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理想与现实
又是一个毕业季，初三毕业生纷纷在学校的黄果树下，照相留影，五家坡的孩子专门单照了一张，上写“我们一起长大，永不分开。”
大人最关心的是孩子们的前途，四户人家几乎达成了一致，那就是上高中还是上本厂技校？还是上本厂的知青点?子弟校没有高中，读高中要到地方的学校去，但要学校选送。上本厂技校则通过选送直接去，毕业实习后进厂当工人，不是干部。雷大海决定要雷红兵报名上技校，雷红兵自己也同意，根据雷红兵在学校的表现，应该没问题。但是雷红兵知道，何校星的父母都是大学毕业，绝对不会同意她上技校的，何校星能不能和自己好，他没把握。刘红艳对儿子姚庆庆的前途考量，她倒是个很明智的人。她认为姚庆庆最低得上中专学校读书，那样就得在厂里的知青点劳动锻炼。至于王星海，舅爸觉得，直接上知青点，锻炼二年，理由么，分析一下，让儿子认可。
灯下，舅爸和小海详细的分析上当地高中，还是上厂里知青点。舅爸拿出一张白纸，上面写着“选项”一、二、三，然后写“利”与“弊”
在“利”的方面，小海说了一，可以取得二年的劳动锻炼时间，是硬件，上哪个学校都要有这个条件；舅爸同意，写上下面。二、到知青点可以自学高中课程，只要有课本就没问题，舅爸也同意，他了解自己儿子的知识水平。三、可以避开什么“白专”之类的恼人说法。所说这些，舅爸完全同意。“弊”的方面：一、农活很累，要有时间学习，就得靠“挤”和“钻”，能不能行？小海说：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能，没问题。二、如果不能被推荐上大学，就得回厂当工人，技术得要从头学，时间就是生命。这样分析利与弊，很明显，利大于弊。舅爸告诉他，这叫做成本效能分析法。王星海最后决定，舅爸拍板，下知青点。
何校星就不一样了，单论知识水平，爸爸何智方很清楚，虽然和王星海相比差，但是她的目标就是上大学。附近农村公社中学师资水平不高是事实。再说，她是一个女孩子，嗯，多少有些不放心，何智方从心底这样想。
当得知王星海和姚庆庆都决定上知青点的时候，何智方和顾文隽就定下来了，和他们一起上知青点。
过了暑假，王星海、姚庆庆和何校星都下了知青点。顾文隽按个孩子叮嘱，一定要像亲兄弟姐妹一样互相照顾，王星海心里非常高兴，因为何校星在他的眼里是个才华横溢的人，穿什么衣服都很洋气，很顺眼，知识面也很宽，爱好广泛，秀外慧中。关键是和她谈什么都谈得来，有共同语言。
妈妈帮助何校星整理东西，问何校星：“校星啊！你心爱的手风琴还带不带？”何校星说：“这个资产阶级的玩意不带最好。”妈妈说：“那就带些实用的。”给她带了酒精、碘酒，纱布和日常用的小药，用一个小卫生箱装好。受妈妈的影响，何校星很喜欢读妈妈的医书，她翻看着妈妈的书架，把《内科学》《临床药理学》等带了几本。王星海带走了他自己装好的三极管收音机。
雷红兵和黄梅来送他们，雷红兵默默的帮助何校星他们提行李，一改往常的生龙活虎般的阳光开朗，似乎有很多话，但是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何校星也有一股莫名的惆怅，想说，但又不知道如何说，这一年多来，雷红兵对她的爱护、帮助、喜欢，她了然于胸，他的意思她心里全明白，她想，妈妈也是明白的，雷红兵忙前忙后，从来不掩饰对何校星的好，妈妈还看不明白？但她从来不和女儿说。何校星也有自己的想法，决不可轻言喜欢谁，又不能伤害谁，保持心理上的距离感。她还有大大地正事，超越对爱情的需要。她表面感性多一些，和一般的女孩子一样，但理性更是她的精神内核。柔弱的外表下是一颗坚定地心。
她站在雷红兵面前，故作开朗的说：“几年之内看不到你打球的样子了。”雷红兵说：“几年之内？我们可是大人了。知青点的活可不是闹着玩的，体验一次好玩，两次可以，三次厌烦。你愿意去？”
雷红兵永远那么现实，何校星说：“我已做好吃苦的准备，去磨练自己。”远远地看着妈妈和爸爸一起来送她，手里用网兜拎着罐头饼干之类的吃的东西，雷红兵和叔叔阿姨打过招呼，帮着何校星把行李送上车。
黄梅来送五家坡的伙伴，她看出来，王星海对她就是把她当做邻家小伙伴，从未有过亲昵的话语，她曾经试图在看到王星海的时候，唱一支好听的歌，让他听到。对了，她还用姐姐给她的七元钱，经不住软磨硬泡，爸爸给了她七元钱，共十四元钱买了一把秦琴，很快就学会弹奏，自己边弹边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它象征着纯洁的友谊和爱情”火辣辣的歌词试图想引起王星海的注意，以后也在王星海在家的时候，自弹自唱“北风那个吹”“我盼望东方出红日”，多次的试探，王星海都无动于衷，照样在他家里忙他的学习。也不会在路上碰到她的时候，夸她唱的歌好听。但是碰到黄梅出来打水，王星海要是赶上了，肯定抢过来帮她。一来二去，黄梅很敏感，她看出来小海对她就是同学情，邻居情。她的热情也就趋于平淡。因为在妈妈熏陶下的黄氏姐妹，压根就不存在主动追求男生的事情发生。她们是妈妈的骄傲，妈妈的希望，是最好最优等的女儿。妈妈王玉仙怎能明白黄梅的一番苦心呢？
黄梅和坐在车上的何校星、王星海、姚庆庆摆手，她发现和王星海打了招呼后，他的眼光根本就没在她的身上，她愈加证实了自己的判断。车上和车下的人拥抱、拉手，车子在人们期许的目光下徐徐开动。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王星海他们一路唱着歌来到了厂知青点。因为那次拉练汇报演出，厂知青点带队队长对他们几个都有印象。知青点还是老样子，老知青不多了，都分期分批地招工回厂了。队长给他们新知青分组劳动，学习生产技能。王星海和姚庆庆每天打理鱼塘，划着船给鱼儿投食喂料，每天二人都精神饱满的回来，洗澡后，吃过饭，先听听他的收音机播放的郭小川诗歌，大声随着念几句：
矮小而年高的垂柳，用苍绿的叶子抚摸着快熟的庄稼；
密集的芦苇，细心地护卫着脚下偷偷开放的野花。
蝉声消退了，多嘴的麻雀已不在房顶上吱喳；
蛙声停息了，野性的独流减河也不再喧哗。
然后开始他的每日一记。记下自己每天干什么了，这样到月底就可以总结出自己是否浪费时间，然后改进。王星海的脑瓜从来不闲着，就是这样的自律。
何校星仍然是采茶，有时站着，有时蹲着，茶园的空气清新，精神虽然很快乐，身体的疲乏不争气。刚开始几天，腰酸腿疼，累个半死。收工回来的时候，什么都不会想，倒在床上就想睡觉解乏。原来劳动之余自学的想法，看来不现实。她想，自己适应了劳动的强度就会好的。
他们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王星海发现何校星的手采茶变黑粗糙，他想想，和带队的队长说，有没有可以做点小工具的工具和材料，队长将他带到仓库，王星海清理出一个角落，把一个竹棍削成竹夹子，用火熏弯，给何校星试着用这个，何校星看说不行，还是用两只手麻利。她用手在胸前比划着，两只手的协调早就练好了。
到采秋茶的时候了，女知青们每人一趟，何校星在最后面，只见她的两手不停地舞动，经过几天的劳动，采摘速度快了很多。正当她全神贯注的盯着嫩叶的时候，突然旁边村里的茶园跑来一个大嫂，她慌乱急了，和知青们说，他们有两个采茶的姑娘腿上叮上蜱虫了，这可是要人命的，请你们帮帮忙，要是上医院恐怕都赶不上。何校星听罢，急忙跑到地头，拿起她的小卫生箱，连跑带颠的来到现场，被叮的是一个村里的姑娘，疼的直咧嘴，何校星一看患处。已经红肿，发现虫子的屁股还在外面，她赶紧打开卫生箱，用酒精涂在红肿处，用镊子轻轻地反复拨弄虫子的尾巴，等了一会儿，虫子慢慢就爬出来了。何校星给她处理了一下，看没什么问题，就离开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何校星回到宿舍，洗漱完毕，已经是月上中天。
青年人总是容易感伤或兴奋，就像酒让酒鬼兴奋一样，外面传来了忧伤的歌声。王星海和何校星这两个人则不，内心热浪涌动，表面波澜不惊。
何校星救人的事在当地传开了，一天，知青点来了生产大队长，找带队老师谈了两个事，说你们知青点有一个知青救了我们一个社员，代表社员表示感谢！另外赶巧大队有一个名额去县里参加培训赤脚医生，村里原来的赤脚医生出嫁了，临时有文化的找不出来，可否请你们这位救人知青前去参加培训。培训完借我们那里两年，每年大队给赤脚医生固定的工分都给知青点，知青点该给什么给什么。带户的队长还不知道这件事，问过点上的知青，才知道是何校星做的好事，把生产大队长的意思给何校星说了。何校星当时给妈妈打了电话，听出来妈妈电话里欣喜的声音，何校星到县里参加赤脚医生培训。
