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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明明如此月,皎皎若清然

白双《月夜思蜀南》:明月广照三万里,故乡已辞二十年。蜀南应是此轮月,空见只得道难还。

八月十四,私塾又休了假。小夫子拉着老厨子和白寻云去了集市,买了很多东西,看小夫子的样子,好像是有人要来。不然以他的个性是不会买上一些家里平常不常吃的辛辣食物的。

小夫子买了几条鱼和一壶清酒,还买了一个没有刻字的玉簪子。白寻云一开始在想是不是一直没见过的师娘来了。后来才想起自己偷听过老厨子说夫子是打娘胎里来的孤独命,这辈子没可能有媳妇。他到现在都没明白那个打娘胎里来是什么意思。他还不好意思问,总感觉像是不太好听的话。再加上是偷听的,他也不是那种像夫子一般脸皮厚的人,会不好意思的。

小夫子用袖子遮住面部,随后打了个喷嚏。他吸了吸鼻子,暗自嘀咕着什么。白寻云大致听出他在说有人骂他。白寻云挠了挠头,觉得有点尴尬。但是想到夫子做了这种事都能心安理得,自己有什么做不到呢。

老厨子拍了他一下子,说:“想什么呢?这么专注,都站在大街上不动了。”

白寻云缓过神来,笑道:“我在想今天晚上吃些什么东西。”

“回家再想,反正你想吃什么,包爷爷都会给你做的。”

“好。”

一行三人回到私塾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老厨子也没做什么菜,只是把买来的薯类切丝后用热水焯熟,再用凉水冲凉,加入些酱油与醋,放上加入辛辣之物的热菜籽油,便成了一道可口的凉菜。吃着早上余下的粥,倒也不失一番风味。小夫子吃着土豆丝,不禁感叹:“哎。连肉都吃不上了。这日子过得真难受。”

老厨子笑道:“不是你说的要体验一下没肉吃的日子吗。现在又要反悔了,你就不能坚定点吗?再说了,你都买鱼了。为什么不自己做成菜呢?”

小夫子嘴硬地说道:“我这是感叹。读书人不感叹怎么能写出精彩绝伦的文章呢?《离骚赋》不就是屈……子说的亡国感叹之词吗?”

“寻云,你说你家夫子能跟屈子比吗?”

白寻云不假思索道:“夫子虽说学问不低。可跟屈子比拟起来自然还是不及的。屈子怎么说也能担上一个子地称号。可夫子却没法担上白子这个称号。毕竟与棋争名可是要与天下人争辩的。”

小夫子说不出话来,他发现别人家十岁的孩子都很天真无邪,自己家的这个却这么讨人厌,他说道:“我自然是不及屈……子的。但我发牢骚可以吧。这在我可以做的范围内吧。”他倒不是生气,就是有的话不好说出口,憋得心情不好而已。

白寻云与老厨子见他脸色不好,到也没有继续打趣。老厨子想了想问道:“今年的竟丝日还是同每年那个时间吗?”

小夫子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只要天气好就没什么问题,但最近天象不好。说不准到时候会不会有什么异变。但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事。”

“存不存在一个一?”

“不好说。就看到时候会来多少人了。有点难啊。”

老厨子沉默一会道:“那需不需要我做些什么?”

小夫子笑道:“用不到你做什么。你只需要好好的做饭就行了。对了蜀菜会做吗?”

老厨子道:“当然会做。”白寻云问道:“什么一个一?”

小夫子答道:“就是一个人的意思。你包爷爷在问会不会有他老友来。”

“哦。我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意思呢。”白寻云失望地说道。

“能有什么好玩的意思。又不是诗歌中的双关。”

白寻云感觉小夫子好像有点不耐烦,于是便说道:“我又没问你。我是在问包爷爷,你不耐烦什么。”

小夫子:“……”

老厨子笑道:“你们两个别闹了,再不吃完。我就要把碗筷给收起来了。到时候你们两个饿不饿就只能等到晚饭再说了。”

小夫子和白寻云便不再用眼神瞪着对方,自顾自地喝起粥来,毕竟跟斗气什么的比起来,吃饱喝足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两个人吃的飞快的样子,老厨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觉得自己所愁的那些事,没有什么意思了。反正现在开开心心的就已经就好了,自己早不是那般憧憬未来生活的年纪了,还那么在乎以后的生活做什么。年轻人自会有自己的活法,不是他这种老人好参与进去的。他也可以放松一下了。

小夫子看着老厨子脸上浓浓的笑意,心湖中泛起了一阵涟漪,他有些话想说,可却不能说出口。

八月秋风已浓,吹得枯叶落纷纷,吹得夏虫尽去。白寻云听夫子说过,秋日不是一日来的,但对秋日的感觉却是一日来的。就是秋风萧瑟,枯叶四下的时候,秋感最浓。就像春天看见春雨和春花一样。

小夫子出门看见将枯叶吹落的风,不免想起一些关于秋日的诗以及其勾搭起的往事。不免暗自叹息自己这个读书人的身份。人一旦书读多了,思考的事就会多,思考的事多了,就难免会经历一些事,而这样思考的事就会更多。所以每当想起一件事,其他事便会如洪水一样,将人覆盖。特定的情感就会更重。所以会导致悲者更悲,欢者更欢。悲喜交加从来都只是个比喻词。

小夫子叹了口气,找了一把扫帚,扫起庭院来。看见白寻云在看书。

他问道:“寻云,欲做宰相之才,读于一室。室积久不扫,有人问之。其答曰:‘我之志在宰相,当专心读书,何以他业而从之。’你说,他说的对不对?”

“专心做一件事是可以,但是不能死做一件事吧。要懂得变通吧。”

小夫子点了点头,说:“你这个思想倒是没错。问他那人是这么说的,‘宰相之职,若扫天下者。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乎?’明白了吗?”

“是让我坐实要有大局观吗?”

“不是。是告诉你,不要老坐着读书,给夫子干点活来。夫子我岁数大了,干不动了。”

白寻云白了他一眼,他还以为小夫子是想给他讲个他道理呢。没想到还是给他挖了个坑。他一开始没有动,可后来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帮他干一点。便走过去,接过扫帚,扫了起来。小夫子看向他,叹了一口气。他回头望了小夫子一眼,小夫子忙说道:“我只是想吟一首诗而已。你要是不想听,那我就不念了。”

“没事。夫子念吧。”

“秋风几度萧瑟,落叶残蝶。不免泪婆娑,总是杯中离客。诶呀,太悲了。你还是好好扫地吧。夫子就不打扰你了。夫子去跟你包爷爷商量一下晚上来客人做些什么菜。”

白寻云应下。心里在想今天来的客人究竟谁。他还没怎么见过夫子的朋友呢。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人。他有点好好小小的好奇呢。

厨房内,老厨子问道:“来的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让你舍得自己亲自去买菜了。”

小夫子笑着答道:“嘿嘿。这我可不能告诉你,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老厨子不爽地说道:“你以后少给我故弄玄虚,我要是不高兴了,以后就你做饭了。我说到做到的。别想着再一再二,再三再四地挑战我的底线。”

小夫子忍住笑,说:“放心,以后有事绝对告诉你。对了,你会不会做鱼?”

“会呀。怎么个做法?”

“我不会。但我知道吃起来鱼肉酥脆。……还有味道是那种酸辣的。”

老厨子想了想,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还有什么别的菜吗?”

小夫子道:“再炒个辣的肉丝。……还有你中午那个拌薯丝多放点辣也可以。”

“蜀人都这么能吃辣吗?就没有一个菜是不辣的。对了几个人呐?”

“四五个吧。”

“那我就做六人份的吧。我吃不了辣,就跟寻云一起吃了。”

“行。我一会去接他们。你快点准备吧。”

老厨子点了点头,说:“出去吧。”

小夫子和门而去,坐在庭院的椅子上,闭目养神。白寻云从他身边经过,白了他一眼。让他干活,自己却在这里躺着。这是一个长辈该做的事嘛。

许久,落叶扫的差不多的白寻云坐到椅子上。

小夫子睁开眼,看了看四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回到房内换了一件白色锦衣。配上一枚纹白泽像的玉佩,和一双白色云纹靴子。好似一个翩翩风流少年郎。

小夫子出门向西而去,周围的妇人看见他这身打扮,都不住地称赞起来。少女们则是害羞地把脸掩在门后。夫子每次正装出门都是会被人们围观的。

小夫子见人都是浅浅一笑,礼到就好。

来到门口,小夫子对老李头说道:“老李啊,人来没?”

老李头庆幸自己不会说话,用手指了指屋子。

小夫子走了进去,面对其中领头那人说道:“在下白礼。是来接你们的。”

那人笑道:“白先生客气。这几日要叨扰您了。”

白礼道:“几位就随我一起来吧。”

老厨子做好了其它菜,正在准备做鱼。他早早就将鱼处理好并腌制起来。此时将鱼拿出,微裹上些面粉,下锅炸一下,然后上放入调味料去蒸。蒸熟后,再裹上一层薄面粉,下锅,再炸一次。而后淋上汤汁,撒上葱花。

等着一切完成,小夫子也该带着一行人回来了。

白寻云看着天上的月。此月明明,月光清然。

少年望着明月,心里有着一种莫名的感觉。非喜非悲,只有淡然。就像躺在浴桶里面的感觉,舒服、闲适、淡然。

用夫子的话说就是如鱼得水,如沐春风。

少年站在月光之中,在世尘之内,却有着出尘之态,他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舒适的味道。像青草香,又像淡淡的檀香。

少年爬上树,靠在分开叉的树干上。透过斑驳稀疏的树枝,遥遥望向天边那一轮惊鸿之月。而月光缓缓落下,照在一袭青衫的少年身上。青衫整洁干净,月光明晃皎白。虽不是一种颜色,但却散发着同一种气质。

交相辉映,宛如天地间的神明。少年想起了一首诗,明明如月,恍若初见。问之何来?道已故国。是夫子教给他的,同那句“遥思故国三千里,惜此明月二十年”一样都是白圣的诗句。也都是为人们所称赞的经典。只不过意境有差。

白寻云空对此番明月发着一些平日里对着谁也不会发的牢骚,明月也是静静的听着,没有流露出半点不耐烦的意思。一个几乎不怎么与人交心的少年就这么对着一轮与自己好似多年好友的明月谈着。如身至无人之境,与天上神明在交谈。

白寻云看着皎皎的明月,脑海里不由得迸发出一个念想。他想,假如这世间是有仙人的,那么这一轮明月之上一定是有神仙的,不然那些好似山山水水的地方就会是无人的地方,小镇里都几乎是处处有人,那里也应该是。所说不上人山人海,但至少应该是车水马龙的。

少年突然之间对这轮月产生了浓浓的兴趣,他记得自己以前也赏过月,可却从未对此产生过任何兴致。今日却不知怎的,对这般玩意有了些什么念头。倒也是稀奇。

老厨子看着少年的样子想起了他自己所会的为数不多的几句圣人言语:物与我唯一。这小子看起来就像是进入了这种物与我唯一的境界。于这片月色之下恍若人世间无人,只余下他和月静存。

小夫子带着新进入小镇的那一行人回到了学塾。有说有笑地走到庭院之中,看到白寻云躺在上面的样子,一行人都止住了声音,不再说什么。是小夫子控住的场。众人只好站在那里,看着白寻云在那里望着月。

许久,白寻云才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转过来,他翻身下树,看见望着自己的一行五人,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却也不能流露出来。于是他躬身行了个揖礼。那一行人中,三个看着年长一些的回了他一个揖礼,而那两个看起来与他年纪相仿的人,皆是躬身回了一个揖礼。

小夫子对着自己身旁的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弟子,白寻云。那位是我家的厨子,你们就叫他老厨子就行。”

“老厨子,寻云这是来自我家乡那边的,与我同族的人交好。也算得上是我的平辈和晚辈了。”

白寻云又重新行了个礼,那帮人也是同样还礼。老厨子行了个武夫抱拳礼,那行人也是同样回了一个武夫的礼节。白寻云没看懂他们回的是什么礼节,他以前没看见过。但应该不是什么轻的礼节,他觉得老厨子打架的水平应该是顶尖的,所以那帮人很敬佩地行了这么个大礼。

小夫子和老厨子与他们简单地闲聊上了几句,便把他们邀请进了平日里很少来人的客堂,老厨子早早地将饭菜摆在这里,然后便带着白寻云去了白寻云平常吃饭的地方。因为信佛的缘故,他每月的十五与初一的前中后三日都是吃斋的。

那行人中年纪最大的那个问道:“白先生,那二位为什么不与我们一同用膳呢?”

小夫子笑着说道:“那两个人都是吃素的。不用管啊,你们三个吃好喝好就行,我酒品不好就不和你们三个喝了。”

那人脸上表情不太自然,他还真不知道白先生的酒品不好,却还是装做早已知晓的样子说道:“白先生的酒品倒是听家父提起过。”

小夫子又笑道:“是嘛?还真记不得是否与令尊喝过酒了?许是以前酒后失过德吧。”

那人尴尬一笑,他怎么总感觉小夫子的笑容有点怪呢,尴尬不说,为什么还有点不怀好意呢。就像是在算计他什么呢?

小夫子接着说道:“来来。吃菜,吃菜。别光看着我们两个啊。这是我让老夫子专门为你们几个做的蜀菜.尝尝好不好吃,合不合口味。”

那人先夹了一筷子,尝了一口后,说:“味道挺不错的,与我在家乡那边吃的倒是没有什么太大差异。甚至在更深处的口感上比我在家乡吃得更要好上一些。那位做的菜的味道确是不错。”

“你们能喜欢就好,我好久没怎么吃过蜀地的菜了。味道忘得竟有些差不离了,所以你们觉得好吃,那就应该是真的好吃了吧。”

那人道:“到是我等的错,竟让白先生无辜的想起故国往事。虽说家父早已交代,可在下还是想问一句白先生这么些年为什么还不回乡呢?”

“你们怎么称呼蜀地?家乡。我不是,我称其为故乡。再也回不去的才会叫故乡,就和故国故人一样,再也无法见到了。遥思故国三千里,惜此明月二十年。又不是白圣一句空谈的诗,白圣之诗虽然烂漫天性使然,但也不乏真情之作。这两句不就是吗。真不愧圣人之称。”小夫子淡淡地说道。

那人嘴角一抽,说道:“肖某受教,白圣之诗果真是深有内涵。甚至还透露着几分大道至简的意味呢。”

“那是必然。这般圣人诗词自是其中深意无限。好了,吃菜,吃菜。吃完还有些事要谈。”

灯火摇曳,星光璀璨。偶尔传来几声不明的鸟啼,再惊起几声狗吠,便是这一夜最多的声音了。虽说没有宵禁的政策,但是小镇的人们大部分的时间都还是会早早睡觉的,除了每年拿几个少数例外的节日,就比如明日的节日。

再加上在小镇的习俗里是要待到子时以后才可以睡觉,所以今晚会有不少人早一些睡觉。

这不少人礼自然不包含在私塾里的一行人。几个人在收拾好的客房里谈着些什么,白寻云不想听,就自己出来再看一看月亮。随后那行人中与他年纪相仿的两个孩子也一起出来了。这两人中有一个是少女。穿着一袭蓝色的衣衫,是天蓝的那种蓝。而那少年则是穿了一身灰黑色的衣服。跟白寻云一样站在那里,脸上少有笑容。

那蓝衣少女说道:“你是叫白寻云吧?我叫肖牧晴。我旁边这个是我的兄长,叫……”

黑衣少年打断少女的话,说道:“在下名为肖壬桓。”

白寻云回头望向两人,露出一个恰到好处却又不失礼貌的笑,说道:“二位好,二位可是来与我一同赏月的。”

蓝衣少女说道:“赏月吗?倒也不是不可。反正叔父他们与白先生所谈之事也甚是无聊,看月亮也算是一项去处。”

肖壬桓说道:“既然你也由此雅兴,那便赏上一刻。反正也无不可。”

三人便不再言语,具是斜仰着望向天空。老厨子看着他们三人你的造型,笑了笑,轻轻地说道:“现在的孩子啊。真的是人小主意大啊,什么也不明白的年纪就来了一个对月空感伤。真的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啊。”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蓝衣少女终于是忍不住了,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说道:“你们两个在看啥子哟?我为什么看不明白呢?”

白寻云显然是没有听过蜀地的方言,微微愣了一下,但结合着正言中的意思,大致上还是听明白了他在说什么,于是在沉思片刻后说道:“我并不是在看月亮,而是在感受月亮,感受那种特殊的感觉。”

“什么特殊的感觉?”肖牧晴问道。

白寻云想了一会还是没有想明白该怎么解释这种感觉,于是说道:“我也想不明白。就是一种很其妙的感觉。”

在沉默了许久后,肖壬桓说道:“物与我唯一。天地间只剩下你与月。是不是这种感觉?”

白寻云思索了一下,发现确实与肖壬桓说的无差,好像真的是苏子说过的那种物与我唯一的感觉,他应道:“确实是如你所说这种的感觉。怎么你也能明白我这种感觉?”

“不明白。”肖壬桓十分淡定地说道,然后他继续说道:“但我在书上看到过这种感觉的说法,再加上你之前那种状态。我猜测应该是那种感觉?”

肖牧晴一脸的不解,她读过的圣贤文章实在是少得可怜,根本就听不明白二人所说的‘物与我唯一’是什么意思?她问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还是不懂啊?”

肖壬桓无奈地摇了摇头,浅笑道:“你呀。平日里叫你多读书一些,你不读。现在倒好,就连这种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了。这句话出自苏子苏圣的《赤壁篇》。大致意思就是某个物体和我是这片天地中的唯一。”

听了肖壬桓的话,肖牧晴的脑袋更迷糊了,她发现自己实在是听不懂了。这两个人就不能讨论些武学或者修士方面的知识不行嘛?她说道:“兄长,你就不能说得再通俗一些吗?”

肖壬桓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这就好似你出练之时,心中别无他想,别无他求,只一心出拳。”

“拳意所到,心中无畏,便只余出拳。”

白寻云问道:“书中说心湖自有变化。那为什么会进入无物之态?”

肖壬桓没想到白寻云看起来这么年轻,却会问出这种老练的问题,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心湖自是无常态。可心湖所思之事却可控制为常态,遇唯一之事,心湖中便会思索此事。若无人影响,心湖就会演化此事。再加上人之思索,便会为物我唯一之态。所以物与我唯一并不是控制心湖之术,而是放纵心湖之术。只不过是建立在一种自己甘心的状态之下。”

“可以说这是一种修心之术?”

“是也不是。修心自是修心,可这也是修士证道的方法之一。”

“修士?”

肖壬桓听到了他的疑问,向屋内望了一眼,然后说道:“天有神明,地有鬼属,山上有仙人。人间自然有修士。山上仙人只是一个泛称,山上仙人其实也有似你这样的山下人。只是那些人依附在仙人之下,欲求仙人之道,便也被称为山上仙人。而这些不是仙人的所谓山上仙人,也就是修士。当然也有不是依附在山上仙人的修士,那样的人大多被称为野修。”

白寻云对这种回答自是有些难以接受,他一直以为仙人与神明自是万古不变的道理,说道:“山下人可为神明吗?”

肖壬桓笑道:“自是可以。只是不得说出罢了。毕竟抬头三尺有神明,可不是一句虚话。”

白寻云以往对武夫的了解很深,对其的兴致也不低。现在听说了修士这种新鲜的东西,便也兴致勃勃了,少有的与不熟悉之人话多了起来。他问道:“圣人算是修士吗?”

“圣人不是修士,圣人与仙人其实是无差异的。仙人是一种境界,也是泛称。圣人就是一种泛称。白子与苏子皆是圣人,可白子是以剑修入得仙人,苏子却是以儒修入得仙人。且二人的修为相差甚远,却皆是被敬称为圣人。”

“所以说圣人只是一个称谓而已。”

肖壬桓淡淡地说道:“是的。但这个称谓的含义却是极大的。”

白寻云点了点头,说:“没想到这里的学问竟也是不少。”

“子曰:‘其意萧条而其理无尽也’。一个简单的意思却蕴含着数不清的道理。这也是大道无尽的缘由之一。所思不同,故其意不同,而其理便异,其礼异则其大道必不同。所以啊,你应当也多读一些书。”肖壬桓前面半句话是对白寻云说得,而后半句则是对肖牧晴说得。

肖牧晴噘着嘴说道:“我哪里不通诗文。大漠孤烟落日不可摹……安不知我广厦万间。”

白寻云听了她有些着急地话语,竟是轻笑一声,说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是王诗佛的诗。归时栖鸦正毕逋,孤烟落日不可摹。这句是苏子的诗。安不知我理当是庄子的‘安知我不知鱼之乐’。至于广厦千万间应是杜老夫子的安得广厦千万间。你确实是该多读点书了。”

肖牧晴虽是被嘲讽了,但还是不好意思地目光四散,突然她看到白寻云脸上残余的笑容,才发觉这人比自己的兄长要好看上不少。于是便不觉得尴尬了。于是三个人便站在树下,尴尬地互相看着。

屋檐下,老厨子嗑着瓜子,很轻的声音,在风声里渐渐消失。他看着这三个满是生机的孩子,笑了笑,难免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还是年轻好啊。他们现在这个年纪,还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不像自己这种半残夕阳的人。

三个人尴尬地互相注视了一眼后,皆是一笑。虽都是颇具疑问,但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是值得深交的朋友,最起码不是泛泛之交那种。

白寻云轻声道:“白寻云,方十岁。”

肖壬桓明显一顿,说道:“肖壬桓,束发之年。你若是不嫌弃,可以称我为兄长。”

“肖牧晴,将及笄之年。”肖牧晴又是说道:“没想到,你才十岁,竟都比我高上一些了。而且也无稚童之貌。”

“许是白寻云是北人的缘故吧。北人自古时起就比南人高。而且北人身形长得比男人可要快多了。就比如在屋檐下坐着的那位爷爷就是,最起码有接近丈二的身形。”肖壬桓说道,他一向喜欢这种稍微偏门一些的知识。因为这些知识总会使他感觉到一些开心。这个可比读那些圣人言论有意思多了。

老厨子笑着说道:“我才丈一而已。年轻时倒是有丈二差不多。只不过现在上了年纪,就没以前那么高了。”

肖壬桓微微躬身行礼道:“叨扰了。”

“没事,老头子我对于别人说我长得高可是很开心的。”老厨子笑着说道,而后转身回望了屋内一眼继续说道:“不似某个明明长得不高却非要装作自己很高的人。”

肖壬桓也是笑道:“您是在说白先生吗?我倒觉得白先生不是那种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我可没说是姓白的那家伙。”老厨子无赖地说道。

肖壬桓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才发现自己好像是被坑了,他说道:“我也没说白先生?”

“但你应该是往白先生那边去想了吧。佛曰:‘念起即为过’。所以只要你想了就是不对的。”

肖壬桓有点懵,讲道理可不是这么讲的,谁这样讲道理啊?这道理讲的更像是蛮不讲理。他有点无语,不太好回答老厨子这个问题,这要是回答了,便是相当于说了自己确实是起了这个念头。

白寻云这时说道:“包爷爷,若是这么说,其实第一个念头起的应该是你吧。若不是你起心想要肖兄说出这种话?肖兄也不会起心去想您说的是不是关于夫子的事。而且,您所说的不就是夫子常说的话吗?”

老厨子爽朗地笑出声来,说道:“你呀,就知道拆我的台啊。有外人就不能让我说点大话嘛?”

屋内的小夫子嘴角抽了抽,这两个家伙是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呀。他轻声地说道:“他们还是这么喜欢玩闹啊。我们接着来谈事,老人与孩子吗。就应该给他们多一点空闲时间。”

屋内几人皆是无语,他们听闻这位白先生脾气是有些古怪,今日一见,果真不错啊。但是实在是惹不起,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毕竟人家背后的实力也不是他们能够比的。小夫子看着他们三个一副平淡的表情,倒是放心了不少,他觉得偶尔动用一下家族的的势力其实还不错的,以自己现在这么个身份办一些事实在是不方便。

看起来最为年长的那人说道:“白先生,既然白先生有意对靖朝采取一些措施,大可以自己出手,为什么要从中土唤我等而来?”

小夫子笑了笑,说道:“这就不是你们所操心的。记住你们只是先来做事的那一批,不是过来与我谈事的。我们所谈之事仅限于我要求你们做的,或者你们必须做的。其余的,与你们无关,你们就不要再提及了。”

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客业务从发作,从某这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三人可是这院子内地位最低的了。他们没有出声,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有过多的言语为好。

小夫子说道:“你们带过来的小孩子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那个男娃子可以留下来,那个女娃子我就不留了。不方便。”

为首的老者面露难色,说道:“这是白家主那边说,说只要和白先生提及韵柔二字,白先生许是会同意的。”

小夫子想了想,也没说话,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件事。他又说道:“你们三人也不急着走,至少过了十七再说。至于以后的事,我会做安排的,你们做好自己应该的就行了。还有,家乡那边情况如何?太初王朝那边怎么样了?”

“近来还是不错的,山上山下都很太平无事的。新君初立,倒也算得上有所作为。”

小夫子似乎对这件事有几分兴趣,便接着问道:“这新君是故君的几子?”

“白先生许是很久不了解太初王朝的事了吧。新君是故君的十三弟,是天正帝的孙子,天初帝的侄子。”

小夫子抿了一口茶,说道:“天正帝王极真,天初帝王尚轩,故君叫什么?”

“晦名言梓。新君晦名言临。”

“将之于言,诸神仙以临。帝之于北海,可抵三万甲。帝之于悠悠,不过风行千里。帝行之,天圣而发。”小夫子又抿了一口茶,然后点了点头。

那三人不解,可也没说什么。

四人又谈了一些,便出了堂室,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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