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上九京,第二日便赶赴红杉村。在村中走访了一圈后,确实发现村民大都面色红润,体格健硕,还真的没听过有人生病。村长热情,告诉我们这几年来村民都是靠那口古井庇佑,百病不侵,还酿出相思醉,远近闻名。
傍晚,我二人找到那口古井,只见周围阴凉,井沿上的石块凹凸不平,有的位置被磨的油亮光滑,边上生有一棵百年红杉树,刚冒新芽。我二人尝了一口井水,均感灵台清明,四肢舒畅,其余并未发现异常。
我们寻了家农户借宿,我一路百思不得其解,若是井水有灵气,但这井少说也是口几十年的老井,可这相思醉和村民百病不侵才几年而已。若是因为这红杉树,可这红杉树只是长在井边,如何能影响井水,又如何让井水和相思醉中都透出红豆的微甜味?
晌午,阳光正盛,我和九京再探古井。我们围着井口转了两圈还是没有发现。突然,九京探身向井中伸手捞什么东西,我见他大半个身子都要掉进去了,连忙一把抓住他。
“你干什么呢?不怕掉进去啊”
九京颇有些委屈的说,“我的银子掉进去了”
这孩子,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多少,我回去补给你。你要是掉进去了,我…多影响人家村民打水”
九京嘿嘿的笑了笑,“十两”
我使劲敲了他脑袋一个爆栗,十两个鬼,趁火打劫啊。
“不过,我刚探到井里时,好像看到井底闪过一丝红光。”
我听罢仔细的瞧了瞧,这古井有些深度,往下瞧着一片漆黑,哪有什么红光。尽管如此,我还是决定晚上下井探一探,万一真有什么灵物呢,一月之期马上就要到了,我得给小月一个交代。
入夜,仿佛为配合我似的,星光格外明亮。我叫上九京,让他用绳子吊着我,准备下井。
“井下视线不好,公子要小心啊”这段时间以来,难得听他这么认真严肃,我揉了揉他的脑袋,
“放心,我的相思醉还没喝够呢”
我小心翼翼的沿着湿滑的井壁一点点向下,光线越来越微弱,视线越来越差,还是没有看到什么红光,我决心潜入井底一探究竟。
初春的夜里还是有些微凉,井内更是阴湿,我碰到井水,顿感一阵冰凉刺骨。我吸了口气,一头扎进水里。冰冷的井水渗透进每一寸肌肤,激的我一哆嗦。我咬牙抖了抖,奋力向井底游去。
目光所至,已然一片漆黑。事已至此,不管井底是什么,我都要探个明白。我催动内力形成元神盾,大着胆子伸手向井底摸去。触手所及是一些碎石,井底倒是还算干净,我翻找了几下,闪过一丝反光,竟然找到了九京的银子。我苦笑不得,正打算放弃时,银子的反光照映出一丝红色。
我打起精神,全神戒备,向红色所在的方位探了探,触手先是一些湿滑的水草,水草后有一块黏腻又坚硬的东西,像是盔甲之类。我小心的摸了一下,上面好像嵌有一颗珠子。视线完全被挡住,我的闭气也快到极限了。我壮着胆子使劲扣了一下,珠子掉进我手里,那块黏腻又坚硬的盔甲迅速移动,我缩手不及不知被什么咬了一口。
我下意识反应赶紧离开,快速上浮。那片水草波动着向我追过来。这时,我才隐约看清了那是只巨大的乌龟。这乌龟不知在这井里呆了多少年,好像多年没吃过肉一样,龟身精瘦,目光凶恶。好在被这片水草困住,游动范围有限。
我上到岸上,看着手里的“珠子”,原来是颗红豆。用元神查探了一番,确感灵台清明,四肢通畅。看来这就是古井的秘密。井边的红杉树每年都会结出红豆,不知这颗红豆什么时候掉进了井中,又凑巧没被巨龟吃掉而是日积月累深深嵌在了龟背上。这巨龟年岁已久,红豆吸收着巨龟的生灵又经岁月洗礼古井水不断冲刷,养出了这般特性,能将别处吸收的灵气再通过自身释放出来。
这倒是一个天然的“集灵阵”。现如今红豆里的灵气还算丰厚,刚好适合送给小月,等将来它的灵气慢慢释放完毕,再说也不迟。
我只顾着高兴,全然忘了还披着一身湿衣服站在夜风里。阿嚏,我俩同时打了声喷嚏,我看着夜幕中九京单薄的身板,将红豆递给他:“这是要送小月的,先借你两天。”我略施洁净术同九京连夜回到医馆。
许大夫熬了一锅姜汤又替我包扎了伤口,我犹豫了一下:“这几日,要是有红杉村的村民来看病,不管大病小病,看病抓药我们都不收钱。”
许大夫有些疑惑的看着我,并未多说什么。
过了几日,我在镇上寻了个木匠制了根红木笛子,特意在笛子背面留了个凹槽刚好能将红豆镶嵌进去。路过酒馆时听人们纷纷议论,说最近的相思醉没有以前好喝了,红杉村的村民在酒里动了手脚遭报应了,好多人都开始生病,再也没什么百病不侵了。
我心中黯然,这些谣传都是因为我偷走了古井的“灵气”,村民是无辜的。我回到医馆找来许大夫:
“许大夫,过几日我和九京就要走了。我走之后,您再找几个人来,将医馆一直开着。从今往后,红杉村所有人来看病都不收钱。我每过两个月会让人把银子送过来。”
许大夫沉默了片刻:
“敢问公子,红杉村的变故可是与公子有关?”
我沉默不语。
“老朽恳请公子能舍一人为全村人”
我未料到许大夫有如此心肠,只得说道:“迫不得已,我非为自己。”
许大夫颤巍巍的拜了拜,“老朽愿遵公子之志,守村民安康。只愿公子将来能心存善念,莫负黎民。”
两日后,我与九京启程回赤霞渊,手中握着的红木笛突然变得有些沉甸甸。
一月之期已至,我戴着面具走进赤霞渊,周围不断有人行礼,唤着“玉安堂主”。婚礼将至,天圣堂内布置的热闹喜庆,可不管我怎么看,那些红色的帐幔都像是染着师父师弟的血。
我向肖夜行了一礼:“我回来了。”
魔尊看着我只是带回一支红木笛,似是有些不悦。旁边一个身穿红衣紫穷气纹的术士见机应和:
“玉安堂主只带回一支红木笛做大婚的信物,未免太过敷衍吧。如此对待少主,是看不起我圣教吗?”
我冷冷的看了一眼此人,身穿三堂服饰,术法低微,却能站在魔尊身侧,看来是个趋炎附势之徒。
“天下皆知我为救小月和正道刀兵相见,如今我已站在天圣堂里,何来看不起之说?!倒是你,区区一个三堂弟子,非但不向我行礼,反而如此质问,是何居心!”我未等他答话,直接二指相扣,燃起灭灵火,将他烧了个干净。
天圣堂里鸦雀无声,徒留下一声惨叫。我直直的看着魔尊:“此人以下犯上,挑拨离间,不尊少主,我已将其就地正法。”
魔尊嘴角带着一丝弧度:“玉安堂主辛苦了。换上衣服下去休息吧。”
我看着侍从端来绣着白色穷奇兽的红袍,我知道这是魔尊的试探也是警告。我披上红袍转身而出,只觉得今天的夕阳像浸了血一般的红,悲怆而落寞。
第二日,这场让天下正道谩骂唾弃的婚礼如期举行。我看着镜中身穿华服的自己,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师父,我还是辜负了你,入了魔教。爹,娘,孩儿要成亲了。孩儿一定会查清楚到底是谁害了你们。对不起。
外面响起掌仪的“吉时已到”,我一步一步走出房间,每一步都离师父,离过去的我越来越远。
天圣堂里,小月戴着凤冠身着华服,红唇欲滴带着浅笑,明媚动人似花盛开。这是我曾经无数次幻象过的场景啊。我们拜堂,行礼,交换信物。我将红木笛放在喜台上,“小月,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小月将一柄剑放在喜台上,“愿我们永不相负。”我看着剑上刻的喜月,小月,你可知救你之后,我就再不用剑了么。
喜宴开始,我看着满眼的魔教弟子,看着这属于我的婚礼,看着这无穷无尽的鲜红,我一杯接一杯的灌酒,从来没觉得酒像今天这样淡。我看着高台上的魔尊,有些恍惚,这里本该是我的师父师娘啊,该是我的爹爹娘亲啊,他为什么在这里。
许是看我喝多了,侍从将我扶回房间。小月闻到我的酒味起身来扶我,我扯过她的红盖头,一把将她推到墙上,看着她眼上的红绫,看着她绝美的容颜:
“小月,如你所愿,我加入魔教了。你满意吗?”我不知为何,将心底的愤怒委屈和不甘都发泄在眼前这个娇小的身躯上,“我师父师娘师弟们,还有爹娘,他们都死不瞑目啊,我却在这里结婚,”我瞥了眼桌上的喜月剑,“你知道吗,我救了你之后就不再用剑了,因为我入了赤霞渊,我没脸用碧波门的剑法,因为我是玉安,我再也不是苏九歌。”
我捏住她的脸,蛮横的撬开她的唇,疯狂的掠夺,丝毫不顾身下人的反抗。我看着她,“小月,我定不负你。除了你,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亲吻着她,感受她不再挣扎,红绫下似是滑落一滴泪珠。
肖月从未想过要九歌加入赤霞渊,过去种种实非己愿,但爹爹所为…终是欠九歌太多了。嗅着房间中浓重的酒精味,她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九歌。天井幻境中,只看到自己和九歌身穿华服在天圣堂中结为连理,却从未料到这婚礼的背后竟是如此。九歌,你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