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见小女孩嘴里叼着东西却不嚼,眼神飘忽不定,明显是神游物外,他也只是略微轻笑,没有和紫薇多说。
前头对任先生的自卖自夸已算的上无耻,但天蓝依旧愿意说上许多,只是为安他的心。
天蓝的武功称得上出类拔萃,但过往的经历让他明白,武功高低只自己知晓还不够,说开或者打开后才能避免更多的麻烦。
他的工作并非一帆风顺,才初时,那些刺头既不服也不解,凭什么是一个外人来管辖他们,到了最后好话说尽,还是得手底下见真章。
天蓝也不挑,或拳脚,或刀剑,或暗器——种种任人挑选比斗,直到自己将他们打白了脸,膝盖打的弯曲,才知武尊不同他们计较,但仓城内始终还得先看他天蓝的脸色。
天蓝见小女孩愈发痴了,似乎在妄想着日后自己武功大成的威风凛凛姿态,他刚想调笑几句,心念一动,突然暗叫不好——
这小家伙可是阿任的宝贝疙瘩,人世间唯一的赤霞,若是把她给教坏了,阿任可不得同自己拼命。
虽说仓城人敬他畏他,似乎人人都赶着巴结他,给他手中塞着“保护费”,好似自己成了横行街市的恶霸。
但那也是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做事公正,凭着武功维持住仓城内基本秩序不会崩塌,强人为他威慑,不敢随意欺凌弱小,由此护住了大多数的利益。不要看这些人抢着要给他送礼似乎吃了多大的亏,可若是没了他,这些人不知要受多少的苦。
这些东西一个小女孩可看不透其中关窍。
他正想出言提醒,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何必说这么多呢,紫薇也不一定能听懂,人在一生中总会走错几次路,早点出现也未尝不可,至少眼下阿任和自己还在她身边,来得及纠正......
想到这,天蓝不免添了几丝伤感。
“天蓝哥,前几日少主婚礼上怎么不曾见到你?”一位平日颇受他照顾的摊贩少年笑道。
天蓝只是笑着将少年送到前的盏糕推绝,贪心的紫薇倒是想拿,只是自己怀中已经满满当当,再塞不进去了。
她只得遗憾道:“那先放你这,过段日子我再来拿!”
这小丫头学的倒是挺快,天蓝笑着摇头。
几人正交谈之际,眼尖的紫薇突然发现一处屋前站着位熟悉身影,她忍不住叫到:“师傅,是你吗?”
......
老祁搓了搓手,很是无奈。
当日他一来到武尊府前就在心中连叫糟糕,眼前事物虽然陈旧了几分,但与多年前相比依旧未变。
待林冬与卫羊交谈时,老祁更是捂着脸,生怕被人认出。
“要糟要遭,万一被他们认出,在小滑头面前齐声高呼,老头子我的脸面不是都丢尽了吗?”
自从中了金昆计后,在阳城他是多次强鼓勇气,暗示自己根本不须惧怕,终于来到仓城了,可他却发现自己远没有做好准备。
待得林冬去请人时,老祁内心的不安达到了顶点,这该如何是好,他坚信武尊一眼便能认出自己来,到时又会是什么尴尬场景,他不敢想象。
乘着任先生等人的注意不在自己身上,老祁终是拔腿开溜,这几日他是惶惶不可终日,连谢天落的婚事都不敢去凑热闹。
耳边老鼠的吱吱声音越来越大,再这么拖下去也不是良策,等老祁终于决定挑战武尊时,惊讶发现此事竟由不得他做主。
“我还要先登记名字?”
老祁站在街拐角的一处小屋前,他在仓城同人打探后,才知道挑战武尊还需要先去此处接受安排,被问话的仓城人也不以为意,反倒是兴致极高的将一应事物都说完,还热心的给他带到此处,丝毫不怀疑他的身份。
“老头,我看你一把年纪,还是别上去丢脸了,到时候被扔下来,武尊还要有个欺凌长辈的罪名,大家脸上都不好看。”看来仓城人早已习惯了天南海北的挑战者。
老祁收回思绪,方才那家伙竟然看不起人,自己不是和武尊一个年纪吗!怎么?武尊还打的动,自己就成生锈骨头了?
一定要给他个颜色看看!
只是眼前这个接待的小伙属实恼人,不但神色倨傲,一脸的不耐烦,还不把他请入屋内。这都不提了,居然让他一个老人在外面干站着,连个小凳子都不给!
蹬蹬蹬,小伙子快速的敲击桌面让老祁回神。
“老人家,你快点填啊,不至于连名字都忘了吧?”
“哦哦哦,不好意思!”老祁慌忙道,略微沉吟之后,在纸上填上祁剑圣三个大字。
从前的名字是不能用了,到时武尊看见是曾经的手下败将,不肯接挑战就不妙了。
他将纸张殷切递给小伙子,谁知他看也不看又打了回去。
“给我干嘛,你擅长的东西是什么,接着写啊!”
“是是是,我糊涂了。”老祁一拍脑袋,又复添上“剑法天下第一”几个字。
小伙子见这老头的脑子似乎不太好使,叹口气后也不打算让他写下去了,接过来看后却忍不住惊道:
“你还会使剑?”
老祁忙不迭点头:“对对对,我使的不错呢!”
小伙子笑道:“我仓城里也有个叫天蓝的高手也会使剑,除了他我只见你说会使。”
他起了兴致,又决定帮老祁填完,毕竟使剑的人不多,武尊应当会感兴趣的。
“那你的生平经历、有什么战绩、斗败过什么高手,都告诉我吧,我帮你填上!”
老祁神情恍惚,几度欲要张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当年他还使刀时,意气风发的少年腰间倒挂着袋子,由南到北不知斗败过多少高手,每一个人败后,他都会取高手的一根头发入袋,时间久后,竟分不清哪根是属于谁的。
那时他的履历有多辉煌呵!可自己需要靠这些证明自己吗?来到仓城时,南方刀客哪里需要填这些狗屁表格,武尊当即就同他比试了。
自那场败后,自己弃刀练剑,这么多年来都做了什么?好似一场幻梦,什么都没发生过,自己整日饮酒,虚度了多少光阴!痴长这么多年月,武功还能和当初那个少年相比吗——或者说,还能拿得出手吗?
抛弃过去用刀的岁月,使剑之后,我都做了些什么?
离不开逃避两字罢了......
老祁嘴唇蠕动,最后只得一句:“我随风小姐来到仓城,是护送她穿过冰原的护卫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