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依依都守在钟粹宫里休养。朱时彦的消息权当没有听见,反正自己与他们没有什么关系,唯一的关联就是陈素衣这个身份而已。她虽然这样安慰自己,脑海里却时不时的冒出陈素衣之前和朱时彦在一起的点点回忆,搅扰得她心烦意乱。
这几日,玄烨也是坐立不安。三藩之乱发展得非常的快。
依依虽然知道三藩之乱最终会被平定,然三藩势力占据了大半个中国,若不是吴三桂打到长江的时候有了一些犹豫,清廷恐怕危在旦夕。所以这个时候也是很重要的转折点!三藩之乱稍有推迟,谁知道历史还会不会再发生改变?
玄烨肯定也是明白当前的形势,终日寝食难安!甚至起了御驾亲征的念头!依依看着他这个样子心疼不已,却不能说些什么。一是女子不得参政;二则历史自有定数。虽然稍有偏差,却脱不了原定的轨迹!
依依记得,三藩叛乱最终平定是因为吴三桂死后群龙无首。所以她还是忍不住给了玄烨小小的提示,在他近日常坐的书案上铺纸写了“擒贼先擒王”几个大字。至于玄烨怎么看她就管不了了。同时她也清楚,吴三桂这个人肯定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不然三藩叛乱怎么会长达八年之久。要擒王谈何容易啊!
为了玄烨,依依也开始头痛起来,还常常做噩梦。而梦中所见偏偏又是陈素衣的回忆。有时候午夜梦回,发现自己竟然泪湿了枕巾,也不知道会不会梦呓,玄烨是否听见?
依依按了按太阳穴,缓解一下神经。斜眼望去,夕阳渐渐西沉,宛如一张金盘,散发着和煦的光辉。她叹了口气,站起沉重的身子。这宅女的生活还真是不好过啊!转身看见海棠捧着新床单进屋换,便也跟着进去,却在软塌上躺下来,懒得再动。
青玉捧着一碗燕窝粥进来,先以身试毒,然后递给依依说:“趁热吃吧。”
依依接过碗说:“以后不用帮我试食了。该受的都是对着我来的,何苦你来担。”
青玉却很俏皮的笑道:“我是想吃碗里的东西了,美其名曰试食来着。”
依依觉得很慰安,笑道:“馋嘴!你要是想吃以后都做两碗,我们一起吃就可以了。”
“哪里敢。你要是独给我一份啊,还怕那些丫头说你偏心!”
“伶牙利嘴。”依依笑,又问:“小阿哥睡了吗?”
“还没有,奶妈刚刚喂完奶。翠儿也照顾着呢。”
“抱来我瞧瞧。”
“嗯。”青玉应着去了。依依望着她的背影,微笑。
趁着这个空当,海棠将手一伸,不知把什么东西塞进了枕头底下。然后故作镇静,继续铺起了床单。
依依远远见孩子抱来便伸长了手臂,迫不及待的想亲亲他的小脸。
“小心一点肚子,二阿哥又长大了不少,力气可大了。”青玉提醒。
依依接过孩子,爱不释手的亲了亲,看着他就像看到了玄烨小的时候。历史对这个未来的皇太子评说并不好,但依依认为,只要自己教养得宜,一定可以改变状况。
“长得真像皇上。”依依瞧着他水嫩的小脸,恨不得掐一掐,过过手瘾。
青玉笑道:“姐姐对他这么好,不知道小阿哥说的第一句话是不是‘额娘’啊?”
“他要是喊我额娘,我就要偷笑了。真可爱的家伙!”
“姐姐这是羡慕吗?姐姐这个孩子生下来也会很可爱的!”
“但愿如此!”依依轻轻捏了一下孩子的小鼻子,幸福的喊道:“胤礽,你要快快长大哦!长大了喊我额娘好不好?呵呵。”
“姐姐,他叫保成,不叫胤礽。”青玉提醒,也是一脸高兴的样子。依依这才恍然自己忽然说漏了嘴,这个时候孩子的名字还没有改过来呢。依依也不解释,继续逗弄孩子。孩子似乎很喜欢依依,听她嘴里发出不同的声音而乐得哈哈大笑。
枯燥的日子因为这个孩子而显得忙碌起来,也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了。等到孩子睡了依依才搂着熟睡的他在床上躺下来,忽觉困顿,很快也睡熟了。
月上柳梢头,夜曲已然奏响。
玄烨处理完国家大事,直接来到钟粹宫,发现屋子里安安静静。轻手轻脚的走进屋子,却见昏暗的烛光下,依依搂着保成睡在一起,俨然母子。玄烨看着这一幅温馨的画面,几乎掉下泪来。小的时候,他也梦想这样的幸福。这个孩子多幸运,竟然得到了。
“皇……”翠儿冒冒失失的跑进来,看见皇帝就要下跪。玄烨赶紧止住她的话语,挥手她过来,让她帮忙解下衮服,挂在一边。
“下去吧。”玄烨低声吩咐,眼睛却是停留在床上的那对“母子”。他未等翠儿退出关门,早已迫不及待的爬上床,加入他们温馨的睡眠。玄烨看着依依安详的睡容,心中更是十二万分的确定她就是自己的皇后,国母之选。
孩子在中间,父母在两边。玄烨闭上眼睛,只能感觉到无限的幸福,渐渐进入梦乡。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依依的脸上竟然沁出了细汗,表情似乎有些痛苦。噩梦无边,依依在黑暗的世界挣扎起来。她看见陈素衣的父亲在保护万历皇帝逃命的途中丧命,母亲听说父亲被清兵杀死的消息,一言不发拿了简易竹床将父亲的尸体一路拉回家,整整拉了几十公里的路。母亲脸上绝望的神情如此的清晰深刻。她又梦见朱时彦的母亲带着他来投靠,满身是血倒在门前的情景。母亲病死致使他们无法生活,只能靠乞为生。后来洛叔找到他们,给他们饱食暖衣,唯一的代价是每日魔鬼般的训练。好几次小小年纪的陈素衣受不住晕倒过去,都是朱时彦一旁照顾。直到后来,洛叔提出美人计,让她潜进宫去做皇帝的妃子……一路走来,风雨同舟的人是朱时彦。他现在落入了朝廷的手里,说不定正在受着残忍的酷刑!
依依仍在梦中不可自拔,却感觉心隐隐作痛。朱时彦被授予满清十大酷刑,惨叫连连。她跑过去救他,人在眼前,却无法碰触!
“衣衣……救我——”朱时彦凄惨的喊,“为我报仇!为我报仇——”
依依也忍不住尖叫,“不要——不要啊——”
霎时惊醒,冷汗连连。依依睁开眼,发现玄烨正守在身边,轻轻安抚。
“你做噩梦了。”玄烨温柔的看着她,抚去她额上的汗水。
“嗯。”她尴尬的点点头,如果玄烨问起做了什么梦,自己应该怎么说?感觉怀中空空如也,孩子不见了,紧张的问:“保成呢?”
“我让奶娘抱回去了。”
“这样啊?”
“这几****似乎总是做恶梦?”玄烨关心的看着她,“从扬州回来之后就一直这样……”
“是吗?我倒忘记做了什么噩梦了。”依依正愁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时候,玄烨忽然很自责的说:“都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这扬州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让你负担过重了。”
依依很是感动,微笑道:“别担心,我没事。”
“明日我叫太医再给你看看。”
“嗯。”依依点头,他的温柔让人不忍拒绝。可也只是一瞬间,她的脑袋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脑海中闪现朱时彦受刑的惨状,让她稍微的有些失神。
“怎么了?”玄烨眉头皱起,担忧的看着她。
“没什么。”依依连连摇头,有些害怕被窥见那些秘密。她自己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心仿佛有些不受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