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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要说村上春树的哪本书对我的影响最大,毫无疑问非《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莫属。

上初中的我就喜欢在操场挥洒汗水,扬起的尘土像催化剂一样更能激起愈发强烈的活力和兴奋。

那时候我爱上跑步的原因是我的大脑可以跟随身体摆动的节律而放空,没有任何烦恼的事情可以影响到我的情绪,就只是一圈又一圈的重复着步伐,一种近乎于纯粹的方式。

但是,自从我看完这本书后,我就开始思考,如果我在跑步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呢?

于是我不再像往常一样让大脑放轻松,而是尽可能的去把值得深思熟虑的事情拿出来好好斟酌和品味。

比如看到的新闻热点,听到的闲言碎语,接触到新事物的感受等等。我都会在跑步之前把它们当成我可以去想些什么的基调,然后在奔跑的过程中将它们尽可能的填充完整。

在别人看来这简直是把一项轻松的运动刻意的去复杂化,完全没有必要。

的确,在最开始尝试的时候,我总会在不经意间将问题淡化,甚至忘记自己想要思考的内容,以至于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

但是,我仍然没有放弃这个可以和偶像有着共同“爱好”的机会,尽管多么艰难,我还是努力的让问题再次浮现在脑海中,不断的将天马行空的话以打字机的形式刻印在记忆中。

渐渐的,我开始习惯了在跑步中发掘问题的本质,萌生的许多奇怪的想法和灵感都潜移默化的发挥在我写的小说中去。

从此,我便爱上了在跑步时让各种不符合逻辑的想法涌入脑海。当有什么趣味的话被凭空造出来的时候,嘴角甚至会不自主的上扬,这还是有一次在体育课上,崔一鹏告诉我的。

今天也不例外,我换上运动服和那双已经有些磨破的跑鞋,戴着一顶鸭舌帽,兴致高涨的从家里出发。

不管看了多少遍,堤坝两边的风景总会让我欢喜,从不曾感到厌倦。每一天每一时刻遇到的人都是这么陌生,让生活充满了惊喜和新鲜感。

轻嗅晨分的空气,稍微有些清冷,这让我的身心无比的愉悦,以至于脚上的步伐不听使唤的加快。也许是运动音乐的激情,把我的能量带入了一个新高度,大脑虽然在急速的运转,却一点都不会觉得疲惫,反而乐在其中。

因为和崔一鹏约好,今天要去他妈妈的烘焙店帮忙,所以我也没有耽误太多的时间,完成既定的计划后,就马不停蹄的回家洗了个澡,我非常喜欢汗水紧贴后背的吸附感,这会让我觉得很有成就,没有在浪费时间。

从家里到烘焙店的距离其实还挺远,做公交车会更快一点。但是他执意要骑自行车去,说是这样更有诗情画意。

我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诗人”的心境和行为有时候真的很难让人琢磨,也许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对他的决策产生怀疑,免得自找麻烦。

一路上,他都在引吭高歌,就像春游时唱的队歌,肆无忌惮的将音律灌输在路人的耳朵里。

我紧张的张望着他们扭曲的表情,似乎都有些抵触他的行为,甚至有些看起来愁眉苦脸的人们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别唱了,就只是去帮忙而已,至于这么开心吗。”

“当然,每次去店里的时候,都会有种自己做老板的感觉,怎么能不开心?”

“那是你妈的店,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想了一会,吃惊的望着正得意的他,“这不会就是你想要做的事吧!继承这家烘焙店!”

虽说接管家族事业,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发生在崔一鹏的身上,我就觉得无比的讶异。可能他早就被我当成了一名诗人看待,所以才会做出这么大反应。

“怎么了!不行吗?”他将右手插进外衣的口袋,只用一只手在掌握方向和平衡,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看着我。

“只是没想到而已。”

无论如何我都难以将他和烘焙店老板联系在一块,倒不是说他看起来没有做生意的潜质。对于未来职业的规划,首先不应该是喜欢吗?他最讨厌的就是奶油的柔腻,又怎么会想要整日待在充斥着满是奶油味道的地方?

我在路上追问了他很多次,他就是闭口不谈,搞得神秘兮兮,我也只好作罢,便不再询问。

他家的店位于镇中心的边缘,那里的房价不算很贵,相对可以接受。

其实我特别钟爱烘焙店的风格,门口不是像其他店面那样用一道玻璃门死死的关起来,而是用带有几朵碎花的低矮篱笆围起来。走进去就是一个放置了几张桌椅,种满了不同品种的花卉和绿植的庭院,颇有几分田园气息。也好让疲于奔命的人们在这里放缓脚步,和朋友轻松的聊上几句。

难怪崔一鹏拉着我过来,原来是因为他的姐姐今天要去相亲,缺人手。

自从五年前的那次和男朋友分手后,他的姐姐崔柳夕就再也不相信爱情,整日待在家里浑浑噩噩,茶不思饭不想,只是躲在房间里重复着看一些失恋被抛弃的电影,然后痛哭流涕。

于是,他的妈妈就把崔柳夕拉到店里帮忙,四处打听相亲的对象,好让她的意志不要再这样消沉下去。

现在的柳夕姐和正常的女生没什么两样,都由一颗爱美的心,也知道关心照料别人,逐渐的也对男人再次产生信心。

伯母的脸上也是绽放出了笑容,一边将新鲜的面包和蛋糕放在柜台上,一边满心期待的和我们说着那个男生有多么优秀和善良,赞不绝口。

我也很乐意听她说这些家长里短,对于独生子的我来说,这很新鲜和幸福。

这时,崔一鹏穿上店里订制的短袖衫,戴上胸章,帮伯母一起将铁盘中散发浓郁奶油气息的蛋糕放进去,一点也没有让他吃蛋糕时的影子。偶尔还会捏一个小饼干喂给伯母吃,两个人看起来很温馨,也很开心。

一种莫名的失落让我傻站在收银台后面,完全没有注意到客人在呼唤着我,直到伯父从背后拍着我的后背,这才反应过来。生疏的打着代码,手忙脚乱的将零钱找开,微笑的送走客人后,才稍微松口气。

整个早上我被提醒了好几次,总觉得有些心不在焉。幸好柳夕姐回来的早,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还要犯多少次错误。

第一个发问的就是伯母,她对这个“准女婿”寄予了很高的厚望,也很有信心,所以她才迫不及待的坐在柳夕姐的身边,想要赶快听到好消息。

可是,结果又是让她大失所望,那副惊愕的表情就像知道了***当上了美国总统一样。她不相信这是事实,反复的询问了好几遍,得到的答案仍然是令人失望。

伯母轻拍柳夕姐的手掌,转而用温柔的语气注视着她说道,“没关系,下一个肯定比他还好。”

这时,柳夕姐从包里拿出一张湿纸巾,擦拭着伯母脸上不小心黏到的面粉。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会失败吗?”

“不敢问。”

柳夕姐将湿纸巾随手扔在垃圾桶里,抱怨的看了她一眼,故意扬高音调,“我早就不是从前的我了,我也有很努力的在追求自己的幸福............”

说完她们紧紧的拥抱在一块,眼眶都噙着泪水,嘴角却始终是微笑着。这可能就是幸福的泪水吧,当被现实打败的时候,即使世人都将自己唾弃,瞧不起自己,但是只要和家人促膝长谈,他们永远是爱的港湾,为自己遮挡风雨。

这样想着,我的眼圈也湿润了,没想到小小的年纪就这么老气横生。为了不让他们发现有什么异常,我赶紧深呼吸一口气,故作镇定的品着手边的茶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然而,这个场景却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里。

从店里出来,已经到了中午。虽然崔一鹏他们让我留下来一起吃饭,但是由于今天是投稿的日子,所以我就委婉的拒绝了他们的盛情。

天空中的日光忽隐忽现,不知道是在和哪朵古灵精怪的白云玩捉迷藏的游戏。

风似乎也变得凉飕飕了起来,尤其坐在自行车上,更是能听到呼啸而过的风声。

我拼了命的加快速度,生怕天公不作美,在半路上就被淋个落汤鸡。

我将放在餐桌上的信封放在衣服里面的口袋,因为正好可以将它完整的装进去,这样就不用去楼上把书包拿下来,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邮箱是在一家便利商店的前面,上面还固定一个用青木做成的风车,仿佛是在利用这个可以转动的家伙来引起人们对它的关注。

现代化的社会,能写信的人真是少之又少,与此同时信箱的使命也在慢慢的被淡忘。

而我则是每周都会来看望它的人,我将车子停在便利店的门口,双手紧握着信封,闭上眼睛默默的许着一直以来的愿望——这一次一定能收到回信。

承载着希望和梦想的这封书信在我睁开双眼后被投了进去。

由于还没有吃饭,肚子已经开始叫唤了起来。

我轻松的走进便利店里,想要寻觅一些新鲜出炉的便当之类的午餐。

没想到我刚转个身,就正好和珞樱撞个正着。她今天的穿着不像往常那样俏皮可爱,纯黑色的外衣,一条整齐修长的黑色九分裤,穿着一双好像被仔细抹干净的白色运动鞋,上面还残留着难以察觉的水渍。

“珞樱?你怎么在这?”

看到我的第一眼,她的神情突然慌张了起来,不安的看向周围,就好像我的出现给她带来了大麻烦。

“奥。。我来这买点吃的什么的。。”

可是,她的手上却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

也许只是没找到需要的东西,毕竟挑选也是后续的一种方式。

不过正好,借用这个机会可以问问那幅画的进度怎么样了。

“对了。。。插画。。。”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她就急匆匆的丢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然后就真的不见了她的踪影,就只剩下洗发水清香的味道和转瞬即逝的残影。

我不解的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摇摇头。从货架上取了一打酸奶和一些水果后,便匆忙的蹬着脚踏板离开了这。

第二天,果然下了一场瓢泼大雨,窗外一片漆黑,犹如夜幕降临,伴随着雨水拍打窗台的声音,颇有几分闲情雅致。只是没有办法再和合欢树来一次完美邂逅,因为雨水模糊了我的双眼,让我无从找寻它的踪影。

“你不去理会一下吗?别让她们在那空等了。”崔一鹏瞥了站在门外成群的小女生一眼,不满的冲着易康康说道。

让他没想到的是,易康康不但没有去这样做,就连抬头回应他的动作都懒得做,只是翘着二郎腿看着漫画书漫不经心的说,“那又怎样,她们心甘情愿,我也没逼着她们这样做,累了不就回去了吗,有什么可理会的。”

果然有资本的人说出的话都是这么强势,难怪那些人会对他这么着迷。

“她们真是瞎了眼会苦等你这个冷血的人。”

这时,易康康啪的一声将漫画书合起来,转过身用犀利的目光盯着崔一鹏。那眼神真是言不可喻,仿佛把他整个吞噬了也还要再吐出来狠狠地折磨一番才作罢。

我不禁替他们捏了一把冷汗,也许大战就要爆发了,然而我却有些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又不希望他们受伤。不知道从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态在“作祟”。

就在气氛异常紧张和焦灼之时,珞樱一屁股坐在我身边,扯着嗓门朝着他们中间喊道,“你们玩什么呢?大眼瞪小眼?能加我一个吗?”她的脸上仍然挂着灿烂的笑容,即使今天是阴雨烟霾,但是完全没有影响她的心情,甚至昨天的怪诞表情也完全消失的无影踪。

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道,“不能。”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易康康耸耸肩又继续翘着二郎腿看着漫画书。没想到这场大战居然被她以这种方式轻松的化解了,不禁有些失望,本想着借此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她看我们都没有说话,便一直摆着僵硬的笑容,然后从书包里掏出我的笔记本,放在课桌的中间。

我抢在崔一鹏的前面,迫不及待的将笔记本移到自己手边,他也从座位上蹭的一下站起来立在我的身后,想要欣赏到底是怎样的一幅大作。

当我真正打开的那一瞬间,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场景吗?一片金色的光芒闪烁着我的双眸,整张纸宛如精心雕刻的壁画,生动且光彩熠熠,就连摆在木格上的绿植都描绘的生机盎然,安静的猫咪在她的笔下灵动许多,身上长短不一的毛发都可以数的清楚。

果然,有天赋的人总会给世人一个惊喜,和留有被后世称赞的余地。

可能我的观点过于业余,但是来自普通人的肯定所产生的影响力有时候会更奏效。

不止我和崔一鹏看呆了,易康康也好奇的转身瞧了一眼,也是目瞪口呆的盯着这幅插画,还忍不住的要拿回去仔细的欣赏一下,不过却被崔一鹏恶狠狠的制止了,不论易康康怎么道歉,他都没有要放手的意思。看来他对刚才的事情还没有释怀,真没想到他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我在心里暗自嘲笑。

我将笔记本小心的塞进书包里,如获至宝。

“谢谢你,画的....真的很好看。”我瞥了她一眼,断续的说着。

她只是冲我笑着,然后摸索着将课本从书包里掏出来,从中间打开,盖在自己的头上,一下子趴在课桌上睡着了,甚至还能听到微鼾的声音。

即使是羽田老师的课,我也没有惊恐的把她喊醒,而是在她的面前放上一堆书,为了遮蔽羽田的视线。

就这样让她好好睡个痛快,我看着她还扑闪的睫毛傻笑。心情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躁动不安,一股无处释放的激动心绪让我无法安静的去思考和写作。

我双手托腮,目光注视着满黑板的白色粉笔字,那是我看不懂的字体和符号,渐渐的眼皮耷拉了下来,虽然我已经很努力的去克制自己,但是不一会儿的功夫我还是沉坠于了梦境的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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