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先生并不吃他这套,他又冷冷说道:“这种话就不必说了,你现在费尽心思找到我,到底有什么事?”
“有教众说过,三年之前,你带着一位小女孩离开了南方,如今的你正要去仓城。”舍矢眼睛微眯,“你是要重回雨都!”
见任先生沉默不语,他又接着说下去:“当年我们救了你一条命,向你要了个承诺后,送你去了南方。”
“现在你已经回来了,我们想看看你还是否能够履行当年的承诺!”
任先生像是察觉不出其中的恶意,反问舍矢:“该如何验证?”
舍矢的瞳孔中倒印着大片雪白:“很简单,看你是否背叛了从前!”
老祁觉得舍矢脑子出了问题,这种东西该怎么验证,他心里暗地嗤笑,任先生却点头道:“这个很容易。”
他默默弯下腰,拾起地上的一瓣雪白沙提,再复抬头时,脸上满是庄重。
对面的几人也受此感染,一道拾起瓣沙提,缓缓放在嘴边。
你们该不会是要吃下去吧,现在可不比从前了,以前的人饿的眼睛发绿,什么都能下肚,对沙提也是能不吃就不吃。更别说现在了,到如今可是连长毛猪都不吃的东西......
老祁咽了一口口水,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沙提送入嘴中,咯吱咯吱的声音在任先生嘴巴中响起,生吃这个东西和硬嚼沙子没什么区别,但任先生脸上满是淡然,似乎自己在吃的是下午的可口糕点似的。
几个男人沉默对立,嘴巴静悄悄的蠕动着,虽说许多年不曾见过,但在此时,他们又都成为了一样的人,一类最危险人——像是冰山般坚硬、果决,为了自身目的不惜一切,无论是对他人还是自己都那么残忍......
任先生和那群沙提教的人一同咽下最后一口后,他们眼中的坚冰消失,看着两人的面色也柔和了不少。
老祁放下右手,暗自松了口气,他自信武功不会输给除了武尊外的任何人。但即使是他,在面对这群能生吃沙提的自践之辈时,心里还是会有莫名的紧张。
所有习武之人当中,这类家伙是最难对付的。
舍矢笑道:“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没变过,甚至比之前更好!”
任先生道:“见得多了,自然更会坚持心中所想。”
“不不不。”舍矢摇头,“更多人会与之相反!”
“雨都的路不好走。”他提醒道,“我们可以帮你,虽说走不完全程的路,但至少一段路会好走很多。”
“有什么条件?”
舍矢牵动脸上肌肉:“你还是那么聪明。”
“你知道我最重许诺,只要说了,我一定会做!所以这类话我轻易不会说的。”
舍矢道:“当时我们只是要了个暧昧的承诺,毕竟只是帮了个小忙。但我们再帮你一次后,希望你能竭尽自己所能,全力助我们达成那件事!”
他见任先生一时没有回话,又笑道:“这个关系甚大,不缺这时间,你确实该好好想想。”
“我们不会再着急了,毕竟那个承诺却是实的!”
......
初看时那座宅院远在天边,但仓城一行人心中强烈渴求之下,像是行将冻毙之人扑向篝火,飞蛾扑向耀眼之处,短短半个时辰他们便来到这座好似遥不可及的建筑面前。
简直是不可能的奇迹,紫薇不敢置信的捏了捏大腿,就她这小短腿能有这脚力?
小女孩还在摸摸这摸摸那时,仓城人正打量着这座宅院。
“奇怪,这种形制我从未见过。”
“会不会是千百年前的建筑?”
“不可能!我闲暇时光也有研究过,这类建筑简直闻所未闻。”
“难道是更古早前......”
他们议论纷纷时,又发现了更奇怪的地方。
“这宅院为何没有牌匾?”
和远处眺望不同,近看时这座无名建筑甚是诡异,阴气森森让紫薇害怕,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忍不住拉了拉闻风声衣襟,可怜巴巴道:“风姐姐,能不能不要进去了。”
闻风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笑道:“别说胡话了,外面这么大的风雪,我们怎么能不进去避一避!”
风姐姐难道忘了吗?之前在冰原又不是没有遇上更大的风雪,我们不还是撑过来了吗?
紫薇愈发觉得奇怪,对这种感觉,好像有什么人给她描述过,是在什么时候呢?
“再说了,这座建筑外观华美,定然内有乾坤,这番可要好好赏玩一次。”
林冬走上前去叩门:“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敲罢几次,始终没人回应,他心感奇怪之际,轻轻推了下门上雕着的不知名小兽,结果应声而开。
林冬将头探入缝隙中:“有没有人?”
他声音响亮,可始终无人回应。待得林冬把头缩回,仓城人殷切问道:“里面情况如何?”
林冬想了想后笑道:“没注意到,刚才心思不在上面,我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这番话惹来仓城人一片嘘声,外面的风愈发透骨,在冰原的逼迫下,顾不得许多的一行人用力推开大门进入其中——
直撞入眼的是极高的苍白墙壁,甚至比阳城的城墙还要高出不少,他们在外面看到时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进入其中后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建筑的高度。
大片大片的地面上不见铺有毛毯类的东西,可踩上去后却能感受到莫名舒适的柔软感。整个一层广阔无垠,但空无一物的映衬下又显得空旷无比。
即使空间这般宏大,但一行人其实也只是看尽了这一层的一半风貌,而另一半则是被层层的屏风遮挡的严严实实。紫薇心里好奇,迈步想要走到屏风后面看看究竟有些什么,结果被闻风声死死拽住小手。
无奈之下小女孩只得抬头仰望,上面的风光又与一层不同,在上方繁复的各个楼层中,数不尽的层层红木雕栏,赏不完的点缀奇珍异宝,间间房门如繁星点缀,株株花树似香雾萦绕。紫薇下巴越仰越高,怎么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层。
她正要再将头抬高几分时,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眼中所见不断翻滚,汇成满目的明光,身体失衡的紫薇眼睛对准好似天宇的屋顶时突然发现,这座建筑虽说闭合的严严实实,可不知从哪里来的光亮充斥着内部,与外面的黄昏灿光不同,此时更像是天蒙蒙亮时最后一缕行将消失的柔和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