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扎地比我想象中的近，也没有靠山靠水，不是悬崖峭壁，没有陷阱，也没有想象中的什么关卡，什么易守难攻的地势环境统统没有。就是简简单单的几座茅草屋，靠着大河出来的一个水潭，水潭周围倒也没什么植物，几个女人在旁边洗刷着衣物，幼儿被绑在女人的背部咿呀着，被来人所吸引，眨着大眼睛盯住了我们。少年中似乎有几个是亲属，笑着跑过去逗弄一二，直到娃娃哭叫起来才被女人们轰走，而女人们对于我们几个新面孔倒是没有大惊小怪的。
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小村子，不像是什么要造反的新军。
“老实点！”为首的少年将我们关在了一处牛栏里。木头很新，屋顶的茅草很厚实，看着像是才起的，不过倒是挺大的。对于两头牛来说，足够再装下一只小牛犊了，可惜对于我们几个人来看却只能挤在角落里，怕一个不注意就被老牛来一下。空气中混着干草和新鲜牛粪的味道，倒是让人安心不少。
等少年们走之后，竟然也没有人看守我们。这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知道是对我们手腕上的草绳有足够的信心呢，还是因为武器行李被收走了非常放心。
又或者是这群人没什么经验，忘记找人看守了。
不管怎么说这倒是让我们安心了许多，事实上高屠户手里的绳子早就被我解开了，想跑还是简单的很，就是我们的行李不好搞，得想想办法。
高松被现实这一棒子打的有些头脑发昏，此时正缩在一角里恹恹的。高屠户还是很生气，背着手在小声的叨叨高松，简直比老妈子还老妈子。
这个小村子人不多，看样子主要是一些女人和孩子，没看见男人，估计是都去小河村了。这倒是方便我们动手，只要我们能把武器找回来就能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夜黑风高月，杀人放火天。
咳咳，不是，是逃跑的好时机。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就五六个女人带着几个半大的孩子，一群人半夜都熟睡着一点防备都没有，高屠户摸到他的砍刀之后一亮刀子对方就投降了，有的小子还想反搏两下，被女人们拉回去了，给了两下之后倒也安分下来。
高屠户先是说了一番我们一行人的来历，还没开始问呢，对方就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
和我们想的差不多，就是照她们来说这大河村也是受害者。
大河村遭山匪了是不假，可这山匪足有十几人，都是附近山头上的集结起来的，先是抢了驿站，拿了几把武器，又恰好碰上了一伙走镖的，保的是个商队，打到一半那镖头死了，剩下的就都投降了，于是山匪队伍就壮大起来，又抢了大河村。老天不下雨，大河都开始干了。山匪来的时候，大河水已经干了许多，于是村里有些不安分的地痞村霸就投到山匪里，大河村死了一部分人，想跑的一个都没放过，剩下的老人不用说，只有年轻女人们被留了下来，于是男人们为了保住妻小的命全部并入了山匪。
前些日子要打小河村，山匪头子王老大带着人走了，只留下这些个非战力守着大河水，另外再守着大河村，算作大本营的。
这可难搞了，那伙人还会回来。
这小破地方。
前面就说了，整个大燕面积其实也没多少，主要是沿海一块，三面环山，大河从山那边流过来。前几年这块还有好几个势力打仗，好不容易统一全国，老皇帝准备往外扩张的时候却死了。如果这伙人再打下了小河村，那么下一步就会占领旁边的李家村和梁家村，然后是芸来县……
一共才六个县城，打下一个就是占了六分之一的国家面积了。
现在还碰上内政不平，没有人上报朝廷压根就不知道乡下角落里的事儿，大将军啊丞相这类人都在闹小皇帝的事，估计还有些永宁余党准备搞事情，听说还起了个红巾教，要以正大燕正统呢……
就我说，屁小一个地方，还争得打出屎来，也不知道一群人怎么想得，有那时间不如想点办法翻过大河山到大河水源的那边去呢。
再一个我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沿海国家不下雨。自从三天前高屠户给我普及了一下大燕的大致地理环境之后我就很迷惑，并且一直迷惑到现在。
最后只能自圆其说归结到季风洋流身上，又或者是不一样的时空和地理也许是不一样的自然规律。
到鸡打鸣的时候，我们都开始犯困了。
女人们半夜都被吵起来关到一间屋子里，少年们被单独关在另一个屋子。
高屠户还是拿不定主意到底下一步怎么办。
林子烧起来了，这几天天上时不时的有浓烟飘过，一时半会儿那群人暂时过不来，相应的我们也过不去。可我们也不知道第二条回去的路，虽然村子不多，但是老皇帝在位的时候是禁止人们随意在村落和村落之间的走动的，因此除了官道，基本上就没有第二条路了。
至于从山上抄近道，如果不怕被猛兽拖去吃掉的话还是大可一试的。
大燕地区的山上猛兽特别多，极其多。村落附近有人烟的还好，出了这个范围基本上是猛兽成群，这也正是老皇帝要重农抑商休养生息的原因。
打仗本来就有消耗，不把人口养多一点怎么冲出一条山路到山那头去？
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晚了，前功尽弃，人死了啥都没有了。
既然不好决定怎么走，我们还是在此地先休整了一番。
不过一觉起来，高松那小子好像是毛色顿悟了，兴冲冲的找到他老爹，怂恿着我们一群人向山匪投诚。
高屠户自然是又把他揍了一顿。这次高屠户可是动真格的了，那高松被打成了猪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可是就是不松口，叫嚷着永宁余党之类的。高屠户被气的不轻，骂高松是不肖子孙，说起了他爹以前给老皇帝打江山的时候也是天灾人祸的，后来高松的爷爷被永宁余党打死了之后，以前的高家村就散了，他流落到梁家村，做了一个外姓人，要不是老皇帝最后当了皇帝，还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呢……
到最后高屠户打累了，就顺着高松他娘递的梯子顺坡下了，打算把高松绑到京都去。
我想了一下我们的现状，向高屠户提议不如先向山匪投诚，等混回芸来县再说下步也不迟。现在这伙儿山匪越来越壮大，我看那王老大估计野心不小。我们一群人无依无靠的加入他们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左右是谋个出路。
听到我的计划，高屠户他们却皱起了眉头，大娘她们也是一副惊恐的神情。
“俺们都是女人，山匪会让俺们进去打杂？这里的女人，山匪可不讲究谁是谁的媳妇儿。”
高齐氏一语落下，本应该被我们绑在屋子里的那几个女人此时突然现出身来，脸上不再是当初我们看到的麻木，有两个纤细的女人擦拭去脸上的泪水，但是更多的是一种决然，是破罐子破摔的决然。
“俺们都没被当人看，那群小子已经被匪头子迷了心窍了，俺们活不下去了。”
为首的女人身材最为高大，已经快要和高屠户一般高了，可能是近期都没有吃饱过，瘦的有些脱型。女人身后站着另外四个，都十分纤秀，其中最为明显的是一个最为丰腴的，像是有了孕，肚子有些显怀。
我们一开始还以为她们本来就是这样呢，原来是被虐待了啊。
协商了一番，女人们答应给我们打掩护带着我们一起走。为首的女人姓李，家里排行老二，小名叫果子。有个两岁的儿子被山匪掼死在地上，男人也被打死了，现在孤身一人。她们拿出了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又让我们将自己的行李带上，准备到半山腰那边去避避。
山路难走，猛兽蚊虫也多，只有土生土长的山寨人才知道去那边的方向和位置。那边是她娘原先呆过的山寨，后来她嫁到了大河村，整个山寨就嫁过来了两个人，原先是个老妪，也被山匪打死了。果子当时没有来得及跑，现在刚好是时候。
我问她，孩子死了，男人也死了，她不难过吗。果子瞪着眼睛，咬牙切齿的说道“俺要叫他们给俺娃和俺男人偿命！”
瘦到脱型的女人眼睛里迸发出一股光来，说不上是希翼还是仇恨，只觉得那光亮的吓人，像山里的野兽要扑上来的那种光，只不过是人的眼睛，是黑色的。
我有些被她吓到了，停顿了好一会儿，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一群少年，甚至还有几个小儿，又问她们是什么打算。
“留着作甚？一群孽障！”果子呸了一声，我便知道那些孩子大约都是山匪强占了她们之后有的。
“不是有两个五六岁的么？”年龄应该是山匪来之前的吧。
女人们撇撇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说话了。
“都完啦，都魔怔了！俺们就想给俺们男人报仇！”果子脸上露出一丝讥笑来，女人们点点头，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