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趁手的武器,与破山蟹的战斗可谓十分惊险。
可忘言还没来得及品尝胜利的果实,伴随着整个沙滩的微微震动,十多只这样的铁青色庞然大物朝忘言这边奔来。破山蟹目测足有几千斤之重,且肢体极有力量,即便只有十几只,一同奔跑起来也让忘言感觉到了千军万马般的震撼。
刚刚一只破山蟹,已是让自己狼狈不堪,如今十多只一起来,正面交战只可能有一个结果,死!
可一来忘言此行就是为了死战到底;二来刚刚战胜了前所未见的敌人,忘言心中的血性已被激起,此时她小小的身体里迸发出了向死而生的勇气。
不算是武器的武器——半截桅杆,已经插进了身边这只破山蟹腹中,现在被它压在身下。此时忘言手中空无一物。
眼看破山蟹大军越逼越近,忘言灵光一现,这有着钢铁般身躯的破山蟹自身岂不就是最好的武器?蟹螯太过巨大,三米长的蟹腿此时却能勉强一用。
忘言来不及多想,双手抓住身下破山蟹一条腿,一脚踏住它的背,用尽浑身力量奋力向外撕扯这只蟹腿。
可破山蟹的外壳连她精良的袖箭也无法穿透,纵是相对柔软的关节处却又如何能轻易撕开?
不知是用尽了全力还是因为紧张,忘言额上鼻头上都沁出了一层汗珠。而破山蟹大军刹那间离她仅剩五十米。
要是内力还在的话…忘言心中暗叹。
因为未知的原因,她的内力仅仅游荡于丹田气海之中,却一丝也无法进入周身经脉。不论是船上对玄铁鳞蛇的致命一击,还是与先前那只破山蟹的战斗,她都是完全凭借肌肉的力量发出一次次攻击。
当她每一次习惯性的催动内力时,只能从周身经脉种感觉到无穷无尽的空虚。那种感觉就好像正要举杯豪饮之际,一倾酒杯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酒。
不待她多想,先头的破山蟹已经借着前冲之力猛地向忘言挥螯砸下,又是那熟悉的让人汗毛竖立的泰山压顶之势!
生死存亡之间,忘言只好用手上还连着破山蟹身躯的蟹腿格挡,准备硬接那巨螯的一击。
就在巨螯砸下,忘言已经抱着双手骨折的觉悟力贯双臂之时,她却忽然感到手上一轻。破山蟹的一击竟然歪打正着的将她撕不碎的蟹腿最前端的关节给打断。她手中突然不再着力,差点后仰坐倒下去。
忘言本想扯下整条小腿做长兵用,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抓着刚扭下来的蟹腿前端向后一跃。
忘言落地,看向了刚刚获得的“武器”。
螃蟹平时生存于海底,蟹腿前端渐渐进化成这种尖利的钩形,可以让其抓住海底的泥沙岩石而不被海流冲走。而破山蟹这蟹腿不但整个成钩状,内钩一侧有锯齿,外表还生满了钢针般的尖刺。破山蟹腿长三米,光这最前端一节也有半米长。而其内部中空,只剩一点残留的筋肉还留在那腿节里。
虽然这蟹腿前端外观上凶悍无比,忘言却发现它很难当兵器使用。即便是蟹腿顶端的一段腿节,也有忘言胳膊般粗细,上面还生满尖刺,用手握住已是极不容易,更别说发力挥砍了。
她所幸就这么把手伸进了中空的腿节里面,把腿节像臂甲一样套在了右手小臂之上。也多亏那腿节粗壮,刚刚好容下忘言的小臂。只是她纤纤手上套着一只螃蟹腿,样子却是说不上的诡异了。
一阵冰凉滑腻之感透过黑色皮甲传至忘言小臂,让她说不出的难受,她猜现在沾上自己胳膊的就是刚刚破山蟹下腹被戳穿时流出的那种透明液体。
通过与第一只破山蟹的战斗,忘言已经熟知它们转身不灵活的特性。她随即奔跑起来,以先头破山蟹为轴,围着一队庞然大物游走。
只见她大步奔跑如飞,却并没有像很多武林高手那样用出飞檐走壁的轻功。按说忘言与玄铁鳞蛇和破山蟹的战斗中都展示了出神入化的武功,理应轻功也了得才是。可此时的她内力全无,连最基本的身法都没法使用,只能在沙地中急速的奔跑游走着。
即便只是绕圈跑,果然破山蟹也是终归不懂人类的战术,最前一只破山蟹被忘言绕到了侧面,开始缓慢的转身以面向她;而后面数只更是转身之余还要走位,顿时整个蟹群被忘言带得如老鹰捉小鸡一般,乱了阵脚,没了突击时的威势。
可光是游走是无法战胜群蟹的。
忘言游走之际,头脑中也飞速思考着对策。忽然,她想到了之前用袖箭偷袭没能成功的破山蟹眼睛!
在群蟹疲于转身走位之际,忘言暮地用死去的那只破山蟹为踏板,一个弹跳高高跃起,跳向为首那只破山蟹。虽没用轻功其速度之快也是匪夷所思,没等群蟹反应过来她已是踏上了为首那只的背部。
等它反应过来,伸爪要去抓背上的忘言,却哪里够得着?果然不出她所料,后背是破山蟹的攻击死角。任凭它不断举起巨螯凌空挥舞,却怎能突破关节的限制?巨螯始终没能碰到忘言哪怕一片衣角。
而其余众蟹也是拼命想攻击伙伴背上的忘言,把被忘言站上的那只破山蟹围在中间,张牙舞抓想要抓住她,却也是螯长莫及。
占得死角的忘言开始反击。在破山蟹背上自然无法攻击到下腹部的蟹脐,而忘言一开始选择的就是眼睛。
袖箭毕竟是为攻击人类的肉身设计,而且钢针一经发出无法改变方向,所以破山蟹眼睛一缩回体内袖箭就再无用武之地了。
而此时忘言手上可是套着破山蟹自己的尖腿,那尖端就如同一把利刃,还是带着锯齿的利刃。
忘言在蟹背上俯身,只见她右手青影一闪,“蟹腿利刃”已经深深戳入它的一只眼窝!在戳入的瞬间,她能够感觉到破山蟹眼窝边软甲的破裂,和刺入软体器官那软乎乎的触感从手上传来。这让她微微感到一丝恶心...
可忘言也管不了那么多,就在身下破山蟹吃痛痉挛,险些把自己甩落之际,又是青影一闪,蟹腿利刃拔出又狠狠插入它另一只眼睛。她又一次感受到了器官破裂的触感。
这是怎样的痛楚,如果换做是人...忘言当然没有体验过,只能凭想象。只见身下破山蟹痉挛的更厉害,好像一匹吃痛的八脚野马,无目的乱跳乱撞,似要把庞大身躯中蕴含的无尽力量都发泄出去来减轻那钻心的痛。
其余破山蟹本已经把忘言身下那只围得水泄不通,可它突然眼睛被刺瞎开始疯狂乱撞,周围群蟹或被那狂暴的巨力撞得倒地,或后退开去却被更后面同伴的巨蟹长腿绊倒。场面顿时混乱异常。
作战成功!忘言在疯狂抽搐的破山蟹背上稳住身形,沾沾自喜的同时也暗叹一件趁手的兵器是多么的重要。
可就在她自喜准备如法炮制之时,突然脚腕上一阵巨力传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这股巨力抓着脚腕倒提了起来!
忘言这才看清,那只被自己戳瞎的破山蟹仍在痉挛抽搐着,而其余破山蟹却从这突然的变数中回过神来,不顾同伴受伤,就这样抬起长腿踩上了同伴的背,伸爪抓向忘言。
虽然这十多只破山蟹群起而攻之,可似乎它们之间并没有什么配合之说。前面一只破山蟹刚踩着同伴的背爬上来,后面一只就把前面那只也当作踏板向上攀来。转眼间,被戳瞎的破山蟹被一堆同伴压在身下。这些破山蟹何等之重,那可怜的家伙怕是要被其他螃蟹活活压死。
也就是攀上来的其中一只破山蟹看准时机,巨螯钳住了忘言脚腕,将她倒提了起来。
忘言大头朝下的被拎了起来,视线离这些庞然大物更近了,还能闻到它们身上散发出的阵阵海腥味,令她头晕目眩。
忘言另一只悬空的脚不断猛踢那抓住自己脚腕的巨螯。可纵使忘言力量再强,纵使皮甲有着金属鞋底,也无法撼动破山蟹坚硬的巨螯分毫。自己起的名字,苍青铁甲之双刃·破山蟹,还真是贴切呢,忘言危急存亡之际还不忘心里吐槽一下。
就这样完了吗?也好,本来这次出海就是听说海里有“龙”,只为求一死的。结果虽然是死在大螃蟹手中,区别也不大吧。面对强大的对手,自己也算成功干掉了两只,不亏。
她想到这里,已停止了踢打,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倒吊着等待战士一般的死亡,毕竟她已经战斗过了。胜败乃兵家常事,胜则生,败则死。她缓缓闭上了双眼。
可就在双眼将闭未闭之际,她看到了正面一只巨蟹的嘴上上下翻动的小螯和后面蠕动的口器。离得这么近,几乎能看到小螯上被海水浸湿的绒毛,口器吞吐间冒着泡泡,上面还挂着应该是刚被它吃下去的海鱼的残渣...
忘言哪里见过如此令人作呕的场面,险些尖叫出来——她虽失语,尖叫声还是能发出的——当然受过战士训练的她还是控制住了,没有失态。可即便如此,她也是吓得,或者说被恶心得混身汗毛倒立!
忘言纤腰一用力,就这么被抓着脚踝上翻过来,堪堪躲开了要去抓她脑袋的不知是哪只破山蟹的巨螯。人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有时会生出无穷的力量,特别是这种能污染她心灵的死前一幕。
就是死,也不要死在那污秽的口器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