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如蓝色静湖,湖中一轮圆月皎皎,与地下雪光相映,夜如昼。
北风呼啸,吹来些碎琼杂玉,扑面砸在一个俊俏后生的脸上。后生抬起手臂,轻擦脸面,转身用背来抵御寒风。
在他身侧,是一座树枝搭建成的茅草屋,屋子在风中瑟瑟抖着,好像随时能被吹得粉身碎骨。
后生盯着从树枝缝间漏出的忽闪忽闪的昏黄色火光,一脸焦急的模样。
忽然,一声嘹亮的婴啼划破了宁静,后生猛地窜向草屋,冲进门去。
“恭喜小可汗,是对龙凤胎!”一个老妪小心地抱起两个襁褓,送到后生面前。
后生并不停步,只扫了一眼,便径自来到铺在地上的草席边,上面躺着一个鬓发散乱的美艳女子,见后生到来,微微一笑,顿觉整个室内生辉。
后生用手轻轻理着她的发,用拇指温柔地抚着她的脸,笑着,不说话。
突然,一阵寒风涌进屋子,随之,一个黑长胡子的道长走了进来。他头戴高冠道帽,身穿青色道袍儿,径自走向老妪,查看襁褓中的婴孩儿。
“果不出我所料,”他对后生道,“这男是妖孽女为狐,趁早斩草除根得好!”
说罢,他扬起拂尘就要杀两个孩子。
老妪似乎被吓懵了,下意识把怀中两个婴孩儿向前送出。
后生见状,一个闪身,窜到她的身前,将孩子护在身后。
美艳女子也挣扎着站起来,从老妪怀里抢过孩子,牢牢抱在怀里。
“马道长,我念你是长辈,不跟你计较,”后生声如洪钟,“你最好快快离开这里!”
“我是为你着想,”马道士圆瞪了双眼,丝毫不肯退缩,“这男孩儿眼吊鼻塌,必是弑父的逆子;这女孩儿……”
“闭嘴!多管闲事的臭道士!”美艳女子怒喝道,“你自己生不出孩子,来嫉妒我们,出言如此不逊,你也算是歹毒之极了!”
“妖女!”马道长气得胡子乱跳,指着美艳女子道,“你勾引小可汗,还生下孽障,我今天定不饶你!”
说罢,他抡起拂尘扑向女子。
后生忙挥拳格开马道长,两人一来一往打斗了起来。
“马道长,你是出家人,何必苦苦相逼,多管闲事?”后生渐渐落了下风,声音反倒昂了起来。
“杀妖除魔是我分内之事,”马道长一拳将后生打倒在地,义正词严!
“你自己才是妖魔!”女子抱着两个襁褓,窜到后生身边,嘴上依旧不依不饶。
“我今天就一并解决了你们三个妖孽,以绝后患!”马道长说着,一步一步逼近了女子。
“你敢动她一下,我就跟你拼了!”后生站了起来,挡在女子身前。
马道长一拳,将他打飞出去,撞在枯枝上,整个茅草屋坍塌了。
老妪见马道长又举起了拳头,似乎刚刚清醒过来,忙窜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对女子喊道:“快走!”
话音未落,她被马道长甩了出去。
“死道士!”女子双眼闪着怒火儿,“混账道士!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马道长不再说话,暗中运气挥掌,就在他的手掌离女子额头半米远的时候,一股强大的气流突然从前方传来,他所有的掌力被反弹回来,打在自己身上,他被震倒在地,一口鲜血喷出。
随即,一阵悠扬的玉笛声响起,就见天上翩翩而下,一群素衣女仙。
“我素清宫的人你也敢动?”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起。
马道长看到眼前一个素衣素服,戴着白色脸帘的曼妙身姿。
“素清宫?!”马道长听了,冷笑道,“原来素清宫尽是些与人苟合的无耻之辈!“
“这是我们宫内之事,与你无关!”那个声音道,“我们清理门户,不希望有外人在场!”
“老道我偏要在场呢?!”马道长斜着眼睛,张狂道。
那曼妙身影轻轻一动,一柄冰玉细剑,猛地插进道士胸口,噗嗤溅出三尺远的血,道士应声倒地。
在马道长和那身影说话时,那美艳的女子早已来到后生身边,两人紧紧靠在一起,深情对视。
怀中,两个婴儿,不哭不闹。
“你可知罪?!”那曼妙的身影仿佛惊鸿,翩然到了一家四口面前。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女子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只求三宫主放过我们的孩子!”
三宫主并不答话,只稍微一扭头,就有两个手下将火折子扔到坍塌的草屋中,大火熊熊燃起。
“把孩子给我!”三宫主伸出手来。
“求你放过两个孩子,他们是无辜的!”女子紧紧搂住孩子,哀求道。
那后生跳了起来,挥动着拳头来阻止,早被不知道哪里飘来的白绫紧紧缚住了脖子,被提到半空,昏死过去!
“江天!”女子撕心裂肺地悲鸣惊动了怀中的孩子,两个孩子哇哇大哭起来。
“咎由自取!”三宫主抛出白绫,扯过两个襁褓,托举在半空。
“你放过他们!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女子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求求你,求求你!”
“这是你吗?你的高傲呢?!”三宫主叹息道,“你卑躬屈膝的样子真该死!”
“求求你!求求你!”女子的额头上沾着雪泥,显得更加狼狈,“我死不足惜,只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三宫主猛地将两个襁褓扔进火里。
女子歇斯底里地哀嚎着跳了起来,想往火里去,被人紧紧扯住。
“放开我!”女子挣扎着,吼叫着,用尽了全部的力量甩开了扯她的人,向着烈火而去。
三宫主猛地飘到她身前,给她额头一掌,她昏倒在无边的雪中。
三宫主转身盯了一会儿熊熊的火,施展轻功,翩然升空。
两个素衣人上前扶起昏倒在雪地里的美艳女人,扛在肩头,跟在身后,如飞鸿般飘走了。
雪地里猛地跳起一个人,正是原先昏厥的老妪。
她急匆匆跳进熊熊燃着的大火中,哪里还有孩子的踪影?
大火烧着了她的衣衫,她忙从火中滚了出来,身上的火压灭了。她双手扬起大把大把的雪,把大火浇灭,跪在地上,用手拨着灰烬,一寸一寸的仔细找着,的确没有婴孩儿的尸骨。
突然,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从远及近而来,转眼间,一个身穿杏黄色衣服的女子到了老妪背后,喊道:“娘,你在找什么?”
老妪猛地抬起头来,她满是烟灰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两个娃娃也许没死!”
“怎么可能?”黄衣女子道,“素清宫的人也会留下祸种?!”
老妪紧锁着眉头,沉吟半晌:“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在素清宫眼皮子底下把人救走呢?!”
“救走了?!”黄衣女子跳下马来,顿足道,“娘,你怎么会这么大意!”
“先别说那么多了,”老妪直指不远处的雪地上躺着的人影道,“小可汗在那边,你快些送他回去,可汗一定会更加信任你的!”
“不行,我要先找到那两个孽种!”黄衣女子拿着马鞭,在雪地上狠狠地抽打着。
“等小可汗醒来,你就失去邀功机会了!”老妪加重了语气,喝道,“现在,立刻带他回去!”
“真麻烦!”黄衣女子不悦道,“要不是为了可敦的位子,我都懒得理睬他!”
“注意你的嘴!”老妪铁青着脸道,“不该说的话,别说!”
黄衣女子冷冷一笑,牵着马去找躺在地上的小可汗。
“呸!”她对着他啐了一口,一把抓起他的衣服,将他扔上马,自己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老妪看着女儿的身影消失在无垠的雪地中,转回身盯着灰黑色的泥滩地,仔细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个臭道士把她甩在地上时,她用轻功护住了周身,所以一点都没有受伤,不过是假作昏迷,观察着情况,不管是臭道士还是素清宫,只要能杀死碍手碍脚的母子三人,她就心满意足了。
没想到素清宫的人竟然会这么大意!连两个婴孩被人在眼皮底下救走都不知道!
放眼整个江湖,有谁胆敢跟素清宫的人为敌呢?而且还有这个功力,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救走!
“神不知鬼不觉?!”她蓦地心眼一亮,同时内心一颤,“难道是他?”
她脸上显出一丝苦笑,“不管你是谁,我一定要除掉两个孽种隐患!”
想到这里,她双手一搓,双袖一拂,大踏步向前走去。
她的身影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尽头,这时厚厚的雪地突然往上一窜,一个小道士跳了出来,他连冲带爬扑向马道士的尸首旁,大哭一场,最后捡起他的拂尘,塞进怀里,哭道:“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我也一定完成你的遗愿,剪除孽种,保天下平安!”
说完,他在尸身上摸了一阵子,终于在胸前找到了一张牛皮纸,打开一看,那些复杂的图形符号显然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把牛皮纸小心地塞进怀里,捡了些烧剩下的枯枝盖了尸首,然后掏出火折子,燃了枯枝,看着师父在大火中逐渐消失,不由地又泪洒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