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突遭重击,瘦饶舌脸上一酸,不自觉的收手,惊慌之下踉踉跄跄的连退几步。
他站定后,感觉到有温热液体流动,又向脸上一抹,只见满手的鲜红。
瘦饶舌正待发怒,不料鼻头酸涩下,双眼止不住的留下眼泪,这一幕全让酒楼里所有人看的正着。
他心中怒火霎时间平息,也不打算开口辱骂了,反倒是对裴弟微微一笑,他不顾恣意流下的鼻血,满脸笑容又似慢实快的贴上前去。
叫眼前恶人当众出来这么大的丑,裴弟的心里痛快极了,他心神晃动之下,对瘦饶舌的靠近也无知无觉,身上不曾有任何动作,只是对着面前人冷笑。
瘦饶舌眼泪流下的那一刻,任先生的心微微一沉,在他露出笑容时,更是暗道不妙,让一个武人受此大辱,裴弟若是武功高强就罢了,可他只是使了个巧而已,只怕瘦饶舌不会善罢甘休......
瘦饶舌靠的愈发近了,又是贴近一掌之距,他眼睛一眯,突的杀气暴涨,单手握住刀柄,一手按定裴弟,似是要当场将其剖腹挖心!
艺满天的人依旧茫然,可瘦饶舌杀气才露时,那一桌仓城人顿时叫糟,连忙一齐出声:“喂,住.....”
那五弟心里暗道:还劝我老五收敛脾气,你小子不也是这德行!
眼看惨剧将生,一只筷子从角落瞬息发出,戳向瘦饶舌腕处,他人先是见筷子中个正着,随后才听见风也似的呼啸声。
瘦饶舌手一麻,握刀的手不由自主松开,他被蒙蔽的心灵也为之一清:自己何必在此动手,徒落下罪名,真要忍不住,一路跟踪他们,待其出城时给一刀就是了......
他虽然冷静下来,但心仍难以自持,目光顺着筷子发出的方位望去,嘴上叫骂道:“是哪个不敢露脸的奸佞小人突使暗器,打的老爷我手疼!”
他见任先生坐在角落,手里捏着一只筷子,心里认定就是这老儿,虽知筷子的准头力道都十足,自己定不是其对手,但他嘴上不愿输人,又要开口辱骂——
“哎呦喂!”热闹看到忘我,都走到楼梯一半的人们突然像是见到了鬼,一个个大团绣球似的一发从楼梯上骨碌碌滚将下来,嘴里惶恐道,“我可什么都没干!”
他们逃也似的散个干净,瘦饶舌心里诧异,侧头见兄弟们也是死了爹妈的表情,心里一寒,再回头时已见天蓝满脸笑容同自己对视。
“这不是天蓝哥吗?”艺满天的班主若是见到他的变脸绝技,定不会放他走,瘦饶舌缩头耸肩,一张笑脸立刻迎上,“今天怎么有空来此啊!”
他脸上血迹未干,配上滑稽的笑脸颇为喜感。
天蓝笑吟吟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想拔刀?”
瘦饶舌头摇的飞快,像是被人来回快速的扇着巴掌:“怎么可能!我会是这种不知法度的人吗?我只是想拉着这个小哥出去理论罢了——”
“若是再说不明白,我们自会去讲武台比试,怎么可以随意动用器械!”瘦饶舌语气坚定,神态凛然,好似刚才的场景从未发生。
“那就好,刚才听你骂我是不敢露脸的奸佞小人。”天蓝似笑非笑道,“我还以为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呢!”
瘦饶舌满口否认:“我的意思是、是——是说您的暗器打人太疼,疼的都叫人胡言乱语了......”
“那就好。”天蓝轻轻拍打着瘦饶舌的脸颊,他也谦卑低头任由天蓝施为,似乎这是一件荣耀之事。
裴弟见瘦饶舌怕极了天蓝的样子,以为来了个主持公道的,他不顾瘦饶舌几欲喷火的双眼,对天蓝忙道:“大人,不要信他的鬼话,这家伙刚才就是想拔刀杀我!”
天蓝笑道:“我知道。”
裴弟听着一愣。
“我之前一直和兄弟在边上吃酒呢!”
瘦饶舌眼珠一转,立刻换上一副哭丧脸,对自己重重打了几个巴掌,本钱可谓下的十足。
“小人无知,竟冲撞天蓝哥,坏了您兄弟的雅兴,小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他粗粝的脸很快泛红,天蓝笑道:“别装了,你当我是恶霸么?这样吧,你给艺满天的人先道个歉——”
瘦饶舌又惊又喜,似乎这结果已经好的出乎他意料,他转身对五人抱拳致歉:“对不住,方才是我鲁莽了......”
他怕天蓝不满意,仍不放心,又按住身体里的反胃感将艺满天的人夸的上天入地绝无仅有,自己是那卑微的尘埃无意冒犯。
裴弟哼声道:“你知道就好!”
他转头欲要离开,满心以为这事已经终结了,谁知一张大手搭在肩上,似铁钳般将自己按定,浑身动弹不得,裴弟以为瘦饶舌又要生事,可回头发现却是天蓝留下的他。
天蓝冷冷看着裴弟道:“他已经道过歉,现在轮到你了!”
“你方才出言不逊,侮辱武尊,我们仓城人也不同小孩子计较,你跪在地上磕三个头,给武尊道歉后,这事就这么算了!”
天蓝语气坚硬冷冽如千年玄冰:“磕头吧!”
裴弟的脸又红了,这次不仅是恼火,还有畏惧,甚至是被背叛的感觉,他以为天蓝是来“保护”自己的,可他行事却又如此,教他失望之极。
裴弟颤抖着声质问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天蓝只是笑而不语,在他看来,裴弟说什么都同外面吹过的风一般,无用且无力,旁人怎么看自己,心里又在想什么,天蓝从不在意。天下只有两人的话能入他耳,一是任先生,二是武尊。
他任由裴弟开口,等其说完后又道:“磕头吧!”
原本还在心里小声咒骂天蓝的瘦饶舌大喜,原以为天蓝是为裴弟出头,自己还抱怨天蓝不照顾仓城人,没想到是一碗水端平啊!
“没听清楚吗?天蓝爷叫你磕头认错!”他得意洋洋之下,又给天蓝升了一个辈分,“可别说天蓝爷行事不公,他在仓城人称‘活天平’,做事一向公平。”
天蓝冷笑道:“你刚才不是叫我‘活阎王’吗?”
瘦饶舌立刻闭嘴,心道这小爷不好伺候,自己切莫得意忘形,还是少说话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