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黑玉观虽需翻山越岭，但一路风景优美，加之肖月相伴，苏九歌自感旅途十分惬意。且两人分工明确，捞鱼捕兔逐鸟猎兽之事都由小月，煮制烹烤之事则由我，颇有一种夫妻搭配，干活不累的感觉。
虽然有时我也会奇怪，她既不使剑，也不炼魔魂，没有术法，究竟是何来路，又为何会与云轩教结仇……但既然选择同行，总是要互相信任的，等她愿意说时再问吧。
肖月之所以要到黑玉观，当然是为了回家。
数月之前，赤霞渊的天圣堂里：
“尊主，少主并未炼化魔魂，术法有限，她独自一人，是否加派人手保护？”
“不必。小月手中有碧元玉，应能保性命无碍。无牙，你仔细查探，看谁会追杀小月。碧元玉与镇魂珠相互吸引，能追杀小月的人，手中必然会有镇魂珠。”
“是，尊主。”
话分两头，按理来说，以苏九歌的身份，这趟本不该到赤霞渊去。此行，实则要从数月前的“偷鹿”说起。
“大师兄，等等我们~”“大师兄”…山间传来一连声的呼喊，一群白衣少年雀跃在碧波山里。“九哥，师父师娘难得都不在，是不是你央着大师兄带我们出来的？”
“是啊，我就知道你这调皮捣蛋的性子，师父师娘都不在，要让你安心修炼不闯祸简直是不可能的。所以呀，我索性去找了大师兄，让大师兄带着我们一块出来~”苏九歌看着小师弟，这小子一路开心的都快飞起来了。
“切~小师弟，你可别被二师兄骗了。二师兄肯定是怕被师父责罚才去找大师兄的”“谁说的，二师兄肯定是管不住小师弟才去找大师兄的”……苏九歌愤愤的瞥了一眼这群捣蛋鬼，“谁说的，想挨揍是不是”。
没错，山间的这群白衣少年正是碧波门的弟子。碧波门是当世第一名门正教，素来以扶危济困浩然正气为门中第一戒律，约束弟子守正持礼。不曾想，这次师尊不在，门下的弟子倒是彻底放纵了起来，旁人也罢了，一向沉稳的大弟子黎苑这次也跟着一起疯。
日过中天，这群少年已经跑了一上午，又累又热，一个个在溪边瘫坐着。“苏九，把这几条鱼烤一烤分给师弟们。”“是，大师兄。”
门中弟子虽多，但只有大师兄、我和小师弟得师父亲自教导。大概因为我们三人都是被师父捡回来的。大师兄虽然只比我们大几岁，但性子端庄沉稳的多。虽表面上严厉冷淡，不常与我们嬉闹，但其实是很照顾我们的。这次肯带我们出来疯，大概也是心疼我们这群师弟吧。
至于我，虽没有大师兄的沉稳勤奋，也没有小师弟的根骨悟性，但本公子聪明睿智，智计无双~（和戒规的长期斗争中总结出来的）。
“师兄，师兄，快看，那是不是只赤鹿？”“好像是哎，小师弟眼神真好”其余的少年附和着。“九哥，我想要那只赤鹿~”小师弟抱着我的胳膊，眼神偷偷瞄向大师兄。赤鹿并不是什么罕见之物，但一般都是山上的农户家养的，有主之物不告自取，这要是让师父知道了，可有我们好受的。我正要和小师弟说起，大师兄却自言自语到“看这头赤鹿体格尚小，也没有随群，想来应该不是驯养的，小师弟想要，我捕来便是，但切不可随意伤害其性命。还有，苏九，以后不可过于宠溺飞羽。”我不禁暗自腹诽，什么嘛，明明是你自己宠溺飞羽，还要推到我头上。
“谢谢大师兄~大师兄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小师弟兴奋的蹦起来。我们这个小师弟，撒娇哄人的功夫真是好，偏偏又生的乖巧可爱，难怪师父师娘总是偏爱小师弟。
折腾了一日，大家也都心满意足了，却没想到，两个月后正是因为这头赤鹿，我们都挨了板子。
那日，师父将我们三人唤到戒堂，这才知道，这头赤鹿不仅是有主的，还是农户专为赤霞渊供养的灵鹿。赤霞渊虽非正道，但实力不容小觑，多年以来，和正道各门摩擦不断。好在赤霞渊的这任魔尊肖夜似是偏爱收集各种灵物，并不刻意挑事，倒也相安无事了许多年。如今，我们抢了人家的灵鹿，心里自是理亏，可毕竟对方是魔教，谁也不想服软。
“师父，是我私自带师弟们进山捕了这头赤鹿，师弟们都是听我的安排。也是我亲自动手捕了这头鹿，与他们无关。”黎苑低头说出这番话，好似不知道这话会带来多大惩罚似的。
“不是的师父，是我的错，是我当时看到这头赤鹿，求着师兄想要的，要罚就罚我吧”，小师弟可怜巴巴的声音充满了委屈。
我不禁在心里思忖着，大师兄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非被师父罚得皮开肉绽不可，小师弟的撒娇，纵然师父不想责罚，但是这事恐怕不能这么简单善了。
“师父，我们是偷偷下山了，但当时我们在山间溪水旁遇见这头赤鹿的时候，既没有标记，也没有族群，旁边更没有什么看管的人，我们并不知道这是赤霞渊的灵物。更何况，小师弟把它带回来后，也是悉心照养。现下既然知道了是赤霞渊之物，我们将它原物归还，最多，最多再给他们赔个不是行不行？”
“既如此，黎苑，你身为大师兄，不好好给师弟们做表率，反而带头违反戒规，罚你五十戒板，把戒规抄十遍。飞羽，你年纪最小，却整日胡闹，罚你二十戒尺，闭门思过一个月，好好想想下次还敢不敢胡闹了。苏九，你师兄要留下照看门中子弟，飞羽又身体羸弱，你便带着这头赤鹿去赤霞渊道个歉吧。回来再自己领罚。”
“师父，”黎苑抬头说到，“小师弟性格活泼，您罚他闭门思过已是惩戒了，他自小便身体羸弱，他的戒尺就由我替他受吧。”
“飞羽，你大师兄愿替你受罚，是你师兄照顾你，你也要好好想一想自己什么时候能真正长大不再受他人庇护。”说完师父便走了，只留下戒堂里的我们三人。“大师兄，”小师弟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大师兄打断了，“飞羽，我没事的，你且回去好好思过，这一个月内切不可再闯祸了”。
大师兄一向端正守礼，几乎从未被师父责罚过，这次既要受戒板戒尺，还要抄戒规，师父是真的生气了。
暮课结束，我便想着去找师娘，师娘最是疼我们，看看能不能帮大师兄想想办法。路过偏厅，隐约听到：
“黎苑，你可知我为何如此罚你”
“是徒儿违反戒规，没有好好教导师弟们，反而带着他们胡闹”
“不止如此，你是我碧波门大弟子，我与你师娘不在，你便是我碧波门的表率，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碧波门，这次，虽说赤霞渊没有追究你们的胡闹，但你可想过，若是此事被有心人利用，挑起事端，岂是一个赔礼道歉这么简单。若是引起我们与赤霞渊的纷争，正魔多年勉力维系的平衡、这一方土地的宁静祥和恐怕荡然无存。”
“是徒儿思虑不周，徒儿知错了。”
我趴在窗上隐约看到师娘扶起大师兄，“阿苑，你们师兄弟三人都是我和你师父从路边捡来，我们都一样的疼爱，苏九资质不高，飞羽又性格调皮，我和你师父都希望百年之后由你继承碧波门，将我们扶危济困浩然正气的门风发扬光大。你师父对你期望最高，要求也最严格，你不要怨他”。
既然大师兄已经释然，我便做点月桂酥去哄一哄禁闭的小师弟，顺便准备明天去往赤霞渊需要的干粮吧。
红日初升，我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师父命人来唤：“苏九，我知你遇事最为机警，此次前往赤霞渊，赤鹿一事为师相信你能办妥，但重要的还有另外一事”，我心中诧异，难道此行并不为赤鹿一事？
“前几日，云轩教传信说，他们发现赤霞渊魔尊名为收集灵物，实则企图用这些灵物来炼化魔魂，虽不知其此举有何效用，但终归恐于我们正教不利。这次为师派你前去，便是要你细细查探。”说罢，师父从匣子中拿出一柄剑交予我，“这把剑本应等你过了终试之后再授予你，眼下情况特殊，此去危机四伏，你带着它，切记持身守正，万事小心。”
苏九歌谢过师父，牵起赤鹿，往山下走去。夕阳映着碧波山巍峨的背影，更显得山门说不出的庄严肃穆。苏九歌抽出佩剑，剑身上凡寂二字隐隐泛着银光。凡寂剑，平凡而不嗜杀，寂静而无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