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刺里一人手持偃月刀,挥刀劈来。魏廖眼见刀光一闪,连忙举枪挡住。那刀锋凌厉,只听得‘咔嚓’一声,魏廖手中长枪已然断成两截。刀势不减,直劈魏廖面门。那人正是鲁崇达。当日鲁崇达一刀将魏廖砸落战船,魏廖起身后寻之不到。后来,两军在奎河对峙,鲁崇达斩杀了校尉乌苏之后,赵守成责令众将不要于之匹敌。那鲁崇达连续叫阵三天,赵守成都避而远之。司徒浩良见鲁崇达勇猛,便想鲁崭借调而来,令其领典军校尉,帅部攻城。不想此时乱军之中,恰遇着魏廖,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魏廖见来将正是鲁崇达,精神抖擞,就地一滚,滚下尸山,顺手拔出一支长戟,荡开鲁崇达的偃月刀。
鲁崇达见魏廖居然将荡开自己全力一刀,微微一怔,知道眼前这人是个好手。他自持勇武过人,几阵搏杀,无人能够匹敌,如今碰到对手,精神爽朗,大喝一声‘痛快’。大刀舞起,又朝魏廖下盘削去。
魏廖知道鲁崇达勇武,不敢硬接,提着长戟引开偃月刀。二人转眼之间斗了三十余合,刀光戟影,瞧得围在外圈的北军士兵胆战心惊,想要加入战团,却又无处下手。
魏廖越斗越急,鲁崇达膂力过人,偃月刀一劈一挑,一格一砍都裹挟巨大气力。在斗二十合,魏廖双手发麻,手中长戟险些拿捏不住。魏廖心想,若是这般斗下去,那自己定会输了这阵。眼下缺口土包尚未堆好,若是自己倒下,鲁崇达带人冲将过去,只怕难以阻挡。
但见鲁崇达一刀劈来魏廖长戟不去格挡,反倒挺起长杆,将戟尖往鲁崇达心窝里刺。鲁崇达偃月刀上挑,‘咔’的一声,将那长戟折断。,鲁崇达大开大合,这一挑门户大开,便在此时,魏廖身子一滚,侧到鲁崇达身边,手中断戟只插入鲁崇达无甲咽喉之处。
这一惊变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至众人见魏廖欺身上前时,那截断木已然刺入鲁崇达的咽喉。鲁崇达惊恐万分,他哪里想到鲁崇达会这样搏命,若是那截断木刺的稍偏,鲁崇达偃月刀便可顺势而下,将魏廖斩为两截。偏偏魏廖瞧的精准,这一击不偏不倚,正中喉间。鲁崇达捂着伤口,脸色撒白,鲜血自他的五指见咕咕涌出,哪里止得住。鲁崇达但觉身子里的力气一点点消失,不可思议的望着魏廖,轰然栽倒。那柄偃月刀‘哐当’一身,落在鲁崇达身侧。
魏廖用尽力气,刺死鲁崇达,体力消耗殆尽。一千夫长见魏廖摇摇欲坠,大喝一声,手中长戟冲着魏廖戳来。魏廖待那人戟到,枪拨长戟,探手一抓,竟将那千夫长夹到腋下,臂上用力,咔的一声,将那人脖颈折断。那千夫长未能惨呼,便已毙命。余众哗然,只得在外围张弓搭箭。魏廖长枪舞动,拨落箭矢,扬手又刺死一人,忽的脚下踉跄,被数人长勾勾住,站立不住,栽倒下来。早有人使枪来刺,魏廖躲避翻滚数圈,他用尽全力,竟将使钩的数人带翻在地,连着几名使枪的士兵,轰然栽倒。北军见魏廖倒地,围将过来。刀如骤雨劈来,魏廖不及站起,身上被刺中几处,登时血流如注。外围射手又搭弓来射,魏廖身中数箭,但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恍惚,已然无法支撑。北军一拥而上,魏廖竭力大喝一声,抓住一只断枪,插入一人咽喉,抢来那人长戟,插入尸山,拄戟缓立。北军瞧得惊愕,一时不敢近前,但瞧着魏廖持枪挺拔,半晌未动,一个胆大的士兵拿刀劈来,那刀竟中魏廖手臂,这才发现,魏廖已然长盍。
赵守成闻报魏廖战死,顿时天旋地转,晕倒过去,众将忙将他扶下歇息。到了半夜,赵守成方才醒来,蔡东来等将俱都守在榻边,见赵守成醒来,各报战事。直言魏廖精忠报国,西北缺口已然堵住。赵守成心中悲痛不已,怅然道:“罢了,我等将士早已视死如归,如今国难当头,过多哀伤误国误民。诸位先行回营,各自守住要害。待来日左右道援军到了,于我等共同破敌。”
众将方要离去,只见佟伯疾步入内,扶着一人,那人衣着湿透,左手已断,用头巾扎住,断臂之处,正渗这血,染着空荡荡的袖子一片血红。众将视之,乃是杜业昀。佟伯奔的急,险些栽倒,顾长礼忙搭手去扶,急冲冲道:“杜将军,您怎的这般模样?”杜业昀冲着赵守成跪拜,声音沙哑,哭道:“将军……将军,末将不才,特来领罪!”赵守成见他断臂之处正兀自流血不止,忙叫人唤医官前来救治。
起身扶起杜业昀道:“业昀,您不是在京城驻守,怎么,怎么会……”赵守成摸着杜业昀空荡荡的左袖,一时哽咽,难以言语。杜业昀面色苍白,道:“前些日末将得到将军折子,便呈上兵部,奈何秦相说如今北军南下,各地守卫已然不济,更无多余军队可以调配。末将据理力争,幸得郭老将军在圣上年前言语,方才讨得左右道五万军马驰援,但粮草器械归户部管辖,秦相把持住不让配发。末将想着军务紧急,只得请郭老将军斡旋,自于左右道大军北上。可是到了桑山,却不料遇到北军伏击,五万大军全军覆没,仅末将一人,抢了一匹快马逃了出来。傍晚到了城下,见到北军团团围城,无法进城。到了晚上,想到城南有一处池子连着青渠,便潜水入城。幸好遇到王全安所领府兵搭救,才未溺死。”他说的缓慢,但众人自然知道杜业昀这一路是如何恶战不止,俱都佩服不已。
赵守成闻言,‘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他何曾想到北军竟能绕过永安在桑山设伏,如今五万援军覆没,永安已是孤城,今日又失了魏廖,急火攻心,扯着上月剑伤复发,登时吐血昏厥。
这边各将军忙着掐住人中,唤来军医,施针半晌方才悠悠醒来。赵守成先是教人送杜业昀将歇,又唤来蔡东来、顾长礼并着府军王全安等人,待众人入座,赵守成自卧榻缓缓坐起,怅然道:“眼下的情况,向来诸位应该都已知晓。如今左右道覆灭,北军定会袭了忱州,忱州一破,我永安便是孤城一座。”蔡东来道:“末将愿往忱州!”赵守成道:“来不及了,只怕现在忱州已陷。我叫你们前来,是想通禀大家,赵某准备开城投降。”此话已出,众将愕然,齐声道:“将军三思。”赵守成道:“我意已决,无需多言,明日东来你们几人领着妻小家老和全城百姓从西门进山,一路往盾安去,王将军所部也一并前往。我自领赵家军献城请降。”顾长礼道:“将军如此安排,长礼怎会不知其意,将军想要于永安同在,末将也不会先走。”蔡东来亦道:“城在人在,我早已吩咐家人准备好了棺材,只要永安城破,末将及家人绝不苟活。”王全安环顾众人,耸肩笑道:“我们府军虽是驻守地方,和你们赵家军不能相提并论,但永安城就是我们的家,如今家都没了,还叫我们去哪里。我们哪也不去,只求于赵将军一起固守永安,弟兄们说了,大不了就埋在这城下,倒也不用颠沛流离,客死他乡。”赵守成默然,他原本想差这些人乘着西门无战事,尽快逃生。自己固守城池,于永安共存亡,却不料他们竟然都视死如归,一时间感慨万千,道:“竟如此,大丈夫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我赵某便于尔等在这永安城内精忠报国。只盼能多拖些时日,教他处有暇防范。”众人应允。
翌日,北军如时攻城,赵守成带病指挥,方出门外,只见到两三百人聚在府衙门口,为首之人是那书生林笑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