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深夜,酋长府内一片安静。
酋长有莘逸云一个人悄悄地来到一个库房,推开门,闪身而入,点亮了油灯。然后他走到库房一角,打开了一个地道。
地道里很快走出一人,在灯光之下,面色沧桑,头发苍白,正是鲀的师傅柳。
只见柳躬身一揖:“多谢酋长大人。”
有莘逸云连忙扶住:“刘累大人毋要多礼,快请坐。”
柳惨然一笑:“刘累早已经死去多年了。酋长还是称老朽为柳吧。”
“不敢,逸云自小得先生指点,对大人应当以师礼侍之。”
柳黯淡地说:“若非酋长收留,柳早就死了。不知那米琳教士如何,我可留下什么隐患?”
有莘逸云:“米琳教士已经离开了。不过,阿庇诺教士要收挚做教童,让他到神堂做工。哦,挚就是鲀的弟弟。”
“阿庇诺……”柳的脸上阴沉下来,“果然,他就是冲我来的。哼……正好,我借平林堡之役假死脱身。”
有莘逸云小心道:“以前我还怀疑阿庇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但只是怀疑。不过,今天他要挚到神堂,我能肯定他是在找您。”
“嗯,我尽快离开这里!”
昏暗的灯光下,有莘逸云叹了口气:“以前我以为阿庇诺教士德高望重,才诚心挽留他在我有莘部落作客。哪里想到他竟是别有企图……我看到了米琳骑的龙骑骓庚,虽然只看到了影子,但应该是有翅之龙。”
柳恨恨握拳:“果然,神仆果然成功了!龙骑骓庚……我以为他们不可能成功,没有想到,短短三十年,就被神仆做成功了!”
闪勒萨人族长称神仆,居住在在西北的石城。夏人称之为神城。
有莘逸云骇然:“大人,这龙骑与您有关?”
柳闭上眼睛,一脸悔恨:“是我的错。当年夏王孔甲派人追杀我,神仆说能维护我族人安全,所以我就答应了他们的条件……全是我的错啊……”一副悔不当初的表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有莘逸云急切问。
柳睁开双目,摆手道:“酋长,这件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有莘逸云叹了口气:“唉——阿庇诺教士要让挚到他神堂做工,担任教童。该怎么办?要拒绝吗?”
柳握了拳头:“让挚去吧,否则,这阿庇诺还会打别的主意。”
有莘逸云紧锁眉头:“这阿庇诺教士应该与龙骑骓庚有莫大关系……传闻他极为擅长魔法……”
柳一脸懊悔:“酋长,我说过,有些事你还是不要卷入。这是我与神仆之间的事情。”
有莘逸云叹息:“好吧。”
柳决然道:“你帮我准备一下,我明天夜里就走!”
有莘逸云点头:“也好。您的弟子鲀已经和象雄一起回平林堡了。以前就算知道是您的弟子,我也帮不上什么。不过,这次鲀暴露功法,我反而可以名正言顺地派人盯着他,防止有人打他的主意。”
“若不是酋长,他们一家都已经死了。我这个做师傅的,也替鲀感谢您。”
“可惜呀……鲀有福气,得到您这样的师傅。若是我儿象雄能得您指点,也不致有平林堡之败啊。”有莘逸云叹息。
“象雄这孩子厚道仁爱。雪原象尊不是有意收他为徒吗?我可不敢与象尊争抢弟子。”柳揶揄道。
“我和妻子都舍不得把象雄交给象尊呀。万里之遥,终年覆雪呢……”有莘逸云苦笑了一下,“去年象尊还派人到我们这里来看象雄呢。可我们……根本不敢让他们与象雄见面……”
“哦,”柳这几十年一直躲藏,鲜闻世事,好奇问,“不知象尊为何对象雄这么看顾?”
有莘逸云解释:“当年象雄出生在西河王城,出生之后哭闹不断,找遍医师也束手无策。那时象尊正在王城做客,我们便厚着脸皮请象尊察看。哪知象雄一见到象尊大人,便不哭反笑。象尊以为有缘,便赐名象雄,说长大后要收为弟子……”
“原来如此啊。”柳点了点头。
“这件事我和妻子也头疼得紧呢,”有莘逸云摆摆手,“不说了。不过,我们都没有想到,鲀的母亲居然是空桑皎月,若不是她站出来,就算我力主免罪,卿士大会提策决议,鲀恐怕也难免一死啊。”
柳思索说:“空桑皎月虽然可以为鲀掩护一时,不过我估计,长老会中不少人都能猜测到鲀的功法有问题。毕竟我的功法与空桑氏是两个路子。”
“是啊,这个长老会……我一介酋长,对长老会也无可奈何呀。”有莘逸云又感慨了几句,与柳告别,悄悄离开了库房。
两天后,有武士前来挚家里通知。以后挚就在阿庇诺的神堂工作,听从阿庇诺教士的指挥做一些杂事。
挚听了极为高兴。
母亲椒和妹妹饨都为他高兴,不过父亲尾却不大乐意。
椒劝说:“部落让教士大人在莘城建神堂,自是有目的的。”
尾顾及妻子的身份,在家里态度变得温和多了,但依旧道:“那为何酋长与夫人从来也不去神堂听宣讲呢?”
挚道:“教士大人是闪勒萨人,与我们夏人信仰不一样。不过,听说西河王城有许多卿士都信奉敕伦。”
尾忍不住怒道:“除非酋长大人信奉他们的敕伦。否则,我是不会信的!”
一家人吵了一番。
挚也沉默了,但既有去神堂的机会,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继续当牧奴的。
第二天一早,天一亮,挚按捺不住心中激动,便跑去神堂向阿庇诺教士报到。
阿庇诺见到他很高兴,温和地问了几句,先让他打扫卫生,而后教他制作食品。原来,神堂中提供的一些食品,全部是阿庇诺亲自做的。不过,神堂只在休息日那天提供食品。
辰时,挚与阿庇诺一起用过餐。
餐后,阿庇诺带领挚去挖一些草药。
尚未开春,万物萧条。不过,土地略有开化,用尖木或陶片,也可以挖出来一些。
阿庇诺教他如何找崧蓝,挖靛青根,用作药。
挚偷听学士讲过,疑惑地问:“有莘氏是有专门的药田,用来种植这药材的,我们为何还要去野外挖取呢?”
阿庇诺笑道:“你知道的还真多。你可知为何种植五谷,每年都要轮换耕地吗?”
挚知道这个,二十亩地,要种十亩,荒十亩,明年再轮换耕种,于是点头:“地力不足,需要蓄力。”
“药材种植也是同样。这药材,还是野生的好一些。”
挖了药材,回到神堂小院,阿庇诺又教他如何制作。
挚疑惑:“教士大人,您这种方法好像与我们部落的医师们相似。”
“你果然懂得很多,”阿庇诺笑道,“我这些都是从你们夏人学来的。毕竟,我们祖先所居之地,距此有数万里之遥呢。不过呀,我们那里有一种药,叫罂粟,极为有用,能治百病。先祖曾经在这里种植过好些药材,可惜没有成果。所以,我们只能学夏人的草药了。”
下午,便有一些卿士庶家的家属们,来到阿庇诺的神堂内,来找阿庇诺治疗疾病,并听阿庇诺宣讲教义。本来,长老会是严禁卿士庶家子弟前来的,但阿庇诺医术高明,为人慈爱,越来越受人尊敬。很多人根本不顾这禁令。
一开始,长老会还派武士捉了一些擅自前来听宣讲的,作了些处罚。可随着阿庇诺威信提高,就连一些长老家属得病,也是阿庇诺治好的,于是这禁令就很少有人执行了。
卿士们对家属前来神堂,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申时,用过晚餐,阿庇诺便让挚回家了。
挚一身轻松,心想,比放牧可要好多了。
又过几日,部落举办大祭,向平林堡牺牲的武士们、卒奴们致敬,并又从奴隶之中,招募了一批卒奴。
并且,部落宣布,要联合黑幽森林周边的彤城氏、昆吾氏等部落一起,围剿黑幽森林的兽族。
挚很激动,期待哥哥鲀能够再次立功。
匆匆一月,冬季过去,春天来了。
这天,阿庇诺又带挚去采药。
挚正在挖一棵牛膝草,却不料背后一疼。被一个石块砸了一下。
挚回头看去,只见阴康豚带着几个少年,在不远处大笑:“奴隶子,不做牧奴,改做药奴了啊!哈哈——”
挚哼了声,没有理会,继续挖草药。
旁边的阿庇诺则拿着一棵草药根,仔细研究,似乎置身事外。
阴康豚见阿庇诺不管,于是又是一块石头砸出,这下砸到了挚的胳膊。
挚大怒,霍地站起。想要捡块石头反击,但又强自忍下。一边的阿庇诺仍然闻所未闻的样子。
阴康豚看挚又忍了,当时笑道:“兄弟们,给他点泥巴,为他上点彩呀!”前两天下过雨,草丛茂盛之处,地面未干,便有了些泥巴。
于是几名少年每人抓了些泥巴,运起冥力,向挚扔去。不过,泥水飞散之下,一部分却朝向一旁的阿庇诺,眼看要落到他身上。
只见他似乎不经意地伸出手来,虚挡一下,那些飞在空中的泥巴登时停止在空中。
阿庇诺轻轻转过身来,泥巴就停在他身边,一动不动。
挚和阴康豚等众少年都看呆住了,时间难道停滞了吗?不对,人还能动,风还在吹拂,但那些泥巴居然静止在半空中……
阿庇诺阴沉着脸对众少年道:“你们弄脏我的衣服了!”然后抬起的手向前一推,泥巴反向众少年飞去,只一瞬使“啪啪”几下,甩在了众少年脸上身上。
众少年一下子被吓傻了,站在那里,连脸上的泥巴也不敢抹。
挚也用力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阴康豚最先反应过来,指着阿庇诺高声叫道:“魔法!是魔法!”
阿庇诺喝道:“以后不得再来找挚的麻烦!”
阴康豚听了斥责,连忙抹了把脸,心惊胆战地叫道:“我们走!”连滚带爬地带众少年向远处跑了。
挚看向阿庇诺的目光,充满了崇敬:“多谢教士大人。想不到您会魔法!”
“哦,你也知道魔法?”
挚知道失言:“我听刚才阴康豚说的……”又补充说,“这家伙一直欺负我,以后我天天在教士大人身边,他再也不敢了吧。多亏了教士大人……”
阿庇诺笑了笑,也不再问,带他继续挖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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