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失常了,明明是给她写的信却对宁安只字不提,她之前索要照片的意图也被忽视彻底。钱小竹是谁?会是他的女朋友吗?傅斯然为什么要在两人的信里提起她?傅斯然和钱小竹之间又正在发生着什么?钱小竹出了什么事?摔断的腿是因为意外吗?
看完信,宁安的脑子里又太多太多的问号。
不知不觉间,她对傅斯然的感情有些微妙地加深着变化着,朝着某个未知的方向延伸,只是不知道在那尽头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宁安问王晓雯:“如果你和一个男生是朋友,你们……不太熟,倒是会在一起聊一些东西,然后有一天男生非常突兀地提到他一个别的的女生,接着又非常生动详细地像你描绘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在你看来,这整个到底是什么情况?”
“啊?”王晓雯眨眨眼睛,一双眼睛有些猥琐地在宁安脸上逡巡。
宁安翻了个白眼:“只是普通朋友,确切点是介于陌生人和普通朋友之间,你认真点,好好帮我想想,他这么做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想法,或者说他想干什么?”
“真的不是我想的那样,你和那个男生没有在暧昧?”
“我发誓,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宁安有些心塞地倒在桌子上,立刻有些掩耳盗铃地找补了一句:“我说如果!”
“哦。”王晓雯绷着脸,一双眼睛闪着莹莹的笑意,眼见宁安要恼,立刻装模作样咳了咳:“ok,放轻松,让我想想。”
王晓雯捧着脸用力思考了一会儿:“是不是你想多了,也许人家根本什么也没有想。”
“啊?”宁第一次有些跟不上王晓雯的脑回路,她想了无数种可能,可是什么也没有想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你们是熟人以上朋友未满嘛,也许对男生来说你们的关系刚好越过了界限,也许是突然发生了一些事情,也许是别的,总而言之就是所有情况搅和在一起,刚好让他催生出了向你倾诉的欲望,只是内容恰巧是她喜欢的女生而已!”
宁安有些晕晕乎乎的:“好像有点道理。”
王晓雯一把搂过宁安:“重点是,不管你们的关系怎么样,男生和女生之间总是有那么一点微妙,所以我提醒你不管你们聊什么,千万别当真!”
“这是什么道理?”
“你想想啊,你记得我们上一次聊什么了吗?”
宁安摇摇头。
“这就对了,朋友之间聊天,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废话,重要的是天吗,重要的是聊好不好,我们是群居动物,如果不交流很可能会不小心闷死的。”
宁安星星眼,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正真了解过王晓雯。书上说每个人都有千面,好像是真的。
宁安又想了好一会才肯动笔。
“王晓雯说我们大概是朋友,你觉得我们是朋友吗?
对于是否要除掉刀口留下的疤痕,我可能没有办法给你什么建议。
我喜欢保留之前用过的东西,忘记从哪里看到,说是上一秒的你和下一秒的你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存在,无数的你叠加在一起便是此时此刻的你。这些话让我印象深刻,所以我比较在意那些痕迹,那些可以证明过去的我存在过的痕迹。
可是旧的东西太多,很多不能放在身边,大部分被我放在了家里的床肚儿里。
所以如果让我选,我宁愿除一半留一半。
不要笑我,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我曾对一个女人产生过某种奇怪的情感。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一次也没有,我和她的关系止于我曾是她其中一个兄弟的女儿最好的朋友。
我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呢?
偶然从旁人口中听到吴琦有一个姑姑在北京,我就是在那一刻认识她的。
北京,那是从我出生以来听说过的,真实存在着的,最遥远的城市。
就像是天空的另一边。
而身处北京的她仿佛一只翱翔在天际的神秘飞鸟,我多想好好看一眼她的样子,我多想抚摸它那洁白的羽毛。
你绝对无法想象在她的身上我倾注了怎样的期望和幻想。
那种无意义的纠缠,仿佛一片永远也无法落到地面的树叶,以一种无关紧要而又决然的姿态在一颗稚嫩且热烈的心灵间摇曳。
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已经是上上个月的事了。
吃过晚饭母亲突然谈起她,母亲问我还记不记得吴琦在北京的姑姑。
因为太意外,我没有来得及回答她我记得。
母亲没有在意,兴致勃勃地讲着村子上流传的关于她的流言,其中的荒诞与残酷足以另任何有同情心的人瞠目。
她和丈夫带着七岁的养子从遥远的北京回到家乡,一天早晨神智残缺精神不正常的弟弟拿着刀走进他们的房间砍断了养子的脖子,只差一点整个脑袋便要滚落到地上,那个孩子在睡梦中仓促死去,连吭都没吭一声。
她被家人的惊叫声惊醒,望着眼前的地狱,像魔鬼一般尖叫。
母亲一遍又一遍地感叹她的命不好,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嫁到北京却没有办法为自己的丈夫生一个孩子,好不容易领养了一个养到七岁又发生了那样的事。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知道的流言也许只是流言。
我无法想象那些不幸一件件发生在她的身上。
有些画面无可抑制地浮现在脑海中,在天空之上,满是伤痕的血色飞鸟发出阵阵哀鸣,刹那间,如同流星一般坠落。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我……
我只是有些伤心……
不是也可能有那种感觉嘛,像是一个分身死掉了。
从很久以前,我就开始好奇别人的生活,这种好奇在某一方面很好的锻炼了我的想象力,而实际上我只专注于自己的生活,从不看周围一眼。
我承认我有些自命不凡,在我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是“我”的时候开始。
因为怕黑不敢一个人出去玩,晚上七点到九点之间时常一个人待在家里,独处的时光让我变得与众不同,灵魂深处仿佛散发着黑夜的微光。
为什么我是“我”呢?在我成为“我”之前我又是什么?过于缥缈的问题与答案让深究变得毫无意义,自然的奇妙之处便是把无数毫无规律的运行组合成规律。
所有的尽头都在原点,所有的一切毫无意义,我时常羡慕那些没有慧根无法陷入思索的人,他们更直接,更简单,更单调,更鲜明。在绝大多数人眼中,他们也更美。
我不太理解“爱”这个字眼,最开始学习汉字的时候,最开始把它夹在句子中读出来的时候,我几乎承受不住因它而产生的羞涩。
我感受到的爱是长期训练形成的习惯,是习惯不断升华后的本能,不是与生俱来却会寄生到生命尽头。
普通到有些寻常,寻常到有些平淡,平淡到有些无味,无味到会不经意忘记。
爱从来不是爱情,也从来不偏向于爱情,它出乎意料的朴实而非美丽动人。
是什么声音?好像是打雷的声音。
下雨了,糟糕,雨伞挂在寝室床头墙上的钉子上。
雨也许很快就会停,也许不会,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