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者们希望抓住每一个坏人,但对于罗鹧鸪而言,他更希望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探监这个案子的嫌疑人,是他必做的选择。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叫做王细君,严玉霜嘴里的“小个子女人”,体格会这么“细”,年岁看起来这么小。
那是一个狭窄的监房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斜靠在墙角的木板床上,正午偏后,有斑驳的阳光透过木质的窗楞,窸窸窣窣着点缀在她的脸蛋上。
一旁,严玉霜瞪大了眼睛,“她,是睡着了吗?”
“是的。”罗鹧鸪点点头。
呼吸均匀,这个女孩儿明显是入睡了,她不但睡着了,估计还在做着什么美梦,时不时地磨牙,嘴角的口水怎么也止不住,调皮地溢了出来。
罗鹧鸪注意到,她把木板床上的稻草掀到了一边,自己提着衣襟在木床的一脚靠了下来。
中午正热,她的额头有晶莹的汗珠沁了出来,但满头的秀发却扎得很紧,条理分明。
制式的小皮袄胸口绣了个大大的马字,衣裳的型号估计大了些,两条袖子空荡荡地甩着,但袖口用了两只扣子扣得极紧,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她进来后,一直都是这样吗?”罗鹧鸪皱着眉头问。
严玉霜点点头,有些疑惑的开口了,“一直都是这样,不开口说话,不吵不闹只睡觉……倒是刚抓住她的时候嘴里不客气,差点动口咬了我,小老虎似的。”
“哦。”罗鹧鸪苦笑了起来。
扯东拉西,似是而非,捶手顿足,痛哭流涕,嫌疑人对抗审讯的情况他见多了,但一言不发,沉默以对,无疑是一种最危险的一种。
非暴力,不合作,当嫌疑人已经不打算和你正面对话了,要么是审讯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闭嘴不说话怕暴露某些危险信息。要么是她觉得和捕快们交流没有意义,对方不想浪费时间。
“私下里问一声,兄弟们没有对她动手吧?”
虽然是笑着开口,罗鹧鸪的脸色却很认真,严玉霜苦笑着摇摇头,“罗兄弟,我知道你是在担心什么,但你放心,我们不但没有对她用刑,反倒是客气无比,就比方这间牢房,也是衙门里最干净的,连审讯,都是准备让我亲自动手。”
“你和她是同窗,审讯效果不好,还是让我来吧。”
关系太亲密,有时候就会下意识地遗漏掉了某些问题,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
做了个请的手势,严玉霜推开了监牢的大门,摇了摇头,“虽然我和王细君认识,但关系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亲密……相反的,她性格怪异得很,对一个靠近她的人都是白眼相对,我虽然看她不爽,但也不会把情绪带入到审讯里。”
“避嫌是基本原则,你比我清楚。”
笑了笑,罗鹧鸪勾了勾手,踏步挤进了监牢,“跟着我,待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别说话。”
“咯,知道了。”把钥匙递给了罗鹧鸪,严玉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努努嘴不说话了。
……
罗鹧鸪的脚步很轻,三两步就定住在了牢房门口,眼神毫不掩饰地观察着某人。
阳光灿烂,清风吹过窗子,时间仿佛定格。
当发现某人的耳垂抖了抖之后,罗鹧鸪毫不客气地敲了敲牢房的大门。
少女睁眼眼睛斜视他,一点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小姑娘,你想不想出去?”罗鹧鸪笑眯眯的开口了,声音充满了诱惑。
小姑娘的嘴角翘了起来,仿佛莲花初放,“老子不出去。”
“哈!”
捂住嘴,严玉霜差点没有笑出声来,她知道自己的这位同窗脾气不太好,没有想到她这么有个性。
罗鹧鸪的脸色一黑,差点没有骂出声来,这小姑娘长得挺好看的,想不到嘴里的话却这么不好听。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罗鹧鸪往前走了一步,“小小的牢房不算什么,区区定远县城也困不住你——但姑娘,你可不想一辈子顶着个逃犯的帽子过日子吧?”
“哼。”小姑娘撇过脑袋,不说话了。
“定远虽小,却也是朝廷属了名的衙门,姑娘可是要清楚,你这一出去,一辈子就是逃犯了。”笑眯眯的,罗鹧鸪的言语没有一点客气。
小姑娘依旧把后脑勺对着她。
严玉霜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虽然对面的小姑娘什么都没有说,她哪里还不知道,这个小个子嫌疑犯,居然真的在策划越狱!
沉默就是默认。
难怪她大白天地在睡觉,原来是在养精蓄锐计划晚上逃跑啊,严玉霜有些哭笑不得,当哑巴什么也不说,原来是一走了之,根本不打算和她们这些捕快打交道了。
你个小丫头这么任性的嘛?
还有,这个鹧鸪专家是怎么看出来这小丫头片子打算逃跑的,就凭刚刚那几句问话?
捕快和捕快,之间的差距有这么大的吗?
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是谁?
我在干什么?
严玉霜一脸懵懂,差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你是谁?”
另一边,声音幽幽,小姑娘总算开口了,她正襟危坐,双手交叉放在胸口,眼神里满是疑惑。
“我是严姑娘请来帮忙破案的专家,当然这个身份不重要。”
罗鹧鸪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重要的是,王姑娘,你想出去吗?我想你应该明白,我这里所说的出去,是指的光明正大,清清白白地走出去。”
小姑娘的眼珠转了转,上上下下打量了罗鹧鸪一番,一脸狐疑,“你真打算放我出去。”
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罗鹧鸪竖起了两根手指晃了晃,“你有两个出去的方法,第一种就是等了几天,等外面那个家伙再次动了手,我们就会放你出去,你懂我的意思吧?”
如果自己被关在牢房里,外面依旧发生了谋杀案,那么自己自然是无辜的,王细君点点头。
她明白罗鹧鸪说的话,虽然语气不算客气,但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说得有道理,定远县再破再小再偏僻,它也是代表着朝廷的颜面的,自己就算跑出去了,这个事情也不是很好压下去的。
她可不想顶着一个逃犯的身份过生活。
想到这里,王细君抬起头,牙唇紧咬,“第二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