后好派人来接大小姐回府啊。”半晌,老妇人犹豫的开口。

“这个问题,不劳烦刘妈妈操心了。”洛倾尘视线对上老妇人,微微歪头,似笑非笑,拒绝的意味犹为明显。

“......”老妇人内心一阵惊疑,大小姐莫不是看透了什么?可是如果是这样,为何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开口明说呢?

“可是大小姐,您是女子,娇皮嫩肉的,您让老妇如何放心您一个人离开呢?还是让老妇向二老爷请示一下吧。”

“刘妈妈,我是洛府嫡女,我什么时候回家想怎样回家这完全是我自个说了算,刘妈妈不必如此推三阻四,况且我是落花城城主的徒弟,自小舞枪弄棒学了一些防身术,我的安全就不劳你操心了。”

妇人还想再劝,可是看着对方清明雪亮的眸子,老妇人只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那么大小姐,准备何时出发?”

“不急,两天后。”

老妇人顿时又是一噎。

走出厅房,清雪叽叽喳喳的在耳边说个不止:

“小姐,我们当真就要这样离开吗,突然之间说离开就离开,像做梦一样,想想今后自己有可能永远不会再回到这里,我的心里都说不清是喜还是忧了。不过很快能回到小姐的家乡,亲眼目睹一番落花城的风采,我这心里还是蛮高兴的。

小姐你说我们后天出发,刘妈妈会不会回信,信能不能传到洛老爷的手里,他们会敲锣打鼓的派人迎接咱们吗?到时候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坐大轿不用走路了?

还有小姐离开家乡这么多年,不知道府里的人见了小姐,还能不能将小姐认出来,到时候万一他们认不出来小姐,误认为我们是冒充的可怎么办啊?”

洛倾尘听着清雪絮絮叨叨,并未作答,面色平静,全无半点要回府的喜乐。

多年的面壁思过,岁月早已磨平了她的棱角,她的心,再不似往昔,那般活跃跳脱,毫无半点洞察力仿佛被猪油蒙了心,凡事看不清,猜不透,最后输得那般彻底。

独自面壁的岁月中,沉静下心,望着浩瀚星海中的明月,昔日里发生过的事,一件件,一桩桩,不由自主的仿佛走马灯一般不断的在眼前放映,一遍又一遍,而之前一直被刻意隐藏的细节也渐渐的浮出水面,被她一点点揣测清楚琢磨透彻,诸多的疑点和拙劣的手段在她的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经不起推敲。

那一刻,洛倾尘洞若观火,心如明镜,之前一直疑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在那一刹那似乎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原来真相,不过如此......

如今她选择回去,不过是想要确认一个事实,顺便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洛府的某些人,或许并不欢迎自己回去呢。

“倾尘表妹要回来了?”

“什么,倾尘要回府了!”

洛府内,异口同声的两道声音响了起来,不过,第一道声音明显诧异大于惊喜。

“嗯,刘婆子发来的修书,说倾尘今日已经离开春沁庄园,如果快一点的话,估计今天下午就能进城。”洛老爷子右手紧紧捏住修书,面色如常,教人看不出半分端倪。

月芊芊双手绞着衣袖间的流苏,满脸意外。

“既然堂姐要回府,洛伯伯我们是不是应该加派人手前去迎接呢?”洛轩内心激动,转头看向洛老爷子,神情中带着丝期盼。

“轩儿很想念倾尘么?”洛老爷子不慌不忙的收起修书,淡淡的问。

“嗯,是吧,毕竟是我的堂姐,很多年没见,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洛轩像是想起什么,眸中的喜色褪去,平静的开口回答。

“春沁园虽然地处偏僻,比不得落花城,但是那里的待遇条件也是极好的。倾尘作为洛府的千金,她断然不会受到任何的委屈,轩儿不必担忧。”说到这里,忍不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只是倾尘这孩子,多年未见,也不知道她的性子有没有收敛一些,这么多年来,寄出去的书信她一封也没回,说不定还在为当年的事埋怨着我这个做父亲的。”

“洛伯伯请放宽心,倾尘表妹虽然骄纵,却是一个明事理的,这些年没有回信说不准是因为其他事耽搁了吧。”月芊芊上前扶着洛老爷子,关切的劝慰。

“唉,我只是担忧倾尘回来又要与芊芊你争闹,到时候轩儿夹在中间难做人。”洛老爷子语重心长的叹到,面上尽是愁容。

“不,我相信倾尘,小时候骄纵是因为她不懂事,但是她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我相信她不会再像以前一般娇蛮任性。”洛轩摇了摇头,坚定的说。

月芊芊和洛老爷子无声的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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