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挚仍然去编箩筐。
他的编织方法,是母亲教的。当时母亲还感慨,夸挚聪明,一教就会,不像哥哥鲀,总也教不会。
挚心说,应该是哥哥不屑学吧。因为哥哥教挚功法以后,他也不愿意编筐了,而是申请做了牧奴。
母亲椒还感慨说,南方有竹,编的竹篮、竹筐、竹席,又漂亮,又实用。不像这里只用柳条,颜色不亮,手感不滑……
这些挚也都记着。一路从有莘氏到泰山,看过不少芦苇荡,却没有发现竹子。
但是在这里,却有一种不同的柳树,柳叶是卵圆形的,枝条是金黄色的,色彩十分鲜艳明亮。黎姓部落称为泰山柳。挚挺喜欢,就用这泰山柳来编筐。
主管编织的黎姓武士指点他:“我们这里,用的最多的是抬筐、挑筐。你编这些,虽然样子好看,但这么不结实……有什么用?”
挚停下来,想了想说:“那我编个篓吧,用来背孩子也是挺好的。”
武士有点哭笑不得,但也不强求:“我看有人还是喜欢你编的,行吧,随你吧。”
过了一会,来了一位少女,与雨师明苔身高相仿,无袖紧身帛布上衣,蓝色麻布短裙,红色绑带鞋,右腿绑腿上插了柄铜刀。刘海丸子头,眉弓高挑,杏眼娇丽,来到这里来回搜寻。
这里人不少识得她,与她打了招呼:“怎么,叶姚也来学编织吗?”
这叶姚挑眉笑:“我刚才看有人拿了新的编篮,样子不错,还有吗?”
武士当即一指挚:“喏——就是那个小子编的。”
挚抬头瞄了少女一眼,继续编柳条。
少女叶姚走近,说道:“喂,我叫叶姚,你叫什么?”
挚听她语气,并无找茬的意思,而是客气询问,于是抬头答:“我叫挚。”
“挚?你是奴隶?”很显然,叶姚也注意到了他的草鞋。
挚点点头。
“那就留下来吧,我们部落就没有奴隶,所有人都一样。”
挚皱眉:“我还要回家看望父母呢。”
叶姚撇嘴,转而说:“你编的筐篓挺好,能编一个花篮吗?我要送给母亲。”
挚看向一旁的武士。
武士点头。
挚也同意了:“好吧。”
叶姚当即坐到旁边:“开始吧。”
挚不喜有人在眼前监督,有些迟疑:“要很好时间的,你还是下午来取吧。”
叶姚笑:“我要跟你学。你编一条,我学一条。这样我自己也能编好一个了。”
教一个女孩子?挚可是第一次,他有点不自然。
“怎么了?”叶姚看挚犹豫起来。
挚有点不好意思:“好……好吧,你可看仔细了。”
叶姚这才又高兴起来。
不过,叶姚显然没有挚的耐心,想一步到位,但这编的疏,那编的漏。还没有编一半,看自己编的花篮,已经像一个扭曲的背篓,自己也气闷了。
她看挚仍是自顾自的编,当即把手中编篮摔了。“啪”一声,吓了挚一跳。
“光会自己编,不指点我一下吗?”叶姚气愤,杏眼圆睁。
挚诧异,这哪跟哪呀?再说,自己也不知该怎么指导。不过,看叶姚气愤,挚仍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安慰说:“那我慢一点?”
“我哪里编得不好,你不会指出来吗?这里……”叶姚捡起自己编的,“这里成底了,你为什么不说一声?我还以为你编错了!”
挚心说,你跟着我编不就行了?居然怀疑我编错了……但口中陪笑一声:“好,这里成底了,跟前面的要不一样了……”
“你早些说啊!自己闷着头,也不指点一下……”叶姚又唠叨了两句,拆掉了几根柳条,编了几下,又问:“是这样吗?”
挚只得停下来,仔细教她如何收边。
这次好多了,中午时,叶姚终于编成了一个花篮,虽然不匀称,但也算像模像样。
叶姚挺高兴,爱不释手地把花篮在手里翻过来看过去,扭身举起花篮在身前,问挚:“怎么样?漂亮吗?”
挚脸红了,这花篮编得不怎么规整,但叶姚花容靓丽,少女气息迎面而来,他只得点头:“嗯……漂亮……”
“谢谢哈……”叶姚举着花篮轻盈地转了个圈,柔媚地舞动一阵香风。
害得挚连忙屏住呼吸。
晚上,有莘学子聚在一起。
有莘槿看几人虽然累,但安全无虞,也放下心来。
飞鸿度印又唉声叹气:“居然让我上树捉虫子。桃树长虫子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要去用手捉?那是鸟才做的工作!”
“我还下水打鱼呢,他们渔网坏了,还要我用渔叉!”雷泽鬼昆也抱怨。
容成形过笑:“我还好,去采野果了,有一片树林,都是褚桃子。明苔你呢?”
雨师明苔:“唉——为他们洗衣了。”说着举起手臂,果然晒黑了一些。
有莘槿道:“你们不要抱怨了。”
雨师明苔:“学士,我们真要一直在这里待着?”
有莘槿摆了摆手:“我们是跑不掉的。我看过了,这里至少有三百名武士,我们没有任何机会,只能等候部落营救。”
众学子听了失落。
雨师明苔:“学士,您被安排做什么了?”
“我摘采一些草药,为他们治病。”
雨师明苔又看挚安静地坐着,不为所动,问挚:“你做什么了?”
“哦,又编了一天箩筐。”挚心不在焉回答。
有莘槿笑了笑:“好了,你们呀,就当这也是任务的一部分吧。”
第二天,叶姚又来找挚。
挚疑惑:“你没有工作吗?”
“当然,我还没有十六岁呢。”
挚迟疑了一下,自己也没有十六岁,难道自己在这里做工,是因为自己是俘虏?
叶姚笑道:“别皱眉头了,你年龄看起来比我小,怎么这么多心事?”
挚争辩:“我——比你要大——”
“那你多大?”
“我——十五岁……快要十六了……”
“你生日是哪月?”
挚生怕自己月份小了,但又不好撒谎,涨红了脸不说。
“嘻——看你紧张的样,”叶姚打趣了句,“算你比我大好了吧?”
挚不好意思“嘿嘿”一笑,自己也感觉,太没有风度了。不过,自己本来就是奴隶,要什么风度啊。
叶姚问:“听说你会讲一个狐狸和螃蟹的故事,能给我讲一遍吗?”
挚脸红:“那是我听母亲讲的。”
“给我讲一遍嘛——”叶姚拖长声音央求。
挚立刻屈服。
又过了两天,下起小雨,茅草棚也在漏雨。
挚在屋里编着粮囤。这是叶姚要求他的,叶姚昨天不经意问起粮囤的事情,挚说自己也知道一点。
叶姚立刻要求挚为他们做一个粮囤,用来储藏粮食。
挚开始说自己一人编不了,叶姚请武士给他安排人手。立时就有十人参加进来。
挚推拖不掉,只得安排大家一起编。大家居然也都听挚的安排。
挚感到很奇怪,虽然大家穿的少,吃的少,但人却非常乐观。他们的确像一家人一样,互相爱护,互相帮助。在编粮囤时,也互相说起笑话。
挚听了他们说的,才知道,这里还养着蜜蜂,养着桑蚕,还有一个基地在山里供小孩子们学习。
但这些,挚装作没有听到,也不去跟雨师明苔等人分享。
晚上聚在一起时,学士有莘槿没有出现,雨师明苔当场质问武士:“我们的学士去哪里了?”
“她在山里有任务,明天就会回来了。”武士回答。
飞鸿度印不耐烦,叫道:“说,你们是不是把她杀了?”这话一说,几名学子立刻握拳提掌,高度警惕。
武士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你瞎说什么呢?我们为什么要杀她呢?就连斟灌氏部落的武士,我们都还留着呢。”
“你们不是杀了几个了吗?”容成形过问。
“那是他们要逃跑!”武士冷冷地回了句,不再理会他们了。
几名学子在不安中过了一晚。
天亮了,仍旧是下雨,挚也变得有些焦躁不安了。编粮囤时,也有点不用心,一个收边别人做错了老大一会,他才发觉,又纠正过来。
但是还好,有莘槿在晚上回来了。几名学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雨师明苔急切问:“学士,您这两天在哪里呀?”
“我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有莘槿苦笑着说,“你们几个没事吧,我不在你们可要当心啊。”
雷泽鬼昆低声说:“学士,我们还是一起逃走吧……”
有莘槿摇了摇头:“我们没有逃走的能力,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等待部落……营救我们。”
有莘槿嘱咐他们,以后自己不在时,不能偷偷商议,以免被黎部落武士误解。
过了几天,粮囤已经编制好了,叶姚很高兴。
“怪不得我们的粮囤用着不好,原来你这粮囤要用两层,里面细密,外面坚固。这么简单的事,我们怎么没有想过呢?”叶姚感慨。
挚挠了挠头:“是吗?我们那里粮囤本来就是两层。”
叶姚不去管这些,欢快地把粮囤送走了。
过了一会,叶姚又出现了。
挚看她轻盈地来到自己面前,双手却放在身后,不知拿了什么。挚疑惑地抬起头,只见她眼中一丝羞涩,但面带微笑。
挚有些奇怪,问:“还有别的事吗?”
叶姚不知说什么好,飞快地把身后之物递给挚。
让挚意想不到,居然是一束花,鲜艳五彩,香气馥郁,花瓣嫩莹。
周围工作的十余人,一个个看了,露出笑来。有好事者,还鼓掌起来。就连年纪最大的鹞,也捋着胡须不住点头。
挚从来没有接受过女孩的礼物,更别说花了,他当即满脸的尴尬,不自觉地站起,说话也不过脑子:“唔……我不喜欢花的……”
听他话不过脑,叶姚也不介意,仍坚持着把花捧在他面前。
挚只得把花束接过来,一阵花香扑鼻而来。
周围登时有人叫好!
挚更加尴尬,不知该把花放哪里,有点糊涂地站着:“谢谢啦……”
“你为我们部落帮了大忙,谢谢你了。”叶姚甜甜一笑。
挚手足无措,自己有在帮这些流贼吗?这传出去可不好听啊,他想否认,却又不好意思,只得慌乱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做一般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