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还是老样子”慕玦答得很随意,就像是对着一个老熟人的正常谈话,说完他很大度的将十块真元晶放在了桌上。
“是~”女子轻声答道,声音中竟然真的有种久思成疾,好不容易又见面的期盼和喜悦。
可慕玦就像个木头一样,丝毫没有察觉的样子。
慕瑾忽然发现这个平时轻佻,随意的哥哥忽然变了个样子,乐曲声响起,慕玦的脸上浮现的不再是往日的散漫和开心,而是忧愁。
顺着声音往珠帘的另一边看去,一个妙龄女子正坐卧房的床上,手指轻柔地落在双膝前的长琴之上,轻挑慢拨弹的是一首婉转悠长的曲子,曲子中饱含着作词人的忧伤和无力感以及哀怨。
看来这个八兄长还是一位风雅之仕,还以为要做什么难以言喻,巫山云雨之事,没想到竟是自己误会了他。
慕瑾正想道歉,却听见这个妓子飞快的拨动着手下的琴弦,曲子里还是有股淡淡的哀愁,但这一举动却引起了慕瑾的注意。
妓子脸上蒙了个粉色轻纱,面纱之下是掩盖不住的清秀面容,正因这个面纱反而给人一种朦胧美,灵动扑闪的大眼睛在慕瑾看向她的那一刻也看了过去,只见妓子趁着曲调停歇的功夫玉指轻巧地放在了双唇之上“嘘”。
良久,曲终。
慕玦从那份愁绪中走出,对着慕瑾露出了一个微笑,可他的眉头却撇成一个八字,然后默默给自己斟酒,随着曲子的再次响起,他看向了窗外的漫天繁星和高挂在天空的清月。
“小九,听我讲个故事吧?”
一边这样询问着别人却没有在意别人愿不愿意听,自顾自的讲着,但慕瑾此刻竟然没有了往日的高傲而是乖乖坐在一旁听他讲故事。
故事很长,有酒相衬。
这是离现在还不算久远的故事,那是高位世界元武者所不懂的残酷,现实中的饥寒交迫,战火纷争后的人间地狱。
就是这个富饶和谐的培元城乃至整个天元都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们用自己的鲜血换来的,国与国之间的战事纠纷,受牵连的最可怜的都是百姓,慕玦还在年幼时他的亲兄长是军人死于战场,而父母则死于战后的烧杀抢掠,那个时候他还只有五岁,战火和硝烟之中他只能选择哭泣,他痛恨世俗的战争更痛恨战后的烧杀抢掠,修习元武意图改变一切这成了他儿时努力的方向。
然而老天却与他开了个玩笑,他的丹元内府也有着先天缺陷,内府狭小的元容量让他此生再无突破到真元的可能。
这就是为什么他至今还呆在慕家没有什么成就,因为战争慕家老二,曾经最疼慕玦的哥哥以武侯身份终于战争,他恨,他恨自己无能,他恨自己不是强国皇帝,恨自己没有能力停息这无尽的战争。一直讲到他酒劲上来,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此时外面已经彻底没了声音,现在也到了宵禁时刻,街上已经不允许出现有行人乱晃。
而慕玦此刻却醉倒在了温香寻柳阁,手里紧紧攥着手中的金樽,桌子洒出的琼浆在银辉之下闪闪发亮,而他的话深深烙印在了慕瑾的心里。
仿佛平日里的那种洒脱都是他装出来的,而此刻才是真正的他,或者说他是通过那种开朗来麻痹自己,努力不让自己想起这段往事。
房间内所有的灯都被吹灭了,换上了烛台,这个清依与外边的风尘女子真的大不一样,穿得非常严实,如果硬要说共通之处,那也就是都蒙着一块轻纱。
“他以前一直都是这样吗?”慕瑾问道。
“嗯”
清依轻柔地抚摸着慕玦额前的刘海,在烛火之下她撑着俏脸,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慕玦的睡脸。
“你喜欢他?”
“喜欢”清依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
说得那般随意,那般轻描淡写。
“你...“
慕瑾还想问,既然是妓子那早该看破了红尘,以这身皮囊的价值换取自己生活下去的权力,爱情在她们眼中是非常可笑的东西,没有价值也没有妓子会愿意去相信,那又为何会深陷在爱情的泥沼里。
但终究他还是没能问出口,因为无论怎么问,慕瑾都感觉这像是在侮辱她,诋毁她,蹂躏她的自尊,但平心而论风尘女子真的还有自尊吗?或者还有多少人有?
但清依就好像读出了慕瑾的心思,没有丝毫掩盖地将慕瑾想知道的都一一告诉了他。
“这里的装饰公子也是细细看过了吧,金履黄帐龙凤纹,如果公子你是一个聪明人的话恐怕也已经猜到了...”
“温香的背后正是天元皇帝,所以这里也是天元国库元晶的供给地之一。”
“所谓的温香妓子只不过是战火中的受害者,被养大成人的遗孤罢了,样貌较好的我们很幸运地被军官们救下,一起被送入了宫廷乐府,学习弹词作曲。待我们到了破瓜之年就又会被送往这里,在这里我们可以用我们的身体作为交易筹码换取活下去的资格,可大家都是情窦初开的纯情女子谁会愿意做出出卖贞洁的事情,我们不允客人也无法强求,这是温香的规定,靠着我们的技艺供客人们娱乐以此维持生活。”
“但,没有客人的小费,只靠温香寻柳提供的食物我们活得真的很艰难,只有往上递交一定数量的真元晶,我们才能得以果腹。”
聊了许久,清依怕慕玦睡着不舒服便想将慕玦背到自己的床上让他好好休息,奈何她一个弱女子,以她娇弱的身躯搬的特别费劲。
世人都说妓子无情,戏子无义,我看也未必全然如此。慕瑾心里暗暗叹息。
“我来吧!”,说着慕瑾来到清依身前,将慕玦换到自己背上,将他给带到床上。
清依道了声谢后,坐回了木椅上接着说道:“公子可曾听说过清倌人?”
这个慕瑾倒是听过,于是问道:“只卖艺不卖身的那个?”
清依颔首,露出了一丝无奈,“和我一起的姐妹,在刚来到温香寻柳阁都纷纷选择做了一个清倌人,想着有一天我们能够遇见自己爱慕的人将自己赎回去”
忽然,清依惨淡地怪笑两声“呵呵,可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当我们知道赎身的五万真元晶究竟是多大一笔数目后我们就都不再敢抱有这种幻想,许多清倌人们受不住煎熬纷纷褪去的衣裳丢下了贞洁做起了卖体求生的风尘女子,当初和我一起进入温香做了清倌人的姐妹,如今也只剩我一个了,数百妓子五十清倌,又有多少能做到一直清莲?”
“那天慕玦公子像往常一样来这里听曲,而接待之人恰巧是我,因为他问到了曲子的灵感,我对他说了我的身世,而他也对我袒露了心声,我承认一开始我有博取他同情的意思,他明白了温香的体制,更为我的感到愤懑不平,他欣赏清莲之人,而我的曲子中所带的那种哀愁与悲凉也是他所想要的,我没有想到他后来会私下找花娘以两百真元晶买下我五年的时间。”
“这些年来我真的很感激他,只要他一有空暇就会过来听曲,偶尔他还会与我说他平时的见闻趣事,我不能出门他就以这种方式逗我开心,我忽然发现他的眼眸中有光,那种经常出没花柳之地从未沾染她们身上任何俗气的纯净,也是我最神往的,我发现他跟那些客人们不一样,真的很不一样!慢慢地我习惯了有他听我曲子的日子,有他陪我谈天说地的日子,那时的我竟然还不自知。直到...”
“她的出现,一个给他指明了方向的那个女子的出现,在之后他的口中不止一次地出现过她,还说什么自己难以靠近那个女子,只能远观却无法触及,那种失意,他心痛,而我更伤心,直到个时候我才发现心底那种纠心之痛,我...堕入了我认为最可笑的爱情泥沼里。”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喜欢他?”慕瑾直截了当地问。
“我说了,但他却告诉我他至始至终视我为知己,他的心早已被另一个人填满了,再也装不下任何人,那一次我哭了,哭的梨花带雨,在雨夜之时我把他赶走了。那之后他好几天没有来过这里,我...我好害怕...好害怕他就这么从我世界就这么消失了。可后来他又回来了,我没有表露太多的喜悦,我们似乎又回到了以前那个互相倾诉,相视为知己的那个时候。”
清依灵动的双眸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沉重的闭上双眸,一滴饱含了苦涩和心酸的泪珠顺着脸庞低落到了手上。
“是啊!一切都不重要了,我不奢求能够和他在一起,只希望还能远远地一直望着他,我就心满意足了,因为我只是...一个清倌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