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年轻的女科学家脱下了科研服,勾起嘴角,欣赏着不远处爆炸的大楼。“走好。”她几不可闻的吐出一句话,随即消失在了火光起落之中。
“铛!”装着啤酒的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响声。知更伸出手拭掉了溅在一旁泛黄的纸页上的啤酒,目光不悦的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男人浑身上下都很讲究,每根头发丝都恨不得写着“人上人”三个字,胸口有个金属勋章尤为亮眼——镌刻着几个字母,是“10号。”
知更暗暗的思忖着,“SPC。”男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胸牌,即使带着人体的温度,但还是泛着幽冷的光。知更面无表情的嚼碎了一块冰块,等冷气在牙齿里被体温消耗殆尽,她才张开嘴吐出一口气来,啤酒的味道在唇齿间绕来绕去。半晌,她突然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笑容:“老不死的骨灰都抓不出一撮来了,你们怎么还没倒闭呢?”
男人对她的讽刺充耳不闻,微微俯下身来,把手里的胸牌放在了桌子上,凝视着知更,慢慢把它推到了知更面前。知更微微挑眉,未等她开口,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继续待在科理院,帮哈格尔博士完成鸟笼计划不好吗,你还是科理院那个万众瞩目的天才,依然是第一负责人。”
知更秀眉一扬,仿佛听到了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似的,“就算我动手杀了博拉?”
叫做10号的男人阴沉的目光里流出一丝笑意,“博拉算什么,只要你愿意,哈格尔博士以后会把整个科理院交到你手里——不过,你要是不知好歹……”
知更握着玻璃杯的手一紧,恰如其分的露出了一点惊惧,“你们……”
“别紧张,知更小姐,只要你……”话音未落,泛黄的书从知更手里滑落下来,紧接着响起的,是冰冷的手枪摔在地上的声音。
知更居高临下的看着10号,灰蓝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悲喜。“想让我去给你们当狗?”男人的惨叫响彻整个房间,冷冽的女声如噩梦一般闯进他的耳朵,“你做梦。”
“年轻人一般都比较冲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抚摸着一颗透明的珠子,仔细看,上面的纹路像极了细密的血管,“权利,钱,声誉,小姑娘为什么不答应呢?是博拉太心急了。”站在一旁的年轻人笑着点了点头,那笑容像是个电脑程序做出来的一样,弧度控制的精确的像个机器人。
“博士!!”一个科研人员闯了进来,撞倒了一片玻璃仪器,“外面有记者围在门口,追着要博拉的死因!”
刚刚还笑容满面的哈格尔脸色蓦的沉了下来,他缓缓从轮椅上站起来,长满褶子的手握紧了手里的珠子,混浊的目光落在了青年男人的身上,“眼睛还没到手,知更还不能死,快,科登,你去找国卿,让他组织议会发布声明。”
男人笑容更盛,用近乎温柔的声音说:“来不及了博士,10号已经死了,外公研制的反侦器还是逃不过知更的‘眼睛’,她非死不可。”
商历372年,联邦议会发布声明,收回科理院的管理权,而科理院两位负责人博拉,哈格尔相继离世,重担落到了年轻的科学家科登●博拉身上,科理院曾经的天才知更下落不明。
年轻的政权风雨飘摇。
阴湿的巷子里挂着一盏摇摇欲坠的灯,随着风的吹动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正终寿寝。
女人的叫骂和玻璃瓶摔碎的声音此起彼伏,底层社会被圈在了一方小小的土地上,负面情绪不能影响到那些高贵的人们,这些低劣的人只能互相把彼此拉进更绝望的深渊里。
在吵闹声中,有一家隐秘的酒吧,门牌斑驳,长满了湿淋淋的青苔,一个年轻的女孩坐在吧台前,小口小口的嘬着一瓶苏打水,泛黄的纸和女孩白嫩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丫头,一瓶苏打水坐一天,你再这样我就要额外收费了。”酒吧老板一边擦拭柜台一边笑着递了一颗薄荷糖到女孩面前。
女孩仰头一口喝完了剩下的苏打水,把易拉罐捏扁丢进了垃圾桶,拿起了薄荷糖,微微一偏头打趣道:“好啊,那我明天就去把我爸从乱葬岗拉出来,让他看看他兄弟有多绝情,一个落脚的地方都不肯给他女儿留。”
老板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像是想起了什么很久以前的往事,他叹了口气:“知更,你父亲不希望你变成这样。”
翻看着书的女孩正是科理院四处寻找的人,知更。知更合上手里的书,听着外面的尖叫,躲过酒吧老板看着她的眼睛,耸了耸肩,毫不在意似的说:“我身体里流着他的血,他是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说着语气突然轻快起来,嘴角往上提了提,“再说我自己已经很仁慈了,留了博拉孙子一命,我已经不是个合格的科研人员了。”
老板没吭声,觑着她的脸色,不知道这句话是在讽刺科理院还是在讽刺她自己。没留神之间,手不小心磕到了柜台上,玻璃杯顿时响成一片。
知更忍俊不禁似的看着他,眼睛里是看不清的深沉。老板的手一顿,暗暗叹了口气。
当年被收养的小女孩终究还是长大了,她像是个脱下皮囊的魔鬼,从地狱里爬出来,把多年的温情烧了个一干二净,还亲手杀了自己的收养人。
知更看着手里的相框,上面有个笑的慈祥而温暖的老人,怀里抱着一个开怀大笑的小女孩,站在一旁的还有个文质彬彬微笑着的小男孩。“他想要我的‘眼睛’,”知更拿着相框的手微微用力,“他有没有真的把我当成孙女过呢……”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把她的五脏六腑灼烧了个遍,知更压下了胸口翻涌的思绪,隐忍又克制的呼出一口气。相框落到地上,玻璃被摔的到处都是,也许有过吧,知更眼里的波浪平静下来,又像是激不起来的一潭死水。“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