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傍晚已经来临,所有家眷们皆已在宴客厅门口招呼着来送礼的客人。
虽说是家宴,但有些与纪府关系较为亲密的官宦家族也被邀请了来参加家宴。还有一些想要攀附纪家的人也来了参加。
纪向东也在傍晚之前赶回了纪府。
纪九洛一个人偷偷走进宴客厅,视线依旧在夏知书,林氏和那一盘盘精美的食物上。
因为今日是中秋家宴,夏知书便被老夫人唤了出来招待送礼的客人。
鲈鱼烹炜羊羹、煎桃小软酪、樱桃煎、乌米饭、月牙小粄、橙花香草栗子汤……
突然,她的眼神落在了那碗绿豆清禾百合汤上。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碗汤有些异样。
她向厘香招了招手。
“小姐有何吩咐啊?”
“厘香,去把夫人那桌上的绿豆清禾百合汤给我弄一小碗过来。记住不要被人发现了,我在屏风后等你。”
“是小姐。”
不一会儿,厘香便弄来了一碗绿豆清禾百合汤。
“小姐你是不是饿啦?要不然我再给你弄些吃食过来。”厘香疑惑的说道。
“不必了,我并不是饿了,只是有人想害娘。”
厘香一惊略微颤抖的说道:“那小姐知道是谁吗?”
纪九洛道:“我也是猜测,除了墨苑那位还能是谁。”
过了一会儿后,厘香端来了一碗绿豆汤。纪九洛用调羹轻轻舀起了一勺,突然她的眉头紧紧的皱起来。
那是……
一粒粒青绿色的绿豆就像是一颗颗晶莹的绿宝石。但其中却夹杂着深绿色的绿豆。
不,那不是绿豆。
那是……孔雀胆!
纪九洛看清了那玩意儿之后心里一惊。
那孔雀胆犹如绿豆般大小,也是绿色,只是比绿豆更深一点的颜色。如果不仔细看,着实是发现不来的。
那孔雀胆不是精通医术的人绝对发现不了。而自己的母亲也不过是学了几层医术而已。自己知道,也是前世从皇宫里的书中看到过。
林氏每次吃完饭后便会吃一点甜的东西,好将那嘴里一股油腻腻的感觉化解。
夏知书定是知道林氏的这一习惯,才下此毒手。
那孔雀胆是极其猛烈的毒药,常人食用了几颗,毒性就会慢慢的从腹中散开,一直到心脏。
这也就是林氏在家宴后毒发一直到两日后身亡,一点头绪也查不出来的原因。
纪九洛愤恨的瞪着那碗绿豆汤。心中浮起了一个妙计。
“厘香,去把我柜子里用黑色布料包起来的东西给我拿来。”
“是。”
片刻后厘香就拿来了一个黑色布包。
纪九洛一层一层的将那黑色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株株赤红色的断肠草。
常人一旦食用断肠草,半炷香后便会出现呕吐腹泻等症状。
她将一株断肠草放在夏知书最爱喝的竹红山茶中,同样是红色,那断肠草就像是点缀一般,看不出一丝的破绽。
“对了,厘香,把夫人桌上那碗绿豆汤给换下来,重新盛一碗。”
“是。”
说到那碗绿豆汤,纪九洛很想知道是谁给自己的母亲盛的那一碗。
哼,夏知书,虽然我不会让你现在就死,但我也可以让你出尽洋相!
不一会儿家宴就开始了,家眷们也纷纷落座。
待小姐们一起行过礼之后,便是送礼了。
家宴中有许多京城中有名的公子哥。众位小姐似乎是羞涩似的,无一人敢首当其冲的先送礼。
却只见纪尚泽走向了老夫人行了个礼道:
“祖母,孙儿给您送了一把玉面折扇,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哈哈,好,泽儿的礼我就收下了。”老夫人脸上浮起了笑容。
纪乾上前说道:“祖母,孙儿给您画了一幅画,名曰:桃乐游。”
只见画上画着桃林,桃树下有几人吟诗作对,山上好似有喷泉涌出,那水竟像是真的在流动一般,让众人连连称赞。
纪尚泽见此状,心里闷哼一声,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有了纪尚泽和纪乾这一开头,纪云茵也缓缓站起来。
“祖母,云儿也给你准备了礼物。”说着将一个精致,绣着金蝶茶花的香囊递了上去。
这时有一个妇人朝那只香囊看过去,眼中闪过惊讶:“哎,那只香囊上的纹路好像是……”
“是鲁韵绣。这纪家三小姐竟然会绣鲁韵绣。”旁边一个妇人说道。
对面坐的妇人也道:“是啊,你们瞧这绣的多么精致啊。”
众人连声称赞。
纪云茵听见这些表扬声,用余光瞄向了纪九洛,只见纪九洛神色如常,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纪云茵瞧见那笑竟是感觉像是在嘲讽,又道:
“云茵只不过是跟母亲学了半年而已,哪能得到如此的称赞。哎,对了,四妹妹。”
说着便看向了纪九洛道。
“我记得你好像同我说过你也想送香囊给祖母是吗,拿出来看看吧。”
一旁的烟露看不过去了,心里暗骂:说的好像是我们家小姐模仿你似的,不要脸。
纪九洛却没说什么,只是缓缓地走到老夫人面前,将那只绣着凤凰的香囊递上前:“孙女无才,绣了只香囊送给祖母。祝祖母长命百岁,喜气洋洋,五福临门。”
那称赞了鲁韵绣的妇人又开口说道:“那……那个……那种刺绣的手法好像是……云锦绣!”
众人皆是一惊,那云锦绣只有宫里专门刺绣的人才会绣的一种绣法,而且会绣的人只在少数。
老夫人曾经也见过那云锦绣。只见到针法弯弯曲曲,曲曲绕绕,丝线就好像一条调皮的小蛇一般行动自如,华丽流畅。
老夫人看了看纪九洛道:“九儿,你怎的会绣这种绣法?”
“祖母,是娘教我的,而且,这里面还放了安神草,有助眠的功效。”纪九洛冲林氏使了使眼色。林氏吃惊了一下,虽然一脸茫然,倒也没再说什么。
众人夸完纪九洛,又夸林氏,说她教女有方。
老夫人和纪向东脸上也扬起了一抹笑意。
夏知书瞪了纪九洛一眼,她知道林氏根本就不可能会绣云锦绣的,定是那小蹄子怕输不起,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买的次品,不过没关系,一会儿就有你的苦头吃了。
说着便看向了林氏桌前的那碗绿豆清禾百合汤,心里一丝快意闪过。
纪九洛看着夏知书脸上的神情,微微一笑。
纪云茵气得脸通红,众多人在场她也不好说什么,未等老夫人开口,便径自走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老夫人看着纪云茵的举动,心里有些不愉快,叹气一声:这云儿终究还是输不起呀,被她娘亲给惯坏了。
家宴依旧在进行中。
纪小晴也上前给祖母送礼。紧接着是纪语洁。
纪小晴送了一条抹额,因为自己的身份比较低,所以能送的也不多,那抹额倒显得没有那么精致。
荣姨娘是个爱面子的人,便下了重金,找人锻造了一对金镯子,让纪语洁送给纪老夫人。
在这相比之下,纪语洁和纪小晴的礼物倒逊色很多。
送完礼后,大家纷纷品尝着流觞曲水桌上的美味,纪向东还拿出了珍藏的杨枝玉酿酒。
纪九洛拿起一块糕点,送到嘴边,那模样,那姿势,与那皇宫里的娘娘的姿态竟不相上下。
礼部顾侍郎之妻巫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心想要是能将这美人嫁给自家儿子顾贺里,自家脸上面子别提有多么风光了。听闻这纪家四小姐还会医术,又会绣这云锦绣。
这可是个宝哇。
另一边,夏知书心里正在盘算着她那小九九,她看着林氏将那碗绿豆汤喝完。嘴角浮起了一抹邪恶的笑。
随后便端起了桌上的那碗竹红山茶喝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夏知书,觉得自己的腹部胀胀的,突然觉得有一股恶心的感觉上来。
“素儿,你可否带了消食的药?”夏知书向自己的一等大丫鬟问道。
“回夫人的话,奴婢不曾带有消食的药,夫人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要不我去找府里的府医看一看。”
夏知书摇摇头:“算了,在这种场面也不太好。”
没过多久夏知书觉得越来越恶心了。
纪云茵看到了自家母亲的这般模样,便凑上前问道:“母亲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
“没事,母亲很好,只是觉得有些犯恶心。”夏知书拍了拍纪云茵的手。
另一边,一个妇人装模作样的嘘寒问暖,说道:“纪夫人,这是怎么了。”
听到这妇人说的话,其他人也纷纷注意过这边来了。
夏知书道:“多谢夫人关心,我只是有些犯恶心,其他的并无大碍。”
“犯恶心?”
王侍郎的妻子李月芝道:“医者说道过,犯恶心,此乃害喜之兆。难不成纪夫人是有喜啦?”
众人一听,纷纷凑上前来。
夏知书一听,顿时害羞了:“王夫人,这……哎呀,只是犯恶心而已,还未诊过脉呢。”
纪向东一听,关心道:“还是让府医来看一下吧,来人,传府医。”
小斯回应完后,便去找府医了。
林氏看着纪向东对夏知书的关心,心里有些失落。
纪九洛看着夏知书那害羞的表情,觉得十分好笑,夏知书,等会儿就有你好受的了。
还未等府医来,夏知书不仅觉得恶心,还有种腹泻的感觉,头觉得晕晕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吃了世界上最邪恶的泻药一般,喝了最烈的酒一般。但夏知书强忍着这种感觉,不让其他人发现。
过了一会儿之后,府医终于来了。
“夫人,请让我来为你把把脉。”府医拿出了一个枕包放在桌上。
夏知书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把手放在了枕包上。
府医在诊脉时,众人也都敛声屏气,似乎是要将这件事情听明明白白的,好广而告之一般。
突然,就在府医收回诊脉的手时,夏知书觉得自己的肚子似是要爆了一般。
没等府医开口说话,只听一声呕吐声:“呕……呕……”
顿时,一股直冲鼻孔的腐烂味蔓延开来。
霎时间,众人都蒙了。这害喜害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只听一声:“噗……噗噗。”
这一声,众人更懵了。
纪府大夫人失禁了,还在家宴上,当着众人的面,天啊,这是吃食太好了吧。
夏知书也懵了,她本来想忍一忍的,谁曾想这一忍,就……就……
顿时间就霎红了脸。
纪向东和纪老夫人面子也挂不住了。纪云茵和林氏也都瞪大了眼睛。
纪向东看了看府医,道:“你诊脉诊的怎么样了。”
“回老爷,夫人是中了毒,并不是害喜。”
这话一出,众人都惊了,怎么会中毒呢?
纪向东说道:“你说什么中毒了,这可准确?”
府医趴在地上道:“回老爷,臣若没有九成的把握,是绝对不会出此判断的。”
纪云茵看到自家母亲这样,愤恨地道:“父亲,母亲参加家宴之前都是我一直陪在母亲身边,那时母亲并未吃过什么东西,在家宴上,也只吃了桌上的东西,照这样的情况来看,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请父亲为母亲作主啊。”
纪云茵这话一出,明眼人都听得出来,今日这家宴都是林氏一手操办,在这过程中最好下手的便是林氏了。
纪向东看了看林氏。
“老爷,这家宴上的吃食是我一手操办的,材料也是我亲手挑选的,绝对不可能下毒的。”
“你胡说!”夏知书听到林氏这话,用仅存的一点力气吼道:
“我来之前什么也没吃,就是吃了桌子上的东西就成了这样的,若是这吃食没毒,谁会信?还有,为什么只有我中了毒,而你们也吃了桌子上的东西却是什么事儿也没有,这不是明摆着冲我来的吗!”
夏知书因为中了毒,头胀胀的,就不管不顾的说,一点儿也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了。
纪向东看着失禁了的夏知书,又看了看周围看热闹的人。觉得自己的老脸都丢尽了。
纪九洛在这时开口道:“诸位,感谢大家来参加家宴,但小女的母亲身体不适,不能够再招待诸位了,还望诸位见谅。啊,对了,诸位位在临走之前,会得到一个小礼物,虽说这礼物不算贵重,还望诸位能够收下,这是我母亲送给大家的凝香斋的糕点。”
说话之间,便有一些丫鬟捧着食盒走了过来。
什么!凝香斋的糕点,这可是很难买到的,他们那家店的销售规则是皇室优先,这纪家竟然还买了这么多!
“啊哈哈,既然这样,我们也就不能久留了,大家也就散了吧。”礼部侍郎顾不休道。
众人闻言,向主家告辞后也就都散了。
纪向东欣慰的点点头,还是四女儿有心了。
夏知书闻言更气了,这小蹄子是反了天了吧,在众人面前竟然喊自己的娘叫我母亲,那她是什么,她才是纪府的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